“扎营!生火!”骑士们尽皆洗练,捡拾干柴、搭建建议牛皮帐、烤衣的烤衣、煮食的煮食,竟在半刻钟之间围起了暖黄的小营地。
无奈渡河之后,军中竟一无干物,虞儿嘴唇和指间都冻得发紫,篷车中也灌了河水,纵是骑士奋力用头甲布衣吸干了水渍,依然潮冷与荒野无异。采恩更耐不住铠甲重量,去了甲又觉寒风湿凉刺骨,只顾跟虞儿抱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遥望西空天际的窜天战火,虞儿又一次感到绝望无力,隆佑似乎就在那里,而她却无法与之沙场重逢~
“虞儿,快把衣服脱了,烘干了再上路~”药师命人在帐中生了个大火堆,自己却跟骑士们裸身在外,卸了甲胄将布衣挂在木竿上烘烤,也顾不得寒冷,一直守在帐门。
“药师,你进来!~”
沉默少顷,药师挑开一丝帘缝,上身的水痕还没干,火光婆娑下更显健壮结实。进得小帐顿觉温暖干燥,一时间疲乏困顿袭来,眼前一片模糊。虞儿的白丝锦袍高高垂挂,把帐内隔成两截,她和采恩拥火在后,药师自靠着帐门席地而坐。不一会儿,采恩疲惫的沉睡发出了均匀轻柔的喘息,身上有虞儿早先烤干的单片贴身衣物,自然也不觉寒冷。
望着依稀闪晃中,虞儿莹白的躯体,药师只觉如同梦幻,想说点儿什么却终是没说出来~
忽然,人声马嘶,帐外似乎出现了不大不小的混杂之声,药师跟虞儿同时惊起,四目相对,却都只能望见对方赤裸的肩膀。药师眼光一紧,“虞儿,不要出声~”说完转身出账,双手锁死帘门,
“何事?”
骑士的棉布袍还未干一半,白晃晃一片赤膊,
“禀将军!汾河岸上好像有人,骑尉已派人去查!”
不好,积雪深厚,夜半深更若是荒野来人,必是跟踪人马行迹而至,莫非,是宋人?
“不管何人,或生擒,或斩杀,不可有误!”药师散发,手持重剑,高大的躯体散发着原始的威猛野性,号令之下已见三十余名骑士,奔袭岸边。不一会儿,人声淡漠,黝黑的一片人影拖着个湿漉漉的重物警惕着回营,
“将军请看,好像是……”
“?嗦,倒底是什么人?”
“是个女子,是西夏公主!”火焰般的枣红马,躁动异常,全身毛发湿露滴水,却只是马鞍之上还有一方干爽。牵马骑士不禁然对此马更是赏赞有加,“若非此马,公主怕是到不得岸边。
药师后脊顿冷,双手环抱,托起茜儿脸颊,见她双目紧闭,颧骨凸出还有黑紫的擦伤血迹,
“速干衣物,半个时辰之后,务必出发!”说罢,臂弯收紧将茜儿拖进了小帐。
虞儿早等在帘口,见果是茜儿,满心惊愕中,惶恐望着药师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虞儿,我派快马先行,让四哥发兵接应,你且照顾茜儿。”
薄衫之下,虞儿丰腴白皙的躯体若隐若现,药师虽是舍不得,也只好出账去了。
寒风白雾,催人心肠。宋宫那夜的缠绵暖柔,馨香沁心竟成了这辈子仅存的回忆么?!药师紧闭双眼,指尖嵌入了手掌,他宁愿这段护送虞儿的旅程永远走不完,让事情就一直这么暧昧的朦胧着,永远都不要有什么结果……
虞儿唤醒了采恩,两人用身子为茜儿传达着热量。
谁知,茜儿随后的清醒却是警惕犀利,倏然间挺直身体,见湿透的衣物全挂在架上,眼中一片白亮,“我在哪?!”
采恩却是比虞儿心急,掌上运力拍在茜儿肩上,眉心透着愠怒。
“姐姐?!~你…哪个是你?”
一语之下,面前两个只着内衣小杉的纯丽女子都笑了。
“傻丫头,你当真让人忧心,六将军为了你调兵去了!”虞儿看她神色紧张,更分外珍爱这个妹妹,故作调笑,想让她不必太过紧张。
“姐姐~大事不好!”
“怎么?”一时间,三女机警起来,采恩起身守在帐门,虞儿手中多了根火棍。
“方才一别,我同太傅大人南下,才行得十几里,就见赵元的中军司马带着几个散兵游勇往西奔逃。一问才知,赵元不顾赵澈军令,私自出兵偷袭四表哥营地,没想又遇上了令一队人马,却不知何人。两路偷袭军机走漏,四表哥铁骑出动,一路追杀到宋军大营。司马此去西路找徐美将军搬救兵,我怕事有突变,返回来追你们……”
“茜儿糊涂!”虞儿大急,伸手去摘大袍,“另一路人马必是哥哥!”心念一闪,单手停在半空,“不好!哥哥定是也扮作宋人,如此,难保太子殿下不会拼死一战!”她眼神瞟向采恩,“势必两败俱伤……”至此便再没有话,她深知大军一起,自己的力量只如鸿毛,根本无从改变战局。慨叹之下,相对沉默,只盼隆佑、赵澈和阿移都能自保无恙。
“姐姐!”茜儿努力保持沉着,却是一副殚精竭虑,“有件事,不知当讲否?”
“妹妹但说!”
“来时,听太傅大人说,亿兄,他…是他出使西夏,要哥哥发兵,可眼下却不知,他在什么地方。”
虞儿和采恩闻言,同时一怔。虞儿心下更是大不妙,赵亿与李淑妃的父亲枢密使大人,多次联手,先是大名围场暗伤赵澈嫁祸高丽,又有请李淑妃为其请婚西夏,这其中干系不断。而宋军此次出征对峙辽国隆庆的便是东路徐美军,这徐美是枢密使故交,与朝中多有瓜葛,虽则太子赵澈为主帅,徐美在两力拉扯中并不一定分兵来救…
越想越是纷乱,虞儿自觉赵亿不来则好,若真是来了,反倒让赵澈更难统军。
“姐姐……”茜儿一唤,虞儿慌神儿,手在火苗之上瞬间燎出个大血泡。
“茜儿~你的亿兄,会让你就这么嫁给药师么?”
脸上一红,茜儿也顿时拿不定主意,反复想想,她好像并不是那么了解赵亿,赵亿虽然如火焰,药师却如温泉。可为何每当面对亿自己也都难以控制?!
“姐姐是说,亿兄他…他会奋力抗辽么?”
“不!”虞儿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他会杀了采恩还有我!”
采恩同是麻木冰冷,面对茜儿乞求般的眼神,终是无动于衷。
“姐姐胡说!亿兄不会!……他根本不知道你还活着~”茜儿抓着最后一丝希望,拼命想证明自己爱着的人不是姐姐的敌人。她双手抓着虞儿肩膀,激切的声音划破苍空。却见,姐姐皱着眉头,冰冷之中含着痛苦。
“啊!~”采恩大吼一声,不及茜儿反应,一把扯下虞儿肩上勉强遮体的薄布小杉……
正及药师掀帘进来,想教三女换衣出发。一时间,帐内只剩火把噼啪声、茜儿清啜声和药师粗重难耐的呼吸。
深深浅浅、长短不一、已愈未愈、嫩肉紫疤,箭伤、刀伤、圆型枪伤,布满白皙清透的玉脂肌肤,虞儿上身几乎没有一片完好。最骇人一道绛色伤痕斜刺胸前,干裂的血茄还没有脱落,伤口边沿一圈嫩粉的新肉,看的药师心如刀剜,喉咙憋出汩汩苦腥味儿。
虞儿似是自言自语,默默望着茜儿,“来的路上,我跟赵亿交过手了……”
也是终于,她相通了赵亿刺杀采恩的深意,如果佯做契丹人所为,那么宋辽之间便再没有余地,澈定会死战倒底,两败俱伤。然则宋军胜算极小,一旦败北,澈纵是全身归来,太子之位亦难保;若澈战死,大宋便有了新的储君。如今牵上茜儿一层关系,唯有自己死在辽军才能让西夏与契丹彻底反目。
然,赵亿知她武艺了得,无法轻易劫杀,定会从徐美东军调兵,而此地正是从徐美军西进偷袭的必经之路。心念至此,大局明了,虞儿到生出一丝轻快。
飓风骤起,火色迷离,寒冷侵袭了最后一丝温暖,药师背身站着,阔背展肩甚是雄健,虞儿摘了烤干的袍子,兀自打理一番,跟采恩拉着茜儿的手苦淡一笑。再看,又是一双白衣丽人。她们在这段绝世奇遇中所锤炼出的默契已不输于茜儿。
笑容未干,骑士重甲纷至沓来,沉重掩不住焦急,“禀六王殿下,汾水岸边有人搭桥过河!”
纵是药师百人行伍尚不及搭桥渡河,念及如此,此军必不下千人。茜儿泪痕未干,想着姐姐方才话语,就要冲出帐外,“我去说服亿兄……”
“不如我去。”虞儿拦住茜儿,早迈一步跨出帐外,见河岸边火把通明,只在一里之内。
“骑士听令,力阻来人,阵前退缩者斩立决!”药师大吼一声,骑尉已将茜儿的枣红马和三匹雄壮锃亮的大黑马牵至跟前。药师转上三女,“谁也不去!都上马!”
四人之中,只有采恩不善骑行,纵是如此,也只有拼力跟上药师,扬鞭打马,片刻不留朝西方隆佑军用疾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