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三人苦恋 静慧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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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枣红马扬蹄踏雪,四蹄间缠裹的白麻布如撕破暗夜的璀璨流星。才行了不过半个时辰,马嘶人立,茜儿心中一沉,知坐马通灵,这片通往静慈庵的枯树林中应还有另外的马队。

    “公主?”云升一生戎马自知危机临近,倏然之间早有一杆长枪在手,另一手硬抓过枣红马疆,就要往枯林里带。谁知,枣红马昂首挺立,鼻中呼哧着浓重的白烟就是一动也不动。

    “太傅!来人至少上百,还是隐蔽微妙!”百川纵马已横在二人身前,在他心中保护茜蕾公主便是营救岳憷虞将军的重中之重。

    茜儿裘帽之下清光一闪,“不!太傅、百川将军,你等稍后,茜儿自去!”话音未落,如驾闪电,枣红马凌空跃起落在十步开外。

    “公主!”百川正欲追去,却被云升长枪阻住,大手一挥,三十多骑悄无声息渐渐没入了黑暗。

    “姐姐~”内心的声音催促着急迫,每一点蛛丝马迹都暗示着姐姐的临近。凌风划过脸颊,把泪水冻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她单骑快马,如一柄红色尖刀直直插向对面而来的森黑马队。她能看出为首两人全副重甲,把脸都挡住了大半边,认不出是何人。却管不了这么多,认准了马队中一顶黑蓬木骨的驷马篷车,挥鞭一喝,枣红马大展四蹄,左右窜跃,在马队当前跑出了一个‘之’字型。只听为首人如铁塔般,大吼一声‘摆’,铁马黑甲骑士顿时四散开来,在枣红马之前展开个一字扇面儿,将篷车隔绝在身后。清光长剑顺序劈来,枣红马扫缘而奔。突然间,俯首急停,从马背上飞出一团如雪色的‘灵兽’,轻灵敏捷越过骑士头顶,垂垂落在篷车车辕。待及驭手掌间刺来,早有一雪白细手拨开车帘将那团‘灰白色’拖入轿厢。

    药师心中大怔,阵型展开,他已认出了那领‘雪豹皮裘’恰是茜儿身上之物。大剑辟展如同军令,百人黑骑已将方才与他并驾的那名‘武士’围在中心。药师望了那人一眼,心中激荡着灼烧,重甲铿锵却已稳稳扎住地面,径直朝篷车踏去。驭手依然持剑在侧,见将军前来,才收了势,也不敢怠慢,手握剑鞘守在一旁。

    那篷车虽然厚重,但算不上敞阔,药师身材高大,只尽力压低身子才得勉强将头肩先伸进去。如果不知车中何人,此种‘拜会’无疑乃兵家大忌。但茜儿乃是他的未婚妻子,他怎么也没想到,才刚越过车帘看到里面的两名女子,就被一把短匕首顶住了喉咙。

    “茜儿~不得无礼!还不见过六将军~”虞儿依旧端坐轿底,声音却显得沙哑疲惫,双眸荡漾着异样难辨的哀伤。

    “六表哥?!”茜儿不仅没放下匕首,反而手腕压得更紧,不由分说,使劲全力,将药师的重甲头盔剥落在地,“真的是你?”

    距离是那么的近,死而复生般的爱情就在眼前。追星逐月,茜儿的思绪好像忽悠飞回了黑水城的荷花池,在她迷乱无助之时,那个何其英俊温柔的白袍男子抱住了她。如今,那明星似的双眼犹在面前,唇间依然紧绷着矜持,端眉如墨,鬓若刀削,“六表哥~”一瞬间,泪如雨下,茜儿觉得自己醉了,醉倒在一边冰冷坚硬的怀抱,双手死死搂着对面那粗挺的腰身,怎么都不放开。

    “公主!是我~”药师咬牙强忍着另一种痛,他爱的人就在眼前,爱他的人却在怀里。眼里一时间饱含碎泪,无奈的望着轿底那个满身素淡的白衣女子,“虞儿~我爱的是你!”

    “茜儿~大敌当前!不是哭的时候,快告诉我,谁让你来的?!”看着妹妹和药师,虞儿心中的矛盾、愧疚,翻江倒海,她不知该怎么办,话语柔和的像是末名湖中的温泉流水,眼睛却是望着朗朗苍穹,仿佛在寻找着等待她的那颗‘孤星’。

    少顷,茜儿双手渐渐松开,抬起头,忽然绽出凝霜带露的纯真笑意,望着药师好久,便再不哭了。“姐姐,这是娘娘给静慧师太的信。”她从护胸中摸出一个小匣子,递了过去。

    “师太…”虞儿下意识轻吐出了这两个字,眼前朦胧潮湿。茜儿感到药师身子也猛地颤动起来,两人神态很是奇怪。

    “姐姐!你见过师太了,是么?”

    虞儿忍着胸痛没有回答,打开小铜匣,里面的‘信’闪着暗沉的瓷亮,“娘!为什么?!”‘啪’一声铜匣合闭被死死攥住,虞儿伏在大袖之下,失声痛哭。那不是什么信,她看的出来,那是一瓶毒药。母亲是要让静慧师太自裁而死。为什么?为什么虞儿活着,师太就一定要死!师太已经死了,死在了辽国太后和耶律隆庆面前。为了让自己不被其要挟,毅然撞树而死了……

    药师捂着口脸才不至哽噎出声,他放下茜儿,挪到虞儿身旁,十指温柔滑过虞儿手背,将小铜匣抽了出来。打开一看,眼中顿时爆满红丝,“师太,死得其所。虞儿,不要太过伤心了~”他多想用全身的力量抱紧虞儿,温暖她的身子,抚慰她破碎的内心,可是他不能,只能看着她独自承受这一切。

    “姐姐~师太?她…去了?”茜儿声音充满着颤抖和犀利,“都怪我,是我来晚了!”

    她还不知道丹妃让她送的是一瓶毒药而不是什么信件,只怪自己走错了路,耽误了时辰,静慧师太都没有看到信就去了。于是,双手抡成小拳头,捶打在自己胸前。

    “茜儿!师太为虞儿而死,不关妹妹的事。”说罢,她回头望望药师,挤出一个慰藉的浅笑,又朝茜儿道,“你一个人么?”

    “不!”茜儿还在呜咽,“还有太傅大人,在一里之外的森林中等我!”

    虞儿听说父亲也在,心下顿感宽慰,“茜儿!情势紧急,你可听姐姐一言?”

    翘密睫毛上还挂着泪,茜儿定定默言道,“娘娘让我跟你去找四表哥和六表哥……”她知道姐姐穿着白色大袍是在假扮采恩,采恩定然也在附近,他们不是寻常的行军而是保护着采恩与宋国议和。姐姐这么说,便是又要和她分开了。

    虞儿轻柔惆怅笑着,托起她粉红湿润的脸颊,“茜儿!哥哥现在需要你,西夏危急,本不该参战。你这就去找他,告诉哥哥不要再为虞儿苦战,社稷大业岂能只为一己之私!若今生得幸,虞儿自会还复西夏,再去找他……”哽噎着说完,脸上又铺满了泪水,药师却是凝着眉,眼里全是关切,再没有话。

    “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不行!你…”虞儿不忍再说,但又不能不说,“你还不知么?你和六将军的婚事,是辽太后停战的唯一要挟。若是明日午时之前,哥哥没有答复,这场战阵是不会停的。纵然我和六将军见到了四表哥能阻他不再发兵,可三表哥的中路辽军已经调集完毕,随时准备再战宋夏联军。到时莫说宋室倾覆,就是西夏也难保回鹘和吐蕃不趁势发兵而腹背受敌。”

    “我……”

    “你这就去找父亲,让他送你速去夏营。告诉父亲,赵澈不可再有攻击,才能迎采恩归朝!走!……”说罢,双手在茜儿腰间一送,灰白影子飞出轿厢,枣红马早等在车外,碎步调整着恰好将茜儿接在马背。

    就在同时,药师火热一吻印在虞儿额头,双手温柔轻抚几许,也转身出了车轿,“公主!保重~”

    “表哥~”茜儿淅淅沥沥哭的浑身绵软,枣红马踏着稳稳的步子慢步划过,她眼里全是药师挺拔俊阔、握拳而立的影子,“后会有期……”打马一鞭朝深林深处去了。

    药师重整甲士,带着铁马森森百人队继续向西。茜儿应会合云升却朝南而走,去寻宋夏联军大营。他们之间的广阔平原便是一连多日,三国鏖战的凄凉战场。几乎同时,两队人马惊奇的发现,那里并不平静。子夜时分,本该幽寂的苍空,火光攒动,兵戈相接,人马声四起,喊杀声遍地。

    “药师!”疾行中车帘打开,虞儿苍白美丽的轮廓如同镶嵌在漆夜,令周围黑马骑士一众皆惊,“采恩她不善骑行,只怕拖累行军速度,我和她换了。”说罢白影飘悠,裙袍大展,黑发如丝云,纤手细臂划过长空,不偏不倚落在药师身旁那个齐头并进的马背上,“采恩,下马上车。”她双手轻举,采恩罩着黑甲的身子猝然落地,由两名驭手搀扶钻进了马车!

    回头间,药师早把黑丝大袍披在虞儿肩头,“虞儿!我们走~”话语温柔的,像是在照料自己的妻子。蹄声四起,两人一黑一白带着篷车和百人队钻进了大片透着火红的黑天。

    纵是汗血宝马,全速行进两个时辰之后,亦需要进食进水。眼看到达太原府外的汾水,药师扬手,大军暂缓,本欲牵马过河,却见,冬日之中本该干涸的汾水河床一片大水汹涌,由北向南,如天堑般阻在眼前。

    “来人!试水!”药师深知停留一刻,便有几番危机,自己只有百人队,倘若凑巧碰到四哥还好,如果在这暗夜苍夜遭遇敌军,纵是奋力拼杀,难保采恩、虞儿不会有失。

    思忖间,一名高大兵卒,撕扯黑布条蒙住马眼,牵马渡河,才走五六步,河水已经淹没腰间,且有碎木枯树从上游冲击而来,稍有不甚便是人马皆失。然而辽军重甲,稍能稳定重心,那人那马满身黑亮水渍已趟到河床中心。再往前走踉跄中却是越浮越高,一声响亮如禽鸟的口哨传来,众军心思才稳。分秒间排成了一字长队,篷车周围有四马骑士夹在左右,跟在行伍中段,小心翼翼驶进了湍急河水。虞儿正担心采恩,却是脚下一轻早被药师拖在臂弯里抱了起来,顿感周身温暖异常,只是长发浸透冰水贴在脸颊如割肉般疼痛。“药师~”心里的酸楚随着药师的每一个沉重涉水的步伐,更似苦痛难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