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看谁来了?!”赵元一瘸一拐左腿的刺穿伤尚未痊愈。从‘姐姐’被抓,他便没有一天不盼着契丹人全军覆没,也正因为如此,与赵澈的兄弟情意一跃而飞升为生死同盟。也正是从那一天起,他才知道,一直跟自己姐弟相称的清艳‘宫女’便是太傅的独女岳憷虞。
消息传回宫廷,往日的‘主杀派’里一片沸腾,而有个人却在这个时刻,力排众议地挺身而出了。谁?皇十子,赵亿!红菲的鲜血流遍全身时,他就在想,‘虞儿’这个名字,倒底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怎样一个人。这个人虽然她早知就是并没有身死的岳憷虞,但是为何红菲临死重托,教她‘切莫再纠缠虞儿’。她们其中的联系,就在丹霞宫、在丹妃,可这个因果联系又是何等的扑朔迷离。他在朝局之中毕竟是个根深蒂固的人物,‘联夏抗辽’便是他首先提出的。
“十弟!少主!”正在端摹宽幅WWW.soudu.org阵型图的赵澈,须发如杂草般覆盖了清黑的瘦脸,往日英俊的贵气被冷冽的目光淹没的荡然无存了。赵亿和阿移来时,着实让她莫名诧异,这两个人之中他拆解不出任何联系,“你们?……”
“六哥!少主三万骑兵压境,暂可保大局不失。虽那契丹人铁马兵壮,也占不得任何便宜,相信不日采恩嫂嫂就会归来!”赵亿素来凌厉,今日一身软甲锦袍在身更显英烈逼人,尚未落座便抢得了先机。
赵澈并未答言,见阿移一副忧心郁结,髭须爬满了面唇,铜甲圆盔大红斗wWw.篷,身材雄武壮硕,有如一尊战神雕塑,森然可怖。
“多谢少主!澈惭愧之极。”说罢一拱手,整个人跟阿移一步之遥,两人对视良久,都没有说话。
倏忽忽,半响时间已过,阿移才沉沉到,“实不相瞒!我西夏此来,实则私心做主,只想找回妹妹。若非如此,也不会打破夏辽邦交。”此言一出,两人重甲之下喉咙同时颤抖着,鞘中刀剑清灵灵嗡嗡金属之音,如低吟的怒吼,在中军大战默默对抗着。
赵元心急,意念闪过,剑已出鞘,手背却被赵亿结实挡住,又硬压了回去,“十哥!”
只见赵亿含笑洒脱,只这一瞬就愈发肯定赵澈执意娶一个高丽哑女舞伶其实也是为了岳憷虞,“皇兄和少主钟爱虞儿姑娘,想来更该同心同德才是。况契丹耶律隆佑大营距此不过二十余里,在此当下,我宋与西夏,该奋力携手才是!”说罢,双手将赵亿和赵澈牵在一起!
“哼!大宋愧对虞儿,茜儿传书说一年前,她亲眼见虞儿和耶律隆佑在代州沙场身中毒箭坠落悬崖,侥幸才保住了性命。日前虞儿回宋,又身背‘叛国罪将’之名,含恨隐居。敢问澈兄还有何面目再见她?!”
“岳憷虞身为宋将,即永为宋人。还轮不到阿移兄妄断!”‘腾’赵澈一拳击在长案之上,手到之处木屑塌陷,荫出一片猩红。
阿移长笑,“太子殿下不知么?!我月前已禀明宋皇,为虞儿请婚。虞儿无论是生是死都是我夏王李阿移的正宫王后。妻子蒙难,阿移自当插手!”
“什么?!”赵澈早出辽疆,对阿移请婚、开憷虞棺椁验尸之事,丝毫不知。他虽对阿移无甚好感,但却信其为人耿直忠厚,绝不会无中生有!“虞儿~”低吟一声,顿觉头脑沉昏,眼前渐渐黯淡了……
月挂西山,澈才从浓重的草药味中醒来。阿移还没走,赵亿和赵元背手站在帐门。似乎这里的气氛,比之前更紧张了,
“十弟、十五弟,方才我……”
“皇兄!”赵元压不住急切脚步,“辽使来报,说若明日午时,我宋夏联军不退后三十里,便将采恩嫂嫂和姐…不,西夏长凝郡主,置于沙场,再行决战!”
“可有信物?”澈翻然起身,脸上挂满激切,见阿移也不参言,只攥着一个方灰白的裘皮袋,掩面伏案,硕大的拳头不断摩挲着大腿上的甲片。
“皇兄!切莫冲动。”见澈脸色惨白雄浑双目瞪着裘皮袋,眼珠突兀布满血丝杀气磅礴,赵亿忙上前阻在六哥身前,“皇兄……”
赵澈猛地脱开赵亿手臂,踉跄冲到阿移身前,颤抖着夺过裘皮袋,着力之中已见一缕朦胧的青黑色钻出了袋口。那断发就如萦绕心脉的束缚,越收越紧,让人喘不上气。一个未来之君一个西方霸主,两人竟满面憋得通红,异口同声道,
“今晚发兵,袭营!”
“且慢!皇兄,辽使还有密报给你和少主,是辽皇手书。”说着,赵元已从护胸中出去一个精致的皮革圆筒,撕开封印,递了过来。
澈右手慢慢捋开那方薄羊皮,手感轻柔温暖,让他忽然想到了有几次从‘凝儿’身上闻到馨香。那相互依偎肩头的顾情旧景和胸中暖柔的气息犹在,他相信那就是真正的虞儿。顿时,心绪大振,为了虞儿,为了他们曾经的短暂厮守,纵是踏平辽疆,也要把她找回来。字不多,眼光上下一扫,澈微有变色,将信纸缓缓交给阿移。方才的黯然神伤被深深的思虑淡化了。
“岂有此理!”阿移把薄羊皮死死攥着,只说了这四个字,大步流星铿锵踏出了大门!
“少主何意?!”赵元一直严阵以待,方听说夜半袭辽营,正热血沸腾间,却看阿移带着随从踏马而走,“皇兄!这倒底如何?”急得额头青筋暴跳,细汗涔涔。
“副将赵元听令!”
“赵元在!”
“全军拔寨,退后三十里扎营,明日午时随我直奔辽军。”澈满副肃重,由不得元儿插嘴,“传令徐美将军,严密监视东路耶律隆庆大军动态,原地待命,不可轻举妄动!”
赵元接了令箭负气退了出去,他知道六哥的军命从不往复,争也无用。
火把婆娑的火光映满棚帐。赵澈在帐中垂头踱步,自看了那封羊皮迷信,眉心就再没舒展过。少顷,抬起头看看赵亿,见他并未着重甲,软甲锦袍,依然潇洒帅真,“十弟,近日听闻,李淑妃曾代你向西夏茜蕾公主请婚,可有此事?!”
赵亿只觉心血骤涌,周身的汗毛都寒战竖立,心说,“莫非,密书与茜儿有关?!”但他必经久经沉浮,虽则年轻,心智却是老成内敛,城府极深,这一瞬间的慌神并未体现在脸上,“皇兄,大战在即,皇嫂和岳少将军被俘,恐怕不是讨论臣弟私事的时候。”
“十弟此话差矣!你可知耶律隆佑为何抗辽太后之命孤军深入我国疆境?”
“敢请皇兄指教。”赵亿虽然通达,却怎么也想不出此中因由,何况这与茜儿有何相关?
“‘凝儿’,不是‘虞儿’,果真就是岳少将军的话。那么,她跟隆佑初识应在六年之前……”一声长叹,他便再没法说下去了,看着月挂中天,纷外明亮,心绪又飞到了黑水城外黄河渡口跟虞儿和隆佑偶然相遇的情境,当时虞儿的眼泪是多么柔弱无依,他恨自己当时退缩软骨,没能把她带回来……
“皇兄是说,耶律四王早知少将军未亡,却不知少将军已被自家军队截获?!”
“他是来找虞儿的,他早知虞儿会来~”澈在用刀子剜自己的心,虞儿当日舍身救他绝非偶然,他宁愿相信她是为自己而来,可用隆佑来解释似乎也不无道理。这种不确定的情愫,在伤口上变得溃烂弥漫,疼痛无边。
“哦?!”亿从未想过这层关系,但转念一想,‘契丹’这个北方蛮夷之族,百年中迅速强大,跟其本性彪悍固然相关,可其皇族的团结更脱不开关系,“丹妃,她必然与此相关。莫非她到大宋二十年,与契丹的关系一直未断?!”但此想法,他却隐藏的极好,万无可能让赵澈察觉。
“当初为兄不知虞儿的少将身份,曾告诫隆佑,若其弟药师迎娶西夏公主,他以兄之尊威是绝无可能明媒正娶一位郡主的~”澈顿了顿,脸上抽出一个勉强的浅笑,“辽皇已下书,请西夏少主将茜蕾送至边境,与药师完婚。他们媒聘之礼早成,婚约即定,若不是半年前,药师奴在高丽失踪,他们可能已经是夫妻了!”
在皇兄犀利的眼光中,对茜儿诸多情怀看来已无需掩饰了;三国争斗既然各有私心为了那个女人,他却为何不可护自所爱,“皇兄!此事可有斡旋余地?~”
“事到如今,国脉已是天定。三国对弈,苦了三个女子……”赵澈无奈摇了摇头,对十弟的疼惜和无能为力加剧着胸中巨痛!
“皇兄,赵亿告退!”
赵澈只听一语落地,再回身却只有孤月当空~
月光之下,赵亿清眸中晃动着虞儿在大名围场对自己的宽容,“宋夏被制,全赖采恩和你落入辽人之手。为了茜儿,少将军请恕赵亿无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