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稳如泰山的辽太后,骤然震怒,见两个女子又滚在了一起,浑身雪污,鬓发凌乱,刚分辨出的身份,又成了一团乱麻!
“都给我绑起来!”
百名骑士中即刻冲出四人,将虞儿和采恩双手死死捆在身后。辽太后这才转向来人,那人高头大马,寒风中长途奔袭过后,马身和铠甲上结了重重一层厚霜,加之马匹身型比周遭骑士的坐骑还要雄壮,骑手也显然是个高于常人大个子。
“还不下马?!”隆庆一声长喝,“速报军情!”看那人黑衣重甲,人马皆是全副铁面,他便知,是隆佑军中有变。目下,隆佑一军不过五万铁甲骑兵,独抗西夏、大宋,稍有不甚便是举国损失。谁知那人只是调整马位,端摹着手中利剑,将空地中心残雪践踏的污黑一片,楞楞的朝着那两个女人发呆!
辽太后眼中却是奇异的焕彩光芒四射,少顷,她沉沉的笑了,“药师?!可是你回来了?~”
“六弟!?”隆庆一阵惶恐,他还不知道药师没死,更无从预计他早已回到了契丹军队?此事非同小可,不亲眼看看总是不能信以为真!方才的惊心动魄尚未平定,隆庆一步一沉,竭力稳着身子,走的倒是极慢。
那人稍移重心从马背飞身而落,身上残留的霜雪巍巍滑落,砸在地面‘噼啪’响了几许,“儿臣参见母后。”声音虽是苍沉沙哑,却也迎来了太后慈柔一笑。
虞儿和采恩都感到对方身体在轻轻颤抖,却全不做声,依然望着那个身型修长,裘靴及膝,端肩丰腰,重甲在身有如青山一座的铁甲武士。那人如同被黑暗尘封了,无多言语,分明如疾风而来,所要传回的军报,也迟迟不见开口!
“药师!六弟,真是你么?”隆庆好容易踏进,却不敢近身。
子夜的寒冷像是突然间降临了,只看剑光一纵,惊煞全场,“三哥为何逼杀虞儿?!”药师掀去森黑铁面,坚忍斜刺挑开了隆庆肩甲,力道之大,出剑之快,都不像是在对自己的亲哥哥。
“不得无礼!”辽太后已然跻身两个儿子之中,一手捏住了兵刃,偏隆庆也一动不动,用骨肉生生顶着药师剑光锋芒。
药师心下情急难耐,看虞儿和采恩还光着脚站在冰天雪地,一气之下甩开兵器,“母后可知,虞儿和采恩对孩儿皆有救命之恩!采恩,助孩儿逃出高丽,虞儿在宋宫斡旋才有孩儿今日。想我契丹,雄浑百年,豪情壮志可彰天地,如今得以逐鹿中原,怎能忘恩负义,于众目睽睽之下欺辱两个白身女子?!”
辽太后向来最宠这个小儿子,见她说的动情,心下也打起了小算盘,不禁悠悠然目色一松,“药师!此次死里逃生,你可是长大了!为娘和你哥哥本不知情,你又何须怒气上身。来人,将二位姑娘送回小帐,打水为六王洗尘!”
“母后!军情紧急,孩儿本不欲进账。四哥~”他下意识扫向了身后,想看看虞儿是否再听,却见那两个人连自己一时间也难以分辨,便满怀心思接着道,“四哥他,不顾夏军压境,孤军直入大宋腹地!已经杀出太原府,从西路直奔德隆,欲直捣汴京~!谁知西夏李阿移果真不顾昔日同盟,与宋之赵澈重整联军,眼看就要将我军围剿于德隆城外!情势紧迫,请母后发兵援救!”
“佑儿鲁莽!为何畏WWW.soudu.org抗军令?!~”
“母后……”
“说!你和你四哥,还有何盘算,未曾交待为母?!”辽太后突现犀利,一把拉下遮面黑纱,鬓间伤疤闪出了骇人的黑褐色!
“母后!四哥全为社稷谋划,若此一战果被南宋联合西夏,往后契丹wWw.之南出西征必会手脚被缚,左右不得施展。如今四哥奋力冲破太原府,只要母亲援军去救,不仅对停战议和无害,更可再振契丹雄风!”
“这么说你是回来搬救兵了?”黑袍飘展风中,作为母亲的慈爱已经飞到天边,话语中尽是冷言。虞儿在帐中听得心中如鼓擂鸣震。
“正是!”药师已不是第一次越过母亲和三哥望向那顶牛皮小帐,他看得到虞儿,看的见她眼中的急切和酸痛,他又何尝不为四哥担忧;只是四哥还不知他朝思暮想,为之冲城拔寨的虞儿早被母亲亲领的三万步军截为俘虏了。一时心慌,药师根本来不及想救兵的事。
“既然如此,有件事为母要先弄个明白!~”
此话中的赫然冰冷,骤然警醒了药师。方才,虞儿携采恩,共欲自裁的画面涌上心头,他尚且不知道为何。“母后请问,孩儿自当倾尽所知!”
“哦?!药师明事了。你先说‘采恩’和‘虞儿’倒底是何人?”辽太后满面凶狠一丝邪笑撇向小帐。
药师先是愤然扫向隆佑,单膝跪地,“启禀母后,采恩与孩儿同生共死从自高丽漂洋过海,来到大宋,后她被宋太子赵澈宠幸册封的太子嫔~”他掠过了诸多情节,顿了顿,似乎在思忖着接下来,如何解释虞儿身世。若说她是大宋丹妃的亲骨肉,岂不是激起母亲对情敌的旧恨,若说她是寻常宫女,母亲又自然不信,或说她是宋将岳憷虞,定遭身杀。不如,直说是自己的爱人。不,虞儿心里是装着四哥的,可又不能把四哥的事托出去。思来想去,肃然拱了拱手,“母后~实不相瞒!三哥也知虞儿身份,为何不请三哥为母亲释惑?!”
能看出,隆庆很是无奈,又刚被虞儿缴了兵器,脸上灰黑一片,毫无之前的傲然神情,“回母后~孩儿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孩儿与长凝郡主仅有一日之缘,且早先听说,她已死于吐蕃乱军,故而,未敢轻易相认!”
“长凝郡主?!”
显然,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西夏‘长凝郡主’是跟多年前被自己强行和亲大宋的‘丹儿’擦不上任何关系的。为何她深夜造访静慈庵?其中定有诸多蹊跷!但隆庆却绝不会骗她,莫非世上真有此等巧合?!
“母亲,孩儿献上一策,可不费一兵一卒。让四弟安然回朝!~”
药师最怕的事,还是躲不过去,他正要上前阻止,却见母后目光坚韧,硬硬把他阻在原地,“庆儿,但说!”
“孩儿以为,四弟素来骁勇持重,必能与两军成僵持战局,而绝非溃败而退。以目下来看,宋与西夏暂时苟合,是西夏不欲契丹强大而反制之,也非真心联宋。惟其如此,既然六弟已归,耽搁许久的辽夏联姻也早成天下皆知的姻缘佳话,母后何不教大哥即刻下旨,敦促六弟与西夏茜蕾公主完婚,既解了西夏少主对婚变之旧恨,又一举瓦解宋夏同盟,岂不更好!?”隆庆虽粗犷在外,却向来工于心计,“至于大宋,只要我手里还握着他们的太子夫人,西夏一退,又何愁割地岁贡?!”见母后依然沉寂不答言,他便将最后一计娓娓道来,“何况,今日才知,我们还握着令西夏李阿移神魂颠倒的郡主‘长凝’。听说他此次出使大宋,就是为了请宋皇赐婚……”
辽后猛然间转身抓住了隆庆手臂,“你是说那郡主‘长凝’原是宋人?!”
“儿臣曾在西夏黑水跟长凝郡主谋面,想她定非西夏女子。既然有她在手,不怕那李阿移不乖乖就范!”说完,意味深长朝母亲一笑。
药师气得怒目圆睁,不顾阻拦,大步冲进了牛皮帐,
“虞儿!跟我走~”
“药师,若救出采恩,虞儿跟你同去救四哥~”
“走!”药师抡起长剑,割断了二女束缚,把剑交给虞儿,自己持一柄短刀护着采恩就往外走。
撕开帐帘,却见母后背手挡在门口。
“母后!恕孩儿不孝,药师不能将虞儿留在此地做三国筹码!”短刀未出,已见百名骑士,骤然将帐篷围拢,森森然然,无有一丝缝隙。
“孩儿纵有如此情怀,为母怎会挡你。只是,为母尚有一故交在营,待虞儿姑娘见了,自作定夺不迟!”
未及帐中人答话,辽太后含笑闪身,只见黑衣骑士押着一丛青袍人影匆匆临近。虞儿、药师相视,恍然大惊,
“师太?!”
静慧巍然一身棉袍在前,众尼一个不少跟在身后,待及帐篷也是一怔,看到虞儿,眼底划过幽怨绵长的丝丝凝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