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誓言-我会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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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师穿着宽大的高丽衣裤,右手护胸朝皇帝行欠身礼。似是无意间,他忽然望向左手边阿移的方向,然后退到赵元身侧。处在昏慌迷惘中的茜儿,顿时像被冰水击醒了。她坚定的认为,那个眼神是药师的暗示。凭她在契丹五年的生活经历来看,药师所行的绝对是契丹军人特定的护胸礼,而不是看似的高丽礼节!

    “药师!你想说什么?”茜儿平静下来之后,理性的力量又占了上风。她不再去看药师、‘姐姐’、赵亿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只兀自回想着药师刚才的举动。

    两束目光径直投来,一个热烈振奋,一个清野逼人;赵亿和药师都在观察茜儿。唯独不同的是,赵亿的举动和神色中流露出来的异样也全在药师的审视之中。虞儿说的果然没错,赵亿确是喜欢茜儿,他眼神中充斥的感情,就跟自己在大名围场看到虞儿射出那一箭时的惊喜和悸动一模一样。药师和赵亿年龄相仿,他相信自己的揣测没有错!

    这是个欢腾的夜,温暖明亮在漆黑长空中辟出了整个大厅的空间,使其中的人们尽享舒心和安乐。赵亿起初只当茜儿是个西夏商贾的女儿,在偶然中两人相遇清水河畔。可今日一见着实让他惊讶,不管她是以何等身份化身男装卫士,但她为人爽朗又不善武功,必定是个无害的夏皇族。以他的智慧伶俐,一下子猜到茜儿的公主身份并不难。可眼下,他不想让国事、政事打破这一片隔席相望的缠绵。四哥和采恩小嫂,在旁的缠绵相拥的浪漫真情同样感染着他。宴席过半,酒力也渐渐释放开来,赵亿隐者一缕甜蜜的笑望向开阔的绿水湖面,忽然大惊失色,放声大笑起来,继而豁然起身举杯邀全场同饮,

    “为大宋和西夏的兄弟情意~干!”他英挺傲然的身子向后一倾,满盏美酒一饮而尽;然后朝西夏少主的擎了擎手臂,将杯盏指向厅外,绽开狡黠一笑……

    女眷们为她的英气洒脱所深深陶醉,迷离的目光纷纷随之转向夜空,忽然有人兴奋一呼,“下雪了~”

    硕大雪朵垂空而落,厅口有如挂上了厚密的纯白色雪帘,再往远看层层叠叠,雪幕垂挂湖面早把丹霞宫雕砌的一片银装素裹!

    “好美的雪景!”丹妃蓦然自言自语起来,她知道虞儿正栖身在绿水湖边的某个地方,遥望着这里~

    这一瞬间,本来以西夏来访而设的浓重宴席,仿佛忽然被赋予了更纯洁唯美的含义。

    只听皇帝一声朗笑,“如此美景,只能远观何其不幸!到室外赏雪,岂不更好?!”他已挂霜白的胡须微震着,又勃发了年轻时候的无限激情,猛地拥起丹儿,首先踏向了大门~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虞儿的黑色劲装入了浓墨的夜色,却被纷纷飘雪照映的异常突兀。她独自立在木廊亭畔,看着笑语欢声从丹桂殿旁鱼贯而出。赵元一反常态的年少轻狂扫尽了平日的孤独阴沉,跨过围栏冲进了绿水湖冰面,紧接着人人相扶相搀纷纷在无边落雪的包围中踏进了湖面。他还看到了胶漆相拥的一男一女,小心翼翼凭依着围栏赏雪。采恩伸出双手接捧着茸茸雪朵,脸上铺满了柔情娇羞;而澈呵护备至地将领袍裹在了她肩上……

    这是老天个专为爱情而挥洒的夜晚,举头看来,天际中除了毫无间隙的雪花,根本看不到星星,找不到隆佑的眼睛。而药师定在依计专注地保护着茜儿~微妙的失落感,促动着虞儿继续专心寻觅。她全身一动不动,手心在双拳中燃烧着,只有一双眼睛绽放着脱尘绝俗的明亮清光。她还不知茜儿假作武士,并未着公主装扮,久久寻儿不见WWW.soudu.org间,却看一人把丹桂殿远远甩在身后,在厚重雪帘的掩蔽之下,直楞楞朝湖心走去。

    是个跟她同样漆黑的身影,却在雪光中反射着铠甲的光泽。‘他’是孤独的,跟自己一样。

    “什么人?”虞全副精力都在那人身上,散落的娇声阵阵在远方殿堂的明黄色火光照映下,似乎全都成了背景。

    距离还不够远,茜儿怀着甩落凡尘嘈杂的心境,继续踏雪而行,她心中很乱。仿佛有个声音在怂恿着她,到清净无人的地方,独自享受大雪轻压之下的寂静。也许在这种寂静当中,所有的纷乱会自然而然理出一个答案。

    她的步伐是稳如松柏,静若流水,只有双脚交替错动着。

    “是茜儿!”虞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给出了错误反应,因为那人正向着湖心那块尚未结冰的圆窟窿走去。

    雪越来越密,好像老天把它的意愿随撒的淋漓尽致。人影一片灰白模糊,看不清、还是看不清楚。虞儿的沉稳到了极限,那怕那人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茜儿,她也要去救。她一手攀向廊柱,就要纵起身子将自己轮摆向结冰的湖面了~

    似乎是黑暗向她伸出了大手,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缠向腰间,将虞儿生生从空中揽了回来,双唇、下颚几乎是半张小脸儿都被死死封住。

    虞以为自己被禁军或者什么人发现了,她使劲全身的力量拼命挣脱,可却完全是徒劳的。那力量又沉又稳,把她禁锢在原地。少有的力不从心,让虞儿生出了陌生的恐惧,她依然被‘黑暗’控制着,眼睛无奈地锁着绿水湖上那个渐渐逼近死亡边缘的人影。

    忽然,她不动了,不再挣扎了。因为她看到了,更加骇人的一幕,一簇显然不属于黑暗和纯白的亮丽色彩从密帘之后纵出,一把牵住了茜儿的手。是茜儿!是茜儿!明光闪烁,只一刹那,虞儿确认了那惊慌无助的娇美面庞。而她正惊恐的对着的那个人,就是赵亿。

    虞仿佛忘了自己的处境,她心生寒意,每一寸神经都在为茜儿惊颤着。她在短短的几次困难的呼吸中,回想着在屡次相对中让她仿佛切身体会到的赵亿体内的攻击性。最可怕的预想在她眼前划过,引得虞儿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可是‘黑暗’紧紧包围着她、包裹着她,以至于她不会无畏的闯入冰面而暴率自己。

    一切都太晚了,赵亿凑的那么近了,自己却救不了茜儿,无能为力的疲惫感差点儿将虞儿击倒,她定定望着那里,从茜儿的静态中,她感到妹妹在独自承受着来自赵亿强大的威胁。但那威胁是什么,自己几乎不敢断定。

    时间其实没过多久,大雪带给宫人们忘我的嬉笑还在继续。虞儿能动的只有眼睛,她错动目光瞟向丹桂殿,能远远看见众妃簇拥的明黄色如定海神针般依然矗立在围栏边缘……

    可再看回来的时候,湖心的茜儿不见了,旁边的赵亿也模糊了。定睛看来淡黄色大袍跟玄黑的铠甲旋绕在一起,湖面上落着一个漆黑圆滚的东西,好像是西夏武士的圆盔。黑发飘纵,缠绕着那一团模糊的颜色,他们好像在动,在旋转,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影在白雪深盖的冰面舞动……

    虞感到心房狂跳不以,自己快支撑不住了。这是,被黑暗蒙蔽了很久的大手松开了,冷冽清新的空气让意识又转动起来,可身体还是难以支撑的沉。“是谁?”那不是黑暗,那是个人,是个曾经亲近过彼此的人。

    “是我,虞儿~”

    在稍稍用力的手臂环绕之下,虞儿全身终于无力的柔软在他怀里,“药师~幸好还有你!”但,这声音只在砰砰跳动的心里,并没有脱口而出。

    一时间,虞儿感到温暖、安心,幸好有他及时感到,才没让赵亿发现自己。可是茜儿她……

    虞尽力扭转眼神,却看到赵亿正拉着茜儿双手,低侧着头仿佛在嗅她的鼻息~

    “啊~”虞低吟一声,重回转向药师,不想再看,也不敢再看。她没想到情字有这么强大的撼动力,能让自己先来冷静的小心脏如此狂躁。

    皑皑白雪,纯洁冰莹,激荡着最原始最纯洁的人性。情、爱,在赵澈与‘凝儿’之间,赵亿与茜儿之间,药师和虞儿之间,滋生着、蔓延着、矜持着、阻挠着、侵略着、享受着……也同样埋藏着隆佑极度寒冷冰封的心窝内里那狂潮般的思念~

    良久,如沉睡后的无限清醒,虞儿轻轻推开药师,感觉肩窝中那依偎喘息的温度犹在,她不敢看他,只轻轻说,“现在该怎么办?”

    药师知虞儿所指,淡淡的忧伤悄悄袭上脸颊,“虞儿,要我把茜儿抢回来么?”

    她知道药师会这么做,忽然慌了,“不~”下意识间,她柔软的四指压向药师唇间,“别去……”

    他们都看得到,茜儿正温顺的在让赵亿牵着手,在湖中漫步。如果虞儿答应,药师定会毅然决然的去跟赵亿决斗,可结果如何呢?虞儿不会这么做!

    “我去找丹妃娘娘,让她想想办法!”虞儿眼下只能想到丹妃,急忙要去,却被药师一把拉住,厉声道,“不行!你不能去!要去我去。”

    “为何?”

    “赵澈,他还没走~”药师显得急躁任性,“我不让你去!”

      “可……”虞儿望望湖面,不敢肯定等赵澈走了,再找丹妃是否还来的及。她认为赵亿这种男人,是一旦认定了目标,就会展开暴风骤雨般攻击的,她隐隐感到害怕,怕茜儿没等到她来,就掉进赵亿的情网了。

    “不!你不能去!你是我和四哥的,我不能再让赵澈碰你!”药师狠劲把虞儿抱住,头脸埋在她颈肩的长发里,久久不能松开……

    雪积得很厚了,夜晚冷有些摧人。不知何时,宫人渐渐散开了,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影还留在丹桂殿的木平台上。湖面传来了一声空灵的尚未变声的男孩儿声音,“‘大个子’,你在哪?~”

    是赵元!虞儿顿时感到了近乎于救命的轻快,她看到茜儿费力脱离了赵亿浸情的手臂,独自朝着一个英壮的身影奔去。那是她分别半年之后,第一次远远望见了阿移~

    “好了!太子殿下已回宫了。你放心地会吧,我不会有事了~”虞儿莞尔一笑,雪光中映着她白皙纯净的绝美轮廓。

    “等着我。我会带你走!”

    隆佑都没说过的承诺,却在药师口中坚若磐石。第一次面对誓言,虞儿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力渺小,她忽然泪眼婆娑,不想回去那个孤冷的小院子。看药师走远了,一纵身翻过了围墙,落在青烟和紫芸的寝房院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