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儿!~”
梦境中断了。在此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西夏此来请和的诚意,对茜儿的同来也只怀着深深的期许。但正是如此才让她忽视了其中隐含的不祥预感,在茜儿心中,对澈的恨是无可修复的……
东方的蒙白来的越来越晚,才把黑暗照透,虞儿便又来到了丹桂殿,
“娘~虞儿想出宫一趟。”她已换上了轻便的劲装,长发高束了顶髻,并无过多抵御寒冷的裘衣也没有丝毫女服的点缀,看起来亦男亦女,可以说是个英俊的少年,又或是个飒丽的女侠士。她稍有男相的丽质,在这身装束下,显得异常出彩。
丹妃似乎并不惊讶,只帮她整了整衣服,“女儿还是忍不住去想去见那个刁蛮公主?”
“娘~茜儿她,其实……”
“好了~娘不是拦你,只是清晨殿外禁军守卫最严。女儿,用过午饭再去不迟。”丹妃慵懒的靠在榻上,带着欣喜的神色端详着虞儿,又爱护有加地说道,“他们现住在西夏行馆,需得经过天街,那地方鱼龙混杂,女儿务必小心才是!”
母女俩如此相对闲聊一个上午,说道动情时,虞儿几次羞红了脸,像个花期久久未到的花苞一样柔嫩,看的丹妃越发喜爱。临近晌午的时分,青烟抱着小宁儿来了,
“哎哟~快来,让祖母看看。”丹妃的情绪瞬时间又高涨到一个层次,她怀抱婴儿的样子其实不像祖母倒像个年轻的母亲,“这小脸儿跟澈儿一个模子~”
虞儿忽然一阵心慌,她现在跟澈一样,称丹妃为‘娘’,虽然她俩并不都是丹妃所生,但这种凌乱还是让她一时难以疏通,
“青烟姐姐陪着娘娘,我就先走一步了。”她急于寻觅着孤身一人的平静,好把最近发生的诸多凌乱打理清楚。
“也好,正要让青烟帮你备马~”丹妃的心思多数还在跟小宁儿的逗笑当中,却没见虞儿的表情徒增了几分沉重。
虞并没有骑马,只是牵着,独自漫步在自由的青天白日之下,久违的舒畅又回来了。天街的白天也不像夜晚般浮华奢靡,商贾林立,百姓穿梭,来自各个阶层的人们纷纷拥集于此,倒显出了它大气的融汇和平淡的欢腾。
一个多时辰之后,她终于来到西夏行馆那条小街的转角,与其说行馆不如说客栈。它毫无西夏门楼式的建筑特色,更没有一国行馆的大气可言,倒是往来人流不断,相互间的亲近也是宋人少有的豪爽豁达。虞忍不住嫣然一笑,阿移哥当了夏王之后,他的宽厚和自信仍旧未改,谁说住在如此‘行馆’就不能称之大国威严!
她等许久都并未见茜儿及任何相熟的夏人经过,以为是加强了戒备。想着茜儿被闷的发慌时鼓着个小嘴求哥哥的样子,虞独自出了会儿神。就在这当,却见门前不知何时来了顶轿子,卫慕大人突兀地踏出馆门,爽笑着拱手迎接。
“丞相大人!未曾远迎,请恕在下无礼!”
寇相大步溜星揽着卫慕大人,两人就像相识了很久的故交。
就在虞儿还思付着,寇思安来意的时候,只听一声刺耳的马嘶冲破了使馆正门,随之腾空跃出一匹枣红骏马,把小街的人群冲得像大河奔流过后两岸的石子。那马极快,与之擦身而过时,虞全没看清驾马人的面貌,只对他身上那件纹理异乎寻常的裘皮袍子惊呆了。几乎是一道灰白色闪电簇着几道黑褐色越过左肩……“雪豹!”
那是她只见过一次的烈兽,稀世罕见,如今却穿在一个少年身上招摇而过!还有那匹枣红俊马,怎是中原马种可以媲及的,少年踏尘而走的背影,压迫着虞儿沉敛的神经,把她拽回到第一次跟茜儿一起驰骋的瞬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难道他真的就是扮了男装的茜儿?~
为了不惊动前方的少年,虞保持着距离跟随着枣红马。她们穿过天街,向西一转来到了清水河北岸,看着越来越近的‘自己曾经的家’――岳府,虞儿竟惊出一身冷汗。枣红马毫无减速之意,径直向那里奔去,待及门前,看少年下了马。虞儿兀自留在相距百步的清水桥下,栓了马,定定看着他,在他身上搜寻着茜儿独有的印记;并暗暗地靠近着。如果他要走进太傅府,虞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拦住。但是那人却一动未动,双脚久久停留在距离大门十几步远的积雪当中,只默默望着‘岳府’的巨大门匾,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时间静静流逝着,太阳还没发挥往日的威力,就蔫怏怏的西沉了。晚风吹透了虞儿单薄的上衣,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狂暴的血液一波一波冲向大脑,怂恿着她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迫不及待地想证明那就是她日夜思念的妹妹。
北风越加烦躁了,似乎有意阻挡着骨肉相见的壮丽。少年似乎也被惊动了,他忽然像泄了气一样左右看看,最后一眼回眸岳府大门的那种失落,几乎就能让虞儿判定了那就是茜儿~
“茜儿……”声音如同无力的风烛,努力挣扎出因过于激动而颤抖的心。眼前忽然模糊起来,虞儿蹒跚着沿着河岸逼近‘岳府’。忽然间一阵狂风肆虐,把那少年的裘毛吹卷而走,朦胧中之间漆黑的秀发舒然飘展,像无数条黑色软便抽打在茜儿面颊。虞才发现茜儿脸上全是泪痕,被风刮擦干了的皴红泪痕,在她心底翻起一股灼疼。她明白茜儿是想来岳府找她,或者wWw.说是向云升要回‘姐姐’,可她又不敢进去,宁愿让风雪虐身之痛压抑着无法寻回‘姐姐’的失落。
“茜儿,我在这儿~”
虞几乎分不清这是心声还是微弱的话语,她顶风前行,就要一拥而上把茜儿揽在怀里。却见几个嬉笑前来的男子,一脚踩在茜儿的裘帽上,挑衅道,“哟~是个蛮族女子,长的这么俊,让哥哥瞧瞧!”其中一个跨着匹高头白马,一身的锦衣帛绣,髻上缠着一方翠玉,笑意轻浮傲慢,带着四五个纨绔子弟,把茜儿和枣红马围在中心,踏起的雪沫渐却在雪豹皮的几步之外就消逝了,这仿佛激起了他们的兴致,见茜儿恼的满眼怒火,却越来越显得刁蛮可人,竟用马鞭挑起裘毛引着茜儿去追他们。
不好!茜儿性子最看不惯恃强凌弱,男人欺负女人更何况她与生俱来的纯正的游牧民族的骨血让她无法忍受在霸横之前低头。她果然驾着枣红马,飞也似的去追前面的马队。劲风斗凉都吹不熄她满腔愤怒之火,不仅因为他们夺了自己的贴身之物,更因为他们打扰并践踏了自己对姐姐的追念!
她倔强的执着让虞儿害怕,在虞不顾一切奔回自己拴马的清水桥头时,一匹黑马利空而出,呼啸的空气险些将她掀翻了。那影子如此相熟,虞还来不及判断是谁就看枣红马越跑越远,朝天街相反的僻壤之地而去。
“茜儿!”虞从未任何事情如此紧张,她仓促地追踪着,感到马的脚力跟黑马相差甚远,她被风击裂了的嗓音发出骇人的嘶哑,“驾!~……”马鞭的抽打越来越重,开始是抽打在皮毛上,后来已是抽打在鲜红的马肉上。手心也在无数次扬鞭中磨出了嫩肉,血又黏又冷,疾风滑过,把鞭子死死冻在五指的弧度当中了!她又看到了茜儿,随着白马领头的马队转入了平民聚居区边沿的一条情景的巷子。马蹄声滴答散乱,显然都停下了,而嬉笑声却放肆的张扬着。虞把马丢在街边,急步奔袭至巷口见黑骏马低嘶着穿着粗气,缰绳仍在地上,它的主人也已经不在了。
“难道说黑马也跟她一样为救茜儿而来?!”虞带着疑惑擦过巷尾,刚才还嘈杂一片的戏谑和调逗声,骤然间变幻成了短兵相接的金戈共鸣。
体内冲动的战力和理智对撞着,她轻轻踏出转角,又倏地转了回来,“是他!”她又看了看那匹膘壮的黑骏马,就是赵亿去大名围场时的黑色坐骑,铜扣包角的犀牛皮坐鞍,是围猎之前,为每个皇子特制的。
她不敢相信这仅仅是个巧合,但看赵亿一手把茜儿护在身后,单手执一马鞭与刚才的五个人缠斗在一起,又不得不放弃了冲过去保护茜儿的责任。
那几个人,那是赵亿敌手!虞捧起一把雪搓搓双手,把血沫搓掉,让雪的冰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无数种可能性在她头脑中徘徊,但不可否认是赵亿救了茜儿,而且从巷角望去,茜儿也并不是第一次见他。她无意中对赵亿流露的依赖和信任,是比这几个纨绔子弟的轻薄更危险的信号。甚至有一瞬间,暴躁冲破了理智,她就要现身于赵亿之前当面对峙了!
但,她没有,就在那一刻,她看到了赵亿对茜儿的‘虚假’的关切中的一个不经意。他把裘帽递到茜儿手上,口中释放的甜蜜安慰,冷却着茜儿因愤怒而涨红的脸颊,逗的她呵呵直笑。然后,不经意间,双手架起将茜儿的缕缕青丝沿着脖颈拢回肩后!这是!~赵澈在木廊亭中动情的一刻,为她所做的小动作。他的指间无比柔软掠过颈间,呼吸也随之释放着温柔……如今,竟然……不可能!赵亿,他……怎么可以,爱上了茜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