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交替在“将军”和“郡主”的双重身份
徘徊在姊妹之义、国家之命、情感之惑的三国边界
缘分变幻?命运波折?
但,
她,不会变……
黑水府中红烛映喜,宾朋满至。五月中的节气最为怡人;柔风拂过,满铺荷塘奏出的清婉音律,调和着他忐忑焦灼的心。红袍之下,阿移眼中映着的却不是为之魂牵的那个‘她’;卫慕友儿的笑化不开思念,他恨不得把神都定在堂下那一双深幽的美目谷底。
因尚未向宋室请婚,阿移并未按祖制先娶正妻;现时,虞儿还是受封的长凝郡主-他的好妹妹。吐蕃六谷部的和亲之请,恰又催熟了这另一门卫慕家族与西夏王室的政治婚姻。他的绵延深情注定挡不住王权车轮的碾压,他知道已渐渐失去了虞儿,但王妃正位仍旧为她而空置……
“姐姐,你的心是什么做的?”茜儿的声音清灵晶亮,她着实不懂虞脸上那浅笑的温度。在她眼中,阿移哥早已是姐姐身上不可分割的影子,她始终不能明白姐姐为何总是避开这段姻缘~
“妹妹的心倒是比丝绢还透!”
“下月,哥哥迎娶吐蕃头人的女儿,那友儿表姐恐就无法尽笑了。”
“傻丫头,友儿已是你大嫂了;说辞再这般不尊怕是哥哥都不宠你了!”
虞的答话也引得沐卉王后饶有兴致;茜儿虽贵为公主却纯情直率,让人不得不多施几分怜爱,
“你姐姐说的是,你这孩子都让我惯坏了;往后嫁到辽国,小心失言闯祸!”
茜儿双颊飞起一抹绯红~端午一去已是半月,药师三人应是回到上京了。眼下吐蕃之于西夏正如高丽之如契丹,待秋高气爽的季节,药师与隆佑讨伐高丽凯旋之时,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纤纤西夏公主何曾体会战争铁蹄的蹂躏,她心底实不知高丽是国是城或许只是镇压奴役这么简单罢了。
“母后,也让女儿随哥哥去西凉迎亲可好?”这几日,扰wWw.她心思的话终于冲出口唇。想到出嫁,茜儿自然不忍与姐姐分离;可偏在出嫁之前虞又将随阿移西行,这一去便不知还能否再相见了……
“辽国的聘礼已在途中,你这个待嫁的闺女若是有何闪失,可是让为母如何交待?”
吐蕃之女须由男方家姊妹二人亲往迎娶方可过门;若男方已有妻室则由其妻或妾与一未婚姊妹同往迎接。也正是因为如此,卫慕大人才急请夏王赐友儿与阿移完婚,先入门为大,这个用意也自是无可厚非。
“为今乱世,妹妹还是早嫁六将军为妥;让父王、母后都宽心才好。”轻言细语定若坚石。虞虽知妹妹不舍离她远嫁,但她仍能避及情感左右,理智地解出避险求存之道。这也正是她与寻常女子之异!
在这世上,唯有沐卉对她的品性和底细知的最真切;她能跟阿移走吐蕃这一遭,也必是念及母亲的护子之心。
是夜,阿移大醉,被抬入洞房之后口中还反复叨念着“妹妹”:
一个女子颧骨微凸,凤目端眉,长发从中间分开抿在耳后,睫毛掀起看向他的一刻投出半个浅笑比清风更淡却艳过三月春华……草窝窝含住他俩的影子,她被拥在自己怀里……
这只是一副画么?为何无数次梦中都印的清晰无二!这画还能还原成真么?
……
继迁攻取西凉之后,向西发展的战略方针更为明确。太子成婚,西夏国脉稳定,进而确立了“西攻吐蕃健马,北收回鹘锐兵,然后长驱南牧”的长期拓土目标!
六月有吐蕃六谷部西凉请和之约,虽在前一年岁末,西夏已经在名义上攻取西凉;但盘踞其中的吐蕃六谷部至这年五月才向继迁请降归依。从黑水到西凉只路程约莫就要行二十日,重军虽已先行,但余众尚需先抵达灵州,再分兵两路;一路随继迁、阿移、虞儿、友儿及军事张浦等继续西行至凉州(即西凉),一路由卫慕大人、继捧护送沐卉王后和茜蕾公主北上兴庆府回朝。路途遥远多戎荒之地,况女眷众多,宜趁早筹备。
黑水城居住的两个多月光景舒适安逸,虞儿却未曾料竟有人寻她已至府门之外。
沐卉将那片像滴了墨迹的玉扇片置入她手心时,虞儿心中涌起了五年多之前离家戍边的诸多惆怅;再坚强的心也无法撑着她又承担一次如此的离别!她缓缓将沁凉的翠玉推回义母手中。
“这玉到你才是觅到了根,为母本想成全儿子,在你跟阿移大婚之日再还到你手上。如今,不知我儿可还有这福分!女儿就先收了吧!”
她知义母所指,便摸出身上带着的那片玉环坠子,还跟静慧师太所赠的玉扇片连作一体,与眼前这块其型一模一样,只是色斑并不相近。待将沐卉所授的这玉配到玉环外缘,弧度贴合无缝定曾是整体无疑。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跟之前的那块扇片左右两缘相和。
“母后,师太曾说玉终归有缘之人,看来我跟这扇片的缘分未到。请母后先替虞儿保管这可好?”是天意替她挡了这份离愁,还是上天在作弄人间真情!?往后的故事自有决断。
“郡主!府外有一女子求见,已等了半个时辰…”白凡自然聪慧,待茜儿入了友儿房门,才闪身前来禀告给虞。
“母后,我去去就来,想是前天定的丝绢布料到了~”那料子已经入了府库,她当然知道;只是就连自己也琢磨不出是何人何意会在黑水识得她呢?一点防备终不能少!
“凡儿!你这就回友儿房中,让茜儿在那里等我。可明白了?”白凡收神已见她转出荷池对岸。
那来人,果是个风华女子,身姿贵而不骄,面容清丽高质;手中还提着一串纸药包。虽已尽量将身子隐在府墙之下,虞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紫芸姐姐!”助她逃出大宋晋宁军营的不正是她么,顾姐妹之情以身违赵澈之命的不正是她么!虞怎么能忘!
“妹妹!”紫芸向来谈吐大气,相隔三月再见仍是不落客套!或许她第一次见到虞儿便感知到这女子跟她的心意相近!
“姐姐怎会栖身黑水?可是太子……?”紫芸四指以封在唇边,她能闻到甘冽的草药味道。大宋太子的随军侍妾亲手煎药,难道是赵澈受了伤?紫芸看出虞儿心思,轻声言道:
“是青嫣。”她并未有交谈之意,眼中铺着肃然,虞知是出了事!
“看来妹妹与茜儿都还安好,回去我也好跟青嫣有个交待。你们在营中之时,她已有三个月身孕,太子殿下恐军中养胎多有不便,在黑水为我姐妹安得住处以便青嫣调理身子。”
虞儿也能隐约辨出那药里有黄芩的甘味,即是如此,她更不能解紫芸此来之意,只管紧紧握着那一双柔手,脸上的平静封不住握力微颤。
“太子待我姐妹不薄,紫芸能随军侍奉已感念天恩。军营的事,太子并未追究过错,只是时常顾自哀愁;我和青嫣实难助解心结;只愿造物弄人,妹妹你心并不在宋!……”
紫芸感到手中的温度正在消散,虞儿眼中似刺出冰凌。
进出府门的侍卫各个警戒,骐远不知何时已立在门堂!
“妹妹!即我能寻你在此,太子亦然!端午过后,他便对当日情形复询问我二人,青嫣听他与岳太傅提到此事与契丹有关,特让我来知会于你。纵你有千般武艺,以芸儿浅见,太子终会查明真相。请妹妹自重!”这一席言语沉甸甸砸在虞儿心头,紫芸每远离一步都加重着力量!家不能复回,父无从相认;痛绞在眉心压抑着气喘。她只盼紫芸、青嫣还有父亲伴在君侧仍能尽皆保全,直等到她重回宋土的那天!
“虞儿,可是寻到了旧识?”
她能嗅到一股干醇流过面颊,阿移即便不开口,身份也早以被识破!转身向他时,虞情绪已恢复如常,深埋下喜怒哀乐。
“哥哥,虞儿有一事不明。”
阿移下意识微恍下身子,友儿的事,他认为是对虞儿一辈子的亏欠;纵使她终未能嫁他,这亏欠依然存在!
“吐蕃请降是否真若父王所说那么简单?!…端午当日,我曾在黑水见到赵澈!”
‘吐蕃’、‘赵澈’,任WWW.soudu.org何一个单独提及都是西夏的心腹大患,虞儿一语之中的联系若当真存在,阿移又当何以相对呢?他知道妹妹的话绝非戏言,毕竟四月当中三国黑水议和的形势也全被她言中!
“明日行将起程,父王受降之意已绝;怕是抵达凉州之后才能再做打算。”
“吐蕃六谷部在城外,我守军在城内,敌暗我明,恐暗箭难防。况继冲叔父和阿闯带去的三万军已与山喜、念真西凉守军会和,如此驻军未免太过集中;而吐蕃六谷部族群众多,散兵更难防御!若其实为伪降,已可估算我军兵力;如需后给从灵州翔庆军至西凉援兵日夜兼程最少需要三日,恐已无所用!”
字字箴言,句句惊心;阿移并无暇想及虞儿的军机来源,但是敌暗我明、敌散我聚、敌近我遥这三方兵家大忌已攻得他血脉喷张。
这,本是端午前夜虞儿为茜儿和亲吐蕃一事硬闯继迁内堂,偶然瞥见西凉地图后,结合诸日的零散耳闻得出了些许忧虑。只趁今日独处之机说与阿移。此次虞和友儿陪同迎亲的风险西夏诸将皆知,唯女眷不明;却又怎能瞒得过她!?
“妹妹,先回房休息吧。此行路途艰辛,别拖垮了身子才好~”他忍着依稀国危在胸,展出宽舒一笑,还是想把她护在心头…
“我想等骐远将军回来……”
紫芸走后,骐远也无影踪。她确信骐远会追踪紫芸宅邸之所在,并不瞒阿移。
一股无法承受的距离感蔓延入腑,对她了解越多,这感觉也就越强烈;他彷徨在对她迷雾般的依恋当中,矛盾地已无法自拔。对于女子来说,如此深的心机,又无锋芒泄露,实有无从包容之感。他只希望她还能是怀中那个柔得像水样的虞儿妹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