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将军,山喜将军和骐远骥远两位将军在前军大打出手,都受了伤!”
“骐远骥远向来稳重识体,今国危在前怎倒惹事?”却是张浦在说话,自入凉州他一直保持着政治家独有的敏感,潘罗支归降他本就存疑,这次恰逢援军赶到方得脱险,实属万幸。这个关头,军中大将滋事必有缘由!
“可知所为何事?”
“回太子,好像是…跟夫人有关!”
阿移猛然见回神,扑到那军士身前,双手揪住胸前铠甲,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夫人何在?!郡…主何在?!……”
一声大吼,帐帘狂飞,那军士被扔出十几步,坠落在地;阿移熊般健硕的身影,飞也似的冲向前军旷地。
山喜见阿移前来,正欲上前也被一掌按在胸口,推了出去。
“夫人何在?郡主何在?你俩为何私离别院!?快说!”
骐远双手颤抖从铠甲内里,掏出那方碎衣片,托到阿移面前,眼里已胀满热泪,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继冲、张浦也已跟了过来,连同山喜和骥远在内,凡看到骐远手中那片细软之物,尽皆哑然。那是长凝郡主最喜爱的杏色,是王后为她特地裁制的丝绢群袍的碎片――还染着残留雪豹爪毒的紫黑血迹!
谁也不敢说出“郡主”二字,山喜也没敢再问友儿去向;只默默看着阿移手捧那片杏色,把脸全埋在手心里,双膝一软跪落地面震起两片沙尘,轻轻地呜咽着。
良久,骐远以双膝跪行伏在阿移面前,“太子殿下……”。话才出口,一记重拳已落在左腮,痛彻心底,他并不反抗;弯刀折满月光,不用看也知道阿移要取他人头了。
众将大惊,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张浦只得趁乱抽身将这一切禀报继迁,这危难当头,军心不可生乱啊!
“太子殿下!我兄弟死不足惜。但郡主交待的事尚未办妥,我等死无颜面报答郡主!”
“骥远!莫再多言,我罪当斩!我死之后,你定将郡主之言据实转告。今日郡主有冷刃在颈,尚能不卑不亢,我身为夏将,何惧死哉!?”
阿移暴怒的双眼,红丝满布,像是要把骐远生生割开;听了二人对话,才缓缓松开双手,无力道:
“郡主有何交待?”
“郡主言,除六谷部外已有另一吐蕃族军三万扮作平民潜入西凉,我军需退守应理军营方才能避二军合围之境。她执意与夫人同留别院,是为消除敌军戒心,使其以为阴谋得逞;既有人质在手,吐蕃军便不会全力反扑。这么做是为我军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太子若再不班师,恐吐蕃整军再来,我方孤立无援,危及国家。辜负了郡主舍身为国的一番苦心啊!”
“你怎知吐蕃不杀虞儿?”
“郡主有朵丽夫人相助!三十九井埋伏,幸有其相告,郡主才得以遣我俩出城领兵援救…”
骐远又将虞儿受伤和杀带刀女婢的事端讲给阿移;只说他一人杀了两个恶奴,并未提及虞儿出手~
“叔父!整点大军,留三万轻骑在此断后,余军护送父王后撤应理!骐远、骥远、山喜,你等各领一万兵,随我留守济桑!”他寞首凝视那轮大盘素月,自问下一个团圆之夜能否将她带回身边?
“启禀太子,我部念真将军今夜截击吐蕃之后,领着一千骑士追向凉州,至今未归!”此人操本地口音,听得出在念真军中已有时日。
山喜认出他是凉州卫军旧部,咬着牙强忍痛失两个妹妹的苦一个字都没说,翻着波澜的眼中西北方凉州城中火光窜天!别院的一千守军早以被长刀挥舞的吐蕃军吞没殆尽……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友儿被四下的打斗声惊起,正逢虞和朵丽在后院之中执手正立。
虞侧望,满目冷沉,惜她比玉瓷还娇贵,怎么忍心告诉她,别院已经成为一座只等狂风吞噬的孤城!
呼喝声、惨叫声、刀戈相击之音忽觉于耳,
“朵丽,带友儿妹妹回厢房~”
“姐姐,我不回去,倒底怎么了?是不是阿移哥出事了?”难道这就是情么?
府外的踏步声渐频、渐近…四周的西夏守军被合围逼进院内,前院的厮杀声混合着吐蕃族音,已近在咫尺~友儿吓坏了,躲在虞身后痛哭起来,颤抖着跌坐地面。
后院本是女眷居所,与前院只一月型门庭相通。
“郡主、夫人,快…快逃!~”几个圆盔甲士,浑身已经被腥红浸透;为首那人面部血肉模糊,每发一言口溅血沫,双手紧紧拦住门庭奋力疾呼。虞耳中嘶WWW.soudu.org杂声已慢慢释去,目光凝结之处只留一副悲壮画面,痛彻心间!她眼见着那几个夏兵被吐蕃朴刀肆意斩杀,死都紧抓着门沿,直到臂膀被削去,身体被践踏还没合上怒睁的眼。
几十个吐蕃人从狭小的月门鱼贯而入,个个身型宽厚,鹰视狼步,刀尖布满血网直指三个女子!因杀得兴起,一时冲劲难抑,几乎刺到了皮肉。虞双臂振起,将朵丽推向身后。友儿怕得像待宰的羔羊,她和朵丽都未挂面纱,朱颜玉脂如暴露在尸横遍野,自逃不过野风摧折。
他们却忽然肃静下来,左右对望,弓步变得散乱,髭须微颤,淫逸铺目。
“西夏女人!是西夏女人!个个儿都是美人儿”
“大胆!朵丽在此,看谁敢无礼!”
“呵呵,这不就是小王爷日思夜想的美娇娘么!给我带走!好好看着,日后王爷自会有赏!”
那人音色极糙,大门牙上缺了一半。他似乎只对那个“小王爷”有所忌惮,只字未提‘潘罗支’。
“放开我!”朵丽又踢又叫,一双粗手狠狠钳住左臂,扯着她走向内堂。她哪受过这般怠慢,右手蓄了力,猛地掴在那军士脸上,还留下三道血痕。趁他惨叫着放手,朵丽夺刀便砍,却被那人搪住掀翻在地;绸袖翻舞,一块玉佩随着那弧度飞出好几步,正落为守之人脚前。滢滢兮兮,晕泽如浮云遮月。
“好烈的娘子,怪不得小王爷把这传家之宝都许给了你!草人先替你收了,明日原封送还!”他自得意满将玉佩塞进裘毛护腰,并未发觉还有一双娇目盯着这玉的去向。
朵丽这番反抗已用尽全力,几天未食让她倍感虚弱,那玉佩是她俩的定情信物,这么轻易失了,竟然哭都无力,软软瘫倒地面,晕了过去…
吐蕃人关了朵丽,言行更加放肆;为首的几个人将部众支开,重重守卫别院~
虞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刺激着她一触即发的汩汩杀机。但在他们看来,这两个女人一个杏脸桃腮,眼下两行泪痕湿,一个冷丽逼人,青丝飘渺;已经是得手的猎物,就等着分到口中~
那草人缓缓踱向虞儿,毫不费力扯下面纱,手中摩挲着胸前散发,鼻子朝颈间贴将过去;开始动作还算轻柔,突地,放出一声荡笑,双手把虞儿擎在半空,又重重甩在肩上,溜星大步迈向厢房。
“姐姐~”,友儿的呼声撕心裂肺。虞儿双腿被那人夹在胸前动弹不得,透过青黑发网隐约看到友儿已被扑在地面,兽行之下无助的伸出苍白手臂呼唤着她。
友儿的柔颜媚色在虞记忆中迅速消逝,只记得她还在说,“我只要阿移哥平平安安的!”
“姐姐~”她想起了茜儿,无数次这么唤着她,娇柔无助,她要马上见到茜儿,她不能再失去一个妹妹!
满瀑秀发只一根木簪拢着,还是阿移在银州时为她做的。在那之前她用木筷为簪的楚楚动人,已灌满了他的心。如今这只木簪在手,已成了兵器!她只待厢门一关,那人还未偷得半分暖香,领间已被一物刺中三寸。他只觉杏色丝衣拂面,腰间被两手一退,身上的重量骤然消散,加之后颈巨痛,踉跄着倚到门后。他含混着,意念模糊,找准了美人所在,双手伸着扑抓,依旧生猛!窗外火光剪影中配着污狞调笑,女子的啜泣声弱得似有似无也似利刃分割着心房。她眼前映着火,抄起烛台连同红烛一起插向那人迎来的左胸,长发被震散空中,露出颈间一道细长的黑疤渗着血与那眸子同色,一切都透着凶残……
雪白的手臂还伸展着,只是友儿衣衫已被退到腰间,酥胸袒露,还有一人伏在身上,极尽贪婪丑态;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这是比她所见过的金戈分身、铁马踩踏都残忍的一幕!……
朴刀在手,凭空抡飞,一刀一个,多为斩首!他们都该死上千遍、万遍!虞披散着头发,面上的血顺着下颌滴在胸口,薄衣衫里血和汗,紧贴皮肉未知般……
这就像她第一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硬撑着走回军营。那时,她十三岁。杀戮的种子已经生了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