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一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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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馆有一个独立的浴吧和泳池。去浴室的途中,我一直给自己灌输些无关痛痒的想法,生怕一心想着天涵呆会下边会失控出丑,而眼睛还是忍不住朝天涵瞅。

    褪去衣服的天涵,略微发福的身体虽不那么轮廓分明,却也健硕发达,厚实的腹部险些遮了腰却与宽大的胸脯交相辉映,而侧面望去,腹部隆起的幅度又略逊胸肌一筹,走起路来大摇大摆,颇能招蜂引蝶,远看去更像匹黑马。我跟他比起来倒更像匹古道西风瘦马,更或者只能算头秃驴,精瘦得能清晰地辨认出隆起的筋骨和胸腹间的沟壑。两个站在一起颇不协调,犹如老鼠跟猫。可是我又替他惋惜,他再男人,也要陪他并不感兴趣的妻子睡觉,而不管他愿不愿意,我替他委屈,我觉得那样充满野性的身体,要征服男人才能显出他的阳刚威猛与天性,却要在一个女人的床笫间一蹶不振。

    说到游泳的地儿,北京的水库池塘,不是太混,就是太浅,要不就是离城太远,有几个像样的也都受了保护持一种高姿态,中 文首发所以来京后就不曾游过泳,被圈养起来的游泳池也只是中看不中用。不过地价飞涨的天子脚下,有块游泳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洗澡的时候便一直惦记着浴室外不大的泳池,急着要去解解筋骨近一年的焦渴,清洗完身体后匆匆蒸了会桑拿,没来得及缓口气,便忍不住奔了去。泳池不大,里面也只有稀落的两三人,等不及作些预备活动我便纵身跳了下去,蛙泳、仰泳、蝶泳、狗爬泳、潜泳不断变换着,浑身更加痒痒得发疼,那些猥亵的念头也在水中一一消释,却见天涵站在池边定眼看着我,我钻进水中从他跟前蹦出水面,溅起一片水花。我抹着头上的水,调侃道:“想老婆啦?”这时他像个鱼雷砸下水,水面像烟花一样绚烂飞扬,不知是水还是吻从我耳边滑过:“想你呢――像条水蛇。”我一个惊醒,我从小最怕的便是蛇。“水蛇腰。”他补充道――我一直认为那是用来形容女人的。他的双手已向我腰间掐来。

    很轻松地洗完了一场充满悬念的澡,大抵悬念仅是对我而言,我的心放下了百分之五十。除了对身体习惯性好奇的窥视,和打了一场“大黄鱼小龙虾锅里炸开花”的水战外,天涵选择不作为。他只是一个劲地下迷药,药到了你身上发不发作什么时候发作那是你的事。在他主动为我按摩背部的时候,我以为他会从身后去抱我,哪怕只是片刻抚摸,说句暧昧的话也好。我为他按摩的时候我下面好几次勃起,他却冷淡地一声不吭,我怀疑是不是他妻子培养的。我觉得自己有点犯贱,明明是个愉快的约会却偏往那方面想,担心人家胡来又嫌人家没小动作还怕人家一刻不想着自己,敢情是自己想了?真想拍自己几巴掌。上岸的时候我任是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你身材很好嘛,不象结了婚的人。”“哈――这不像你说的哦。”他拧了下我的脸,仰头笑着,像极了个春风得意的孩子。去更衣室的时候,他飞快地吻了下我的额头,却不带一丝笑。我恍惚得快要飞起来,又紧张得差点摔倒在地。

    饭桌上,天涵不顾阻拦地点了满满一大桌,要了一瓶红酒,我是典型的一杯倒――而且是啤酒。我只当他要喝,想不到却给我倒了一杯,还好是比较甜的那种。席间他又是倒茶,又是夹菜盛汤,搞得我一口一个谢谢,特别不自然。也许是酒不尽兴,他又抽起了烟,一副不醉不归的痞样。他给我硬夹了很多菜在碗里,然后点着烟,品着酒,看着我吃,我没吃完,他又在我拒绝声中夹了上来。

    “看你吃饭,是种享受。”他嘴里吐出一个飘逸的烟圈。一听这话,我便停了下来。“你是快醉了吧?”我笑道。“细嚼慢咽地,挺优雅的。”他学着我的样子吃饭,又说,“我学不来。”我那是因为害生而不便把那丑恶的吃相暴露无遗而已,加之身体疲软,吃起饭来有精无力,又喝了点酒,恍惚之间连拿勺的力气都没了,哪还有那功夫在他面前臭美,莫非真是爱屋及乌?

     吃着吃着,两人的头就开始点头哈腰了。倒非客气,人在饭桌前越是饥渴越忘礼数,实在是困得坐不稳了。菜只吃了小半,我们便忍不住要回宾馆休息,也管不了什么浪费不浪费了,能走回去就不错了。生活中的男人是一种随性的动物,男人之间更不消说。如果你要磨磨蹭蹭、推推嚷嚷,就会冠上一个女气的名声。我就是犯了这点难,客客气气,再加上莫名其妙的好感,年龄上的差距,竟都随了他做主做东。我也想埋份单,都被他给一一否决了,说我一无产阶级分子――估计情人都是这样一步步沦为的,花男人的钱,没法,只好听男人的话。

    他似乎是有些醉了,路上他搂着我的肩膀,走得不是很稳。掺着酒味的呼吸扑打在我的脸庞,留下一丝丝温润,然后是清凉。半路上他叫我在一棵树下等他,便自个跑开了。四_38605.html望无果,我便借着一点清醒的劲儿数着过往的车辆,还没数就已眼花缭乱,一路的喧嚣似也变得朦胧起来。

    “俊朗。”我回转过身,因为那么温和的声音,仿佛来自梦境和天外,使我无法确认。“我……”是天涵,他拿着一束玫瑰,昏黄的路灯下中显得暗红的玫瑰,连话也说不清楚,“送,送――送给……你……”

    哦,这是什么地方?一瞬间,我似乎反应了过来,但仍然呆呆挣挣,快要窒息,两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干什么?就像刚下完蛋的母亲,抑或正发情的公鸡,我绯红的脸不知往搁了,眼睛四下里乱窜。

    “你,先――拿着……”说着我已走开了一两步,余光中天涵晃了一下,花也微微振动。“呆会再给你……”天涵追了上来,说话利索了很多,可是又不清起来,“不好意思……”我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不知该表什么情好。

    幸而街灯朦胧,没人看清我们的难堪面容。天涵明知我羞于抬头,还不时盯着我,我感觉在被鲸吞。我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也许并不重要,但自己又要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才能使他开心又使自己不为情所困呢?就像一只白天贪睡的猫一样我老是抬不起眼。我害怕阳光――天涵流萤的眼睛是此刻浓烈的太阳,闭上眼也一片光明,睁开眼又看不清前路。真恨不能隐身消失。

    在路人的眼球强暴中,我们回到了房间。我喘着一路憋住的气息,耳边嗡嗡地响:“我太急了,第一次送人玫瑰……”看着眼前颤抖欲落的火红花瓣,我突然觉得好笑,觉得这个大男人可爱至极。玫瑰红映在彼此的脸上,交辉,燃烧,蔓延,浸入肌肤。他把玫瑰送在我怀里,我只觉双手碰到了什么,然后就捧在了怀里,连同整个人也被他拥在了怀里。

    就在那一刻,我觉得我是幸福的,因为我心仪的人,送给了我这辈子想也没敢想的东西,我想也没敢想的人,送给了我他这辈子的第一束玫瑰。可是我又怎能不想到,我想也没敢想的幸福,过了今夜,大抵也不复存在。

    我们似乎没有再多的语言,就那样静静地拥着,来自胸间的温暖融化了不安的猜忌,频添无数怜悯,足够此时此地彼此慰藉消受。

    我猜想着天涵即将讲给我听的醉人的话,心里遍生涟漪。却不料他手机响起,铃声是“一生有你”,多浪漫的铃声。打来电话的却是他女儿,继而是他老婆的声音。他说在陪客户,寒暄几句就挂断了。我也给老大打了个电话“请假”,理由是看彻夜电影,宿舍里果真今晚要去通宵网游。

    天涵曾告诉我,他是生意人,作了十几年的生意,却也一直在另一个古板清闲的单位上班。今年初因单位人事变动,他便主动争取调到了远郊工作,从此只有周末才回家,而周末他又一直忙于打理自己的生意。“估计你在单位的工资还不如你生意盈利的一个零头吧?为什么不辞职了一心一意做你的生意?”“呵呵,小伙子,这你就不懂了,我在单位可以积累客户啊,何况――你愿意和一个女人每晚挤一个床上吗。”“那么说你不爱她。”“我爱象你这样的男人――”说完就向我扑过来。我不设防地就倒在了床上,却又死猪般躺着被宰割样――肚里的蛔虫却在奔命。“我太笨了。”他突然翻身回去,我是即释然又失落。不过倒因此对他多了几分信任,放松起来。他躺下,手臂刚放到枕头上,望着我,仿佛我们已是知己,我就不自觉地躺了上去,对着他的怀抱偷偷的笑。他的手臂轻轻地环过我肩头放在我手膀子上,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就像彷徨在围城之外。他的心跳响亮有力,T恤柔波般漾荡。我从来没有这样真真切切地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净色的T恤,麦色的皮肤,温柔而烫的胸膛,我苦苦地追寻了多年,刻意地遗忘了多年,终究还是挥之不去,今儿却如此真实地拥有,命一样,这不定就是上帝的安慰和补偿?梦里千回百转的情景忽地变得这么真实,竟有些分辨不清了。只是很熟悉,很恍惚,如同一朵朵金色的太阳花那么一瞬间悉数绽完,飘着幽幽的香气。我靠近他宽阔的胸襟,竟然想起家乡多年过去却色泽清晰的黛色山水,之间我顾影自怜的身影幻化成为两个小人儿,牵着手,亲昵地笑着,把一颗颗石子如同烦恼般掷向时间的大河里。我帖着天涵的怀,时间的车轮转了一个圈儿,昨儿回到今天,幸福兜了个圈子终究是来了。怀抱竟象春天的暖阳一样,暖阳里有那盛放的玫瑰,战栗的玫瑰,血红的玫瑰,暗香涌动的玫瑰。

    我感到心间的热血沸腾起来,我在他厚实的胸间摸索着,时间的车轮是一个圆,是该重新开始的时候了,从此刻,从这个春天的夜晚,这个浓情的男人。我抱紧了天涵,泪水从记忆中释放出来。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幸福,也许仅仅是在此刻,但我已知道,我荒废的青春年岁终于有了一个值得纪念的夜晚。

    我是主动地,我听见他急促的呼吸,我颤抖的唇轻触他含咽的脖颈,他一翻身把我整个儿压在了身下,深深地吻了我的额头,把我推进了他潮热的唇里,温柔与热旱的火越燃越烈,纠缠着往外窜,浑身的筋肉剑拔弩张,感召着那些在混沌年岁里压抑的一切千军万马冲破牢笼。请让我与另一个男人分享自己,请让我掉进另一个身体里,我心里歇斯底里呼唤着,我要告别自己,告别那些不解风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