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血液一阵一阵地往脑门上冲，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为什么过去从未察觉到异样呢？是身后啊，身后！他们不仅在自己第一次织锦的时候站在自己身后，而且每一次都是这样。过去他以为是这些人从未见过织锦，现在他明白是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因为……
此时此刻，当他站在学生身后，望向织机的时候，他看到的唯一的事物就是――经线和纬线之间在交错往复时形成的阴影。而他脑海中想到的唯一的事物则是――那块“浣花锦”。
他一次又一次，一共织了十七块的“浣花锦”。
一个多月后，他站在重又改造出来的织机前，努力回想着当年那块浣花锦的纹样，一点一点修复着那曾经重复过十七次的记忆时，他最初的直觉也在渐渐得到证实：那台织机和“浣花锦”之间的关系，就是钥匙和锁之间的关系――
因为，那台在织造其他纹样时显得困难重重的织机，在遇到他记忆中的“浣花锦”时，却忽然变得畅通无阻。只有当他拿不定主意，记忆出现偏差的时候，操作才会停滞下来。这也就意味着，他完全可以按照织机的指引，将自己脑海中缺失的记忆一点一点弥补回来。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始终盯着经线与纬线交织的部分，并在那里发现了――
一行密码。
或者可以说是，一些看不懂的，却有一定规律的花纹。
他看见它的第一瞬间，便知道这正是一切疑惑的最终答案：织机只能用来织这块浣花锦（也许第一次织的那片梅花也是同等原理织造出来的），它的部件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那些羌族人之所以在他每次织锦时，都站在他身后，不是因为好奇，而是为了寻找这行密码，也可能是证实这行密码的存在，也说不定是为了找出这台他们不会使用的织机的秘密，总而言之，那几个羌族人必定知道这台织机和浣花锦之间的关系。
而这行花纹，也只能从一个角度，就是织机前，从织造者的这个位置，往经线和纬线之间看进去，会发现在毫无特点的、重复而又十分常见的阴影中（比如经常就是横竖交叉），_38605.html随着织造的推进，忽然有一些不符合常规的点状物从阴影里浮现出来，接着，这些点状物会渐渐增多，直到最终形成一个整体。
“这有点类似像素画的原理。”白先文打断老人的叙述，补充解释道。
对于生活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人来说，自然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像素画的。但他也会为这样的机巧而感到惊叹。有关那台织机和浣花锦的往事，直到五十多年后才仅仅显露出中 文首发它的神秘之处――至于它的真实面貌，到了今天，又是二十多年过去，却仍然没有答案。
那时，他只是意识到，要通过如此复杂的机关来进行隐藏的秘语，必定有非同一般的含义。他猜测这秘语是要传达给十七个人，或者到达十七个地方，或者有十七种用途。否则，那些羌族人为什么要让自己重复织了十七块锦呢？为什么在织完了第十七块锦之后便消失无踪，而不是再织十八、十九，甚至更多块锦？毫无疑问，十七，这个数字是有意义的，绝不是一个偶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