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块浣花锦(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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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相比,前几天见过的六十多岁的老杨,根本不能算是老年人。可是,在他身上,我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静。我不由自主地想,也许人老到了一定的年纪,便开始默默地观察时光流逝,而丝毫不介意又过去了一天还是一年。也许正是这种沉静感染了我们,我和白先文进来后,连脚步声都变得轻缓小心起来,好像生怕打扰了什么。

    因为屋里没有第二把椅子,我们于是只好坐在了床沿边上。然后,老人发出了嘶哑含混的问话。

    “现在几点了?”

    他说话时并不看我们,眼睛仍然看着门口的方向。

    白先文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答道,“两点十二分。”

    老人微微点头,“刚才开门的是我孙女。她要我陪她玩,但你们来了。所以她有点不礼貌,你们不要介意。”

    “不会的。”白先文说。

    “听说……你能看见古蜀国的事?”老人又问。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我,于是回答,“只看见过几次。”

    “呵,”老人笑了,脸上的皱纹也随之加深,“只有?我现在想看看你长的什么样,都看不见呐。”

    这时我才猛然明白,老人的眼睛为何看起来那么黯淡无光。我看向白先文,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年轻的时候,谁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瞎子呢?”老人说,“十岁那年,我就在织造坊里当学徒了。”

    那是1931年,老人的父母将他送到离家十几里之外的华阳,找到一家规模还算有点大的织造坊,将他交给一位老工匠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如果不是在战乱中出了意外,那便是家里实在太穷,再也养不起孩子了。那时,老人当然不老,他只有十岁,将在机杼锦布之间度过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期,甚至是一生。因为他姓戚,又是织造坊里年纪最小的学徒,所以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戚娃儿。

    他很聪明,又很勤奋,师父们都愿意教他,可织造坊的老板并不喜欢他,总认为他是父母养不起而丢在自己这里的累赘。所以,当那几个看起来很不好惹,又很穷酸的羌族人找上门来,希望借一名织造工匠(他们愿意付一些租借费用)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叫戚娃儿跟他们走了。

    很多年以后,老人才知道找自己去织锦的是羌族人。而当时他只觉得这些人很古怪,穿的是奇装异服,说的是自己听不懂的话,五官的样子也和本地人很不一样。跟羌族人回家的路上,他甚至有些害怕,担心这些人说不定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而现在就是要把自己卖到外地去的。他牢牢地记住自己走过的路,准备一旦发现不对,便立刻逃跑。

    可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他来到那间破破烂烂的小院,看见院中的那台织机时,才终_38605.html于放下心来。在吃了一顿饱饭,又简单地休息片刻之后,羌族人拿出了一个纹样,然后又指了指院中的织机,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了一通什么。戚娃儿心想,大概是让自己开始织锦吧。

    那时,戚娃儿在织造坊里当学徒已有两年了,加上自己本身学得就快,所以基本的技艺还算掌握得比较熟练,想到老板既然指定自己来这里织锦,那就是对自己所学的一种肯定,于是便欣然接过了羌族人手中的纹样。只看了一眼,他就在心底暗自庆幸道,中 文首发这下好了,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不过就是家家户户都有的,大多用作被面的那种纹样嘛。这个他早就学会了,昨天还织了云纹的呢,现在手上的不过就是几片梅花罢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