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是眨了眨眼睛，教室便消失了。它被一个灯光昏暗、音乐嘈杂的地方所取代。和刚才不同，我对这里极为陌生，无法确定它到底是哪里。一台老式的黑色录放机正在大声地放着一首歌曲，我曾经在父母的抽屉里找到过同样的一盘磁带。是凤飞飞，还是邓丽君？人们在跳舞，在乐曲声中大声交谈。我很快在屋子的一角发现了我自己的身影。或许是五岁，或许是七岁。我坐在一条长凳上，双手支撑着身体，两只脚晃来晃去，百无聊赖的看着人群中的一对男女。
那是我的父母。妈妈居然那么年轻，头发还是黑的，烫着最时髦的大波浪卷，穿着一件碎花长裙，笑着和父亲交谈，不时关切地往我这里看上一眼。她的样子并没有多少改变，只是脸部光滑饱满，脚步轻盈。父亲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一条深色工装裤。他们看起来是那么亲密，温暖。灯球闪烁的灯光包围着他们，在这个画面当中，他们仿佛置身于宇宙的中央。而我只是一个背景，感到无聊和孤独，巴望着时间能够赶快过去。
然后，他们真的离开了。灯光和舞厅一起消失不见。一条河流出现在眼前。
河水仍像我记忆中那样，没有一丝改变。我看见了更小的自己，也许只有三岁。我拎着一个黄色的、小小的塑料水桶，蹲在河边，正在小心翼翼地翻开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头。我想在那下面找到小鱼或者小虾的洞穴。我猜测它们在这里做窝，也许还有泥鳅。但石头下除了一些形状恶心的虫子，和一滩混浊的泥水，再也没有其他。我失望地放下石头，向前走了几步，继续翻开下一块。阳光在头顶散发着炙热的光芒。这是夏中 文首发日正午，河岸边除了我没有别人。能听见蝉鸣。货车在不远处的公路一会便开过一辆。我擦着脸上的汗水，一步一步地向更远的地方走去。
我知道不久后我就会来到更深的水中。只是即使最深的河水，也才刚刚没过我的腰部。但我会往深处走，带着恐惧与兴奋。我会踩到一块滑溜溜的石头，在河里摔倒。我以为我会淹死，于是哭喊救命。妈妈发现我的时候，我还坐在水里，河水不紧不慢地从胸口流过。她会笑我，带我回家，给我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并记住这个下午……
我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声音说，那是陈东海。
我才是陈东海！我有些生气地喊道。
不，你不是。
那我是谁？
你想知道你是谁？
如果我不是陈东海，那我总该是某个人。
当然，一点也不错。世界上有真正属于你的东西。
给我看看，我说。
声音发出叹息：在这里了，你看吧。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片雾中。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雾――白蒙蒙的，如同人工制造般厚重无比的浓雾。我四下里看着，努力将视线投入到雾的最深处，双脚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然而当我停下时，发现连脚下都是雾，看不见自己站在怎样的地面上，连前方是路还是悬崖都无法得知。
怔怔地站了几秒之后，我大声喊道：在哪里？我什么都看不见！
可声音没有再回答。
梦醒时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发现身体再往左倾斜几厘米便会将受伤的左臂压在身下，于是赶紧翻过身来，平躺着望了天花板许久。那上面有窗外路灯投下的光影。房间里的各式物品在黑暗中看得一清二楚。书架还是歪歪斜斜，旁边靠着一把椅子，贝雅新买来的台灯放在床头，和白色的马克杯一同静默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