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兴奋不已。
“那个箱子是清朝的东西。”老人说。
接着,老人用缓慢的语调讲起了和戏箱有关的一段往事。
他成立这个剧团的时候,已经快六十岁了,经历了###的磨难,他对戏剧表演的渴望又重新燃起,在剧团成立之初,只要是稍微有点底子又愿意学习的年轻人,他都会收下,在表演之余教授他们川剧。在他的弟子中,他特别注意到了一位――不是因为他多么有悟性,学得多快,而恰恰是因为,他的进步速度慢得不可思议。很快他便看出了,这位弟子其实并不笨,而只是不愿意学。在一次谈话之后,年轻人向他道出了实情: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川剧,他的理想是成为一名作家,就像某某(一位八十年代文学青年的偶像)中 文首发一样;他来学川剧完全是父亲的要求,因为家里几辈人都是唱川剧的,所以也非让自己学不可。
老人有些奇怪,问他,既然你家几辈人都是唱_38605.html川剧的,为什么你父亲不自己教呢?
年轻人倔强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指了指自己的喉结,说,我爸得了喉癌,他唱不了啦。
老人感到既惊讶又怜悯。他原本下定决心,尽心尽力地帮助这位年轻人完成他父亲的心愿――即使学不到精通,至少也能像模像样――可没想到的是,大概又上了两三次课后,年轻人就不见了。据说是去“流浪”了。听到这个消息,他有些难过,也很惋惜,心想恐怕这次年轻人是一去不回了。
然而两年多后的某一天,一次演出结束后,有个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的人走进了后台,来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父。他打量了几秒,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人是谁。年轻人说,他为当年自己的不告而别而深感抱歉,不过这次他不是回来重学川剧的――他再也不用学川剧了,因为他的父亲死了(老人这时注意到了他胳膊上的黑纱)――他是来送东西的。
原来,年轻人的父亲死前的一个多月便已立下遗嘱,要将家传的,也是自己珍藏多年的川剧行头、道具、资料等无偿送给儿子曾经学艺的川剧剧团。理由只有两个:一,自己的儿子看来是打死也不会学川剧了,家传物件已无用武之地;二,他去看过剧团的表演,也了解过儿子师父的为人,认为他不仅能保管好这些东西,也有这个能力使这些老物件在戏台上重现当年的荣光。
年轻人留下一只箱子就走了,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箱子里装满了做工异常精美的戏服、行头和道具,后来也都在演出中被剧团中的艺人们用上了。而那只箱子――毫无疑问,就是后来老杨得到的那一个。
说到最后,老人也没提过箱子里有夹层的事。看样子他并不知情。
至于箱子主人的身份,老人说,只知道姓彭,祖上是“燕春班”的人。
“当时我一听见‘燕春班’这三个字,就知道这趟没有白来。”老杨说,“其实那不是个多么著名的戏班,只不过碰巧我那段时间刚刚在一份资料里看到过这个名字。那是篇论文,分析了川剧剧种孕育和形成的过程,介绍了移民入川后在四川境内创办戏班的情况,其中就有燕春班的名字,是道光年间,活动在遂宁、合州地区的戏班,主唱声腔是高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