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我们都以为自己是四川人,其实不一定是四川人。我们都以为自己说的是四川话,其实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杂腔杂调。为什么要‘填四川’?除了因为这里资源丰富,能成为皇帝的粮仓、军队打仗的大后方之外,好几次迁移民入川的最重要原因,其实是战乱、疫病、天灾――而这三者,往往总是伴随着出现的。就拿清朝的那次‘移民填川’来说,起因就是明末清初时发生了近半个世纪的混战,整个四川尸横遍野,灾害连年,那时严重到什么程度?照史料上的说法是‘十室九空’,就连成都到处都是瓦砾废墟。康熙年间,清_38605.html政府在四川不仅征收不到税赋,反而还要给四川的官兵和灾民一百三十万两白银。而当时整个四川的人口也一度锐减到了五十万人――四川那么大一个省只有五十万人,能不填吗?”
老杨喝了口茶,歇了两秒,又接着说道,“而顺治年间,史书上有这样一个数据显示,四川总人数仅为明朝万历年间的2.6%。也就是说,明代土生土长的四川人,到清朝就只剩下这么2.6%了,加上又经历了一百多年的‘移民填川’,到了乾隆年间,四川的省外移民就达到了总人口的90%以上。而后来民国时期的记载中也同样维持着这个比例。这至少说明了两件事:一,今天要想找到真真正正的‘四川土著’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二,在经历了多元文化的交汇、融合之后,在我们一直称为‘蜀文化’的范畴里,要寻找一种真正属于过去的‘蜀地’所传承下来的东西,也同样就像大海捞针。”
说到这里,老杨忽然神秘地笑了一下。
“不过,事情往往就有这样的两面性:越是难得、少见的东西也就越显眼。而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必定指向某个重大的意义。所以,当我发现它的时候,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件宝物。”
他不紧不慢地回忆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
“1996年冬至那天,正好是星期六。”他说,“晚上,灯罩烧起来的时候,谁都没有发现。”
那时,老杨去“帮忙”的剧团比现在这个要小得多,也没有名气。1996年的冬至也是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六,他们的同行,那些歌手、乐队、跳现代舞的,甚至表演杂技的,都早已在两周前就接到了不同商家的邀请,唯独他们的日程表一片空白――圣诞节看川剧,毕竟是件奇怪的事。所以,谁都没有想到,在他们已经决定给自己放假,都分别给家人朋友打了电话,定下了约会之后,忽然这天,一个婚礼策划人焦急万分地找到他们,说是一家酒楼有场老人的婚宴,非要看川剧不可。
怎么不提前联系呢?有不高兴的剧团成员问。
其实,这事实属巧合。中 文首发原本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定下了一个川剧表演团,剧目、人员、酬劳也全都安排妥当了,可就在昨天,策划人忽然接到电话,说这个剧团在从外地返回成都的途中,车辆出现了故障,被困在了一个盘山公路旁的小旅店里,恐怕两天内是赶不回来了。婚礼不可能改时间,再另外安排节目,男方和女方的家人都不乐意:当初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两位老人就是爱看川剧,饭可以不吃,这个绝不能改。
于是,经过二十四小时马不停蹄的多方打探之后,策划人找到了他们,这个清闲的,当然也是价格低廉的小剧团,希望他们能看在比平时收入高百分之五十的酬劳以及两位老人如此热爱川剧的份上,帮忙救个场――以后我们还可以多多合作呢,婚礼策划人最后补充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