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个人?”
毫无疑问,白先文已经向他介绍过我了。想必说的也是那一套,什么“三星堆人的后裔”之类的。我只好点了点头。他又看向白先文,白先文也点了点头。
“我想带他来见见你,”白先文说,“了解一下你的那件事。”
老杨的脸上显出了讶异的神情,看了白先文半晌,“你决定……”
“我已经想好了,决定了。”白先文的语气中带着某种坚毅的,甚至是有些决绝的成分,“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老杨又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焦虑和挣扎之中想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
“好吧,你们去门口等我,我马上就来。”说完,他又转身走了进去。
那时,我还没能察觉出这三四句对话中隐含的某种意味。我以为自己明白了白先文带我来这里的目的:要让老杨向我讲述一个秘密,但却没有多想一下,这个秘密应该是白先文早就知道的,而既然早就知道的故事,还要带我来这里见老杨,除了是让我亲眼见见故事的主角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我一边跟随白先文朝茶馆门口走去,一边听他尽量简短地介绍老杨的身份:他曾经是省剧团的人,不过很早以前就不是了;九十年代下海经商赚了些钱后,生意也不做了,又转回了老本行,开始从事川剧的历史和理论研究,他家的书房几乎就是一个中国戏剧文化的图书馆;因为觉得闷头搞研究实在不过瘾,他还经常到各个剧团义务帮忙,比如收拾演员道具,联系演出,卖票,倒茶,什么都干过,结果到了现在,到剧团打杂几乎变成了主业,所以要找他就只能到他的剧团表演现场来,他一个人闷在家里的时候是连电话线都要拔掉的。
“老杨多大年纪了?”我问白先文。
“六十二,”他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六十二岁的老杨于深夜十二点带我们去了另外一家茶馆。比起先前那一家来,这家茶馆的面积要小许多,在一栋临街的商住楼二层。我们进去时,茶馆已经快要打烊了。一个服务员面带歉意地告诉我们,如果还要继续喝茶的话,每小时加收十元。实际上,因为是周末,即使已过午夜,茶馆的电视机前还是围着两三桌看球赛的客人。老杨轻车熟路地找了一个僻静的包间,看样子是这里的熟客。进去后将门一关,外面电视机的声响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屋内三人,显然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有些不适,因此开始的时间里,彼此都沉默以对,等待着服务员将茶水送来。
几分钟后,茶端来了。老杨若有所思地抽了几口烟,弹了弹烟灰,然后问我,“了解川剧吗?”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不了解,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以前看过川剧吗?”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看。”_38605.html
老杨点了点头,似乎并不介意。
“那么,听说过‘移民填川’吗?”
我想了想,“倒是听很多人说过‘湖广填四川’。”
“呵,那是明朝的事,朱元璋干的。我说的‘移民填川’是清朝的事,大概从顺治末年到嘉庆年间,持续了140多年,可以说是四川历史上范围最广、力度最大的移民活动。”
“我一直以为‘湖广填四川’就是清朝的事。”
“这不奇怪,很多人都这么以为。不过说到底,无论是‘湖广填四川’,还是‘移民填川’,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叫法不同罢了。这件事不仅朱元璋和清初那几位皇帝做过,很多不同朝代的执政者也都做过。比如秦始皇就曾将原六国的工商富豪中 文首发和工匠等将近一万多户迁入四川,让他们冶铁、经商、开垦荒地。汉武帝也曾经实施过‘开发西南夷’的政策。又因为四川这地方本身就有优越的气候条件和丰富的物候资源,在发生战争时,又由于环境相对封闭而较少受到波及,所以历朝历代都有省外人口,特别是在逃灾荒、避战祸的情况下,举家迁入四川。所以,四川有一个和其他省份很不一样的特点,就是人口迁入多,而迁出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