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四天,我没有做梦。这样平常的事,为什么会让我感到焦虑呢?每一个早晨,我睁开眼睛,脑中的第一个想法总是,昨晚又没有做梦。我为什么盼望着梦的到来呢?我想,我是在盼望着坠楼时的情景再次发生。如果没有白先文的出现,我或许会认为那天我看到的,仅仅只是某种“濒死体验”一类的东西;如果白先文不对我详细描述他的过去,我也会这样认为。但是现在,我隐约感到那天坠楼时看见的画面,似乎不像是大脑临时拼凑出的一种光怪陆离的巧合……可我不是漫画宅男。肯定存在中 文首发着更合理的解释。如果它以后再也不会出现,那么我就忘了它。
我用眼角打量了一下白先文。他正看着窗外的车流发呆,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我也是这样一类人:乘坐城市_38605.html里的任何一种公共交通工具时,总是会陷入某种沉默。而此刻,在摇晃的景象和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中,回想着几天前我是如何想死而没能死成,醒来后被告知和一根三千多年前的腿骨有血缘关系,现在又即将成为身旁这人的研究对象,古怪之感顿时油然而生。好像整个早晨我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变得荒诞起来。
“就快要到了。”白先文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
我朝窗外看去。车辆正放慢速度,缓缓驶入一条窄巷。不久之前还在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忽然间便被道路两旁栽种的梧桐树取代。我好像只能叫出这种树木的名字,但有许多年没有在城市里看见过梧桐。眼前所见的这两排梧桐树也好像是许多年以前栽种的,树干已长得十分粗壮,树枝也因为无人修剪而与道旁的缆线纠缠在一起。至于路边的建筑,则谈不上有什么特点,和这座城市的许多住宅小区一模一样,都是大约六层高的灰色水泥楼房,被涂有白石灰的矮墙围在其中。
我以为我们只是经过这条窄巷,去附近的某个地方。没想到出租车不久后便停了下来。下车后,我打量四周,如果不是白先文指引,恐怕一时间还认不出夹在两栋居民楼之间,长得也很像居民楼的那幢建筑,是一座办公楼――也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总之,没有任何足以说明这是一幢办公楼的外部特征。它的外墙也是裸露的水泥墙面,没有刷漆,没有贴砖,颜色就像建成多年的居民楼一样死气沉沉;它的大门――如果那也可以算作是大门的话――十分狭窄,根本就是一扇比普通型号稍宽一些的防盗门,门旁倒是很规矩地放置了一排信箱,但如果你不走近,会认为那是几排居民电表一类的东西。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它的大门朝外开放,而不是像其他的居民楼,必须从小区入口进去。还有就是,楼上的那些窗户普遍安装了蓝色的遮光卷帘,而不是居民楼上各式各样的布制窗帘。
白先文似乎看出了我的讶异,告诉我这栋办公楼原本就是居民楼改建的。“是有点旧,”他似乎有些歉意的解释道,“不过环境很好,我喜欢。”
我点头表示附和。毕竟这对我而言无关紧要。
这样的七层建筑竟然也有电梯。自然,也是改建的。电梯门的旁边还竖着一家印刷品公司的广告牌,还有一张没注意是什么内容的通知,贴在按钮盘的上方。
白先文伸手去按门旁的按钮。缓缓上升的时间里,我在电梯门反射的倒影中仔细打量自己的模样。头发不算乱,但胡茬长了一圈。浅色格子衬衣是住院时白先文去买的(原来那件跳楼时早已撕烂损坏,并沾有斑斑血迹),还算合身,样式也没什么不妥,就是不像我自己。当然最显眼的还是挂在胸前的左臂,脖子因为承担了它的重量而显得微微前倾。此外瘦了很多,不必做什么表情就能把颧骨看得一清二楚。总而言之,一副受了伤的有为青年的模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