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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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来,我们凑合中 文首发着吃了点早饭,表舅回去了,圆圆也急急忙忙地去上班了,家里又剩了我一人。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正要去维修店清理东西,孙玉霞来了。

    “志强,听到你昨天被派出所叫去的消息,我的心里也着实不好受。”说着她的眼圈有点变红了,“你是在我们车间下岗,又是我极力怂恿你搞起的摩托维修,当初如果能想到今天,怎么能让你遭受了这么大的经济损失和精神折磨呢。”

    “孙主任,你何必这样自责呢?你的一片好心我早就心领了。当初,你也是为的我好,为的让我有个事做,谁能料到会有今天。事情即便这样,你也别挂在心上,我会正确对待的。”我极力想用合适的语言来宽慰她。

    她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沓百元票,放到了她身边的沙发角上,说:“不多,只1000元,就当我向你表示一点内心的歉疚吧,请你一定收下。”

    看着这沓子红色钞票,仿佛看到了她那颗金子般闪亮的心。租房子搞摩托维修,是我自己同意的,至于我被派出所叫了去,这件事与孙主任毫无关系,我怎么能要她的钱?我说:“孙姐,我的好大姐,你的心我收下,这钱,说什么我也不能留下。”

    “自从我辞职后,公司对我也不好安排。前几天,厂里为我办了内部退养。内退后,我一直呆在家里,无所事事,郁闷啊。像我们这样的40开外的女人,说老不老,说小不小,呆在家里简直是浪费生命。假如能把我们的下岗人员组织起来,合伙做点什么,也可能开创出我们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走一步算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嘴上虽然说得这么自信,其实心里却像面粉机上的喇叭口没个底。总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地步,下一步还不知该怎么走呢。

    “你昨天下午不应该这么闹,这样不仅于事无补,还会给自己招来烦恼,也会带来经济损失……。”她还想往下说什么,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保卫科的李科长,后边还跟着个保卫科干事小马。

    我心中暗自嘀咕,他们来干什么?

    “是孙主任啊,你早来了?”李科长对着孙主任说。

    孙主任急忙从沙_38605.html发上站了起来。“我刚来不久,没事,随便过来看看。”

    李科长说:“我们有点事情,想找周师傅单独谈谈。”

    “哦,你们有公事,忙吧,我走了。”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指了指沙发,示意让他俩坐下。

    “周师傅,今天我们来找你,不为别的,就为昨天拦车的事。你在厂门口说的那些话,宫厂长责令我们来调查清楚。”李科长态度明朗,神情严肃。

    小马从兜里拿出了笔和笔记本,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看到这种架势,我并没紧张。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歪,派出所我都不怕,还怕你个保卫科。我镇定自若地说:“好的,李科长,随你们问吧。”

    “昨天下午你曾经提到了3.6万,那3.6万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听到谁说的?”

    “我冲着宫厂长是说过3.6万,但并没确指是怎么回事。再说3.6万我早就听说了,在小字报贴出之前我就知道。这事不止我一人知道,全厂职工都知道,3.6万是怎么发生的,发生在哪里,谁不知道啊,难道你李科长不清楚吗?”我理直气壮,直言不讳。

    “在小字报贴出的那天夜里,你在干什么?”

    “我在车间,在上夜班。”

    “一直都在车间?中间没离开过吗?”

    “没离开过,一直都没离开。”我非常肯定的回答。

    “谁能证明?”

    这样的问话完全像是在搞审讯,我倒成了站在被告席上的犯人,要不是昨夜表舅讲的那一番忍耐道理,我真的又会跳起来。我强压怒火,提高声音说:“谁能证明?那天凡在我们车间上夜班的职工都能证明,你们可以到车间调查。哼,绕来绕去的,原来是在怀疑我写的小字报啊。李科长,我告诉你,明人不做暗事,我敢做就敢当,是我做的事我承认,不是我做的事你们强往我的头上摁,也摁不上!”

    “周师傅,我们也是受厂办指派,不得不这样做的,希望你正确理解,也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你也不用着急,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这事我们早晚会澄清的。”他的话软中有硬,棉里藏针。

    “怀疑总不是依据,你们可以调查嘛。”

    “我们是要调查的,我们已经调查了江州市区所有的打印社。”

    “那好啊,,如果你们调查到我去过哪家打印社打印过那样的小字报,我一定配合你们去那里当场让他们指认。”我非常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很好。周师傅,我和你明说了吧。昨天下午,我们在长江三路有个叫‘心雨’的打印店里打听到,在张贴小字报的两天前的一个晚上,曾有个男的去过那家打印店,并打印了那样的小字报。”

    我问:“那人的年龄、体型还有相貌,是不是与我相符?”

    “具体年龄、身高以及相貌,店里的人没说清楚。”他略一停顿,紧接着说,“周师傅,为了我们便于向厂办有个交代,也为了你更好地澄清自己,免得以后老是被人们怀疑,为别人背黑锅,我们不如到打印社一起对证一下,希望你给予配合。”

    “完全可以。你们什么时候叫我,我什么时候立马就去。”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我们现在就去。”

    这些家伙,害怕夜长梦多起变化,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哼,去就去”。我二话没说,穿好鞋子,与他们一起走出家门。

    来到心雨打印社,里边有两个20来岁的姑娘,还有个小伙子,他们正在打印机旁忙活着哧啦哧啦地打印资料。见来了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李科长对她们说:“人,我叫来了,你们看看是他吗?”

    她们看了看我,都一起摇着头,异口同声地一口否认了我。其中有个穿短裙子的姑娘说:“不是,不是,绝对不是。那个男人,个子没有他高,体型没有他胖,脸上也没有他这么多的胡子,一点相同之处都没有。”

    那个小伙子说:“那晚来打印的人,也不过三十来岁,他俩年龄相差太大。”

    这时,李科长和小马,张飞纫针眼,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地傻了眼。气得我骂了一句:“他妈的,栽赃陷害,不得好死”!一跺脚,扭头走了。

    从打印社回来后,心里特别难受。躺在床上却躺不住,坐起来又躺下,躺下又坐起来,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像吃了一块腐臭的肉,恶心得直想吐。

    小字报的的事虽然予以澄清,可一种哑巴被狗日,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辱感强烈地刺激着我,憋在心中堵得慌,想倒又倒不出来。我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卧室,来来回回地走着。

    沙发一角的那沓子粉红钞票一下子跳进了我的眼里。这1000块钱,算什么钱啊?孙主任给我没道理,我要这钱更没道理,授之有愧啊,必须赶快给她送去。

    我抓起钱,大步流星地向孙大姐家奔去。

    我们都同住毛纺厂宿舍大院,我住6号楼,她是12号楼。她的表妹杨艳玲紧在我的前边,住的是7号楼。7号楼和12号楼是对山楼,中间有条院内马路相隔,我们距离都不远。

    我来到孙主任家里,正巧杨艳玲也坐在那里,两人唧唧咕咕地闲拉呱。

    我说:“孙姐,钱给你送来了。这钱,说啥我也不能要,我如要了这个钱,你会让我难受一辈子。”

    “哎,你这人,就这么个倔脾气,真拿你没办法。不改,还会吃亏。”孙大姐不满地看着我。

    “志强弟,你真勇敢,不愧是顶呱呱的男子汉,是我们工人阶级的硬骨头。”艳玲冲我翘着大拇指说,“昨天下午,你代表咱工人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体现了山东汉子的大爷们精神,大长了咱工人们的志气,大灭了他宫明庆的威风,全厂工人无不拍手叫好!”她又说,“你知道吗,昨晚咱车间的好几个人想联合起来去派出所保你呢,因孙姐的极力劝阻,才没行动。”

    “我是怕事情闹大,大家吃亏。”孙姐又问我说,“今上午,李科长找你干什么?”

    我说:“他们想把小字报的事强加在我的头上,怀疑我在心雨打印社打印过那张小字报。上午,我和他们一起到了心雨打印社,经过那里几个人的辨认,根本就驴唇对马嘴,沾不上边,气得我狠狠骂了他们一句就回来了。”

    艳玲恨恨地说:“宫明庆真他妈的狠毒,他要挖空心思地搞陷害。”她略加停顿,接着说,“你也憨,让我啊,才不陪着他们去打印社呢,让他们自己查得吧,管他呢。”

    “当时,我正在气头上,哪考虑得这么多,只想赶快洗清自己。”

    我转念细想:倒也是,不该像个傻狍子,傻乎乎地跟他们去。

    孙姐给我沏了一杯热茶,递到我手上:“坐下,别生气,先喝杯茶。”

    艳玲说:“听说,昨天下午,宫明庆把李科长叫到了办公室,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他们想向公安局报案,因证据不充分,公安局不予受理。”

    孙主任一脸愕然:“真是无法无天,他们凭什么报案?就凭拦了他厂长的‘宝马’?”

    “凭什么?他们想捏造几个罪名还不容易啊。例如:酗酒闹事,扰乱工厂生产秩序啦;张贴小字报,恶意诽谤污蔑厂领导啦;还有,造谣惑众,疯狂攻击企业改革啦;等等,等等。”杨艳玲扳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着。

    听了这些话,只觉得胸间又像燃起了火,烧得我浑身灼热难耐。

    艳玲可能感觉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怕我思想有压力,她马上调换了另一种说法:“要知道,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你宫明庆的天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志强,不要怕,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颠倒不了。你的为人,你的工作表现大家都清楚。我就不信那个邪,又没违法乱纪,难道他宫明庆有两个鼻子三个眼?难道他能把志强送到局子里?”杨艳玲看了看她表姐。

    孙姐说:“这人很卑鄙,喜欢报复人,我们要防备他暗地里使坏。”

    艳玲说:“都下岗了,他还能怎么报复?”

    孙姐说:“志强是下岗了,别忘了他的圆圆还在厂里。”

    是啊,圆圆还在厂里,如果她也下了岗,那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我禁不住身上冒出了冷汗。

    孙姐看出了我的心思,解劝我说:“其实在咱厂,工人这碗饭也难吃。封建把头式的管理方式,动辄罚款,小工人们挣个钱很不容易。”

    艳玲说:“年纪轻轻的,就凭两只手,干啥也能吃上饭。”

    我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很快到了五点多。

    艳玲说:“我们都该做饭了,解散吧。”

    于是,我和艳玲一起离开了孙姐的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