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个的黄昏的主人,并不是一个男子。雨欣穿着一件乳白色长衬衣,配着一条棉麻的白色阔腿裤,吸着一双白色的人字拖。双手斜插在裤袋子里,在她楼下的街道上徘徊。她不时低头,不时仰望,不时叹息,不时偷笑,完全置身于自个的世界里,外面的宣嚣与她毫不相干。已经偏西的太阳不时地从树叶缝隙里露了出来,抬眼望去,一层一层的,仿若层层的春意。
她已经在这里走了好久了,来回地走。她本想去找子郁,可是几翻犹豫终不能确定,因此就只好在此徘徊不前,又不能去工作。因为身体的原因,工作始终被搁置了,她想再不努力的工作,恐怕与孙长铭的合作就会从此终止?近来孙长铭少来电话,只是一个劲地让她安心养病,把身体养好再说。明言人都清楚,这都是官场人士的官腔。言外之意不过是,你好好养病吧,工作的事情总有人会替你完成的。当然,也有真心实意地关心下属的,张雨欣希望她的运气不会如此惨痛,遭遇一次又一次的“灭顶之灾”。
她并没有真的闲了下来,以她的性格,一向就是居安思危的人,何况她对服装设计的热爱远超过了她自个的想象。只要是读书,看报,或是看到某一位行人的衣着,某个微笑,都会激起她的灵感,带给她无限的创作激情。
她趁着养伤的时间,创作了一系列的夏秋季服饰。她想,等她一正式工作,就将这些系列正式的运行,推出。当然,这少不了孙长铭的资金配合。
然,那不过是她的想象罢了。陈丽影顺利的成为孙长铭的第二任夫人,这一实事改写了她所有的计划。
人家说,过河拆桥。
陈丽影正是做了这样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对张雨欣来说简直就是当头棒喝!
陈丽影与孙长铭的完婚完全是在她养伤的这段日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若不是她看报纸,她仍就蒙在了鼓里。按说,以当下她与陈丽影的关系,本不该落得如此之局外人的尴尬,但实事就是不容你任何的乐观与分辩!
她的确是被陈丽影狠狠地将了一军。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她再次成了孤家寡人。独自奋战,是她不得不去接受的一个实事。之前还有小燕在后面力撑,虽然不会有经济上的帮助,但至少让她感觉不那么孤单!人,有时候怕的不是穷!而是在人生关键之时刻,身旁没有一个声援的声音,这才是人最最凄凉而痛恨的场面。
关于这些,她一尽地放在肚子里,韩星蕊和张渊丝毫不知。
她不想在用工作上的不如意来让父母担心了,她相信,一切皆会过去!
爱情,给了她极大的热情和勇气!!
她倚在徐子郁的心口,道:“子郁,即便是全世界的人抛弃了我,只要你在,我仍觉得富有!!”
徐子郁总是会低下头,轻抚着她的发丝,说:“有你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是,一想到雨欣父亲的那道禁令,徐子郁的额头总是会闪现一丝阴云。他不能告诉雨欣,怕这些,哪怕只是一小小的不快都会让他觉得对不起雨欣。他的心,原本只装有学术,论文,回国之后,就只装有整个徐氏集团,仿佛他生命的开始正是为_38605.html了迎接这一切的到来。但,雨欣却改变了他。让他觉得这个世界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还有更可需要的东西等着他去摘取,去应证,去获取,享用,----只中 文首发是,-----这个曾引不起他重视的东西,如今却主宰了他整个的神经,让他不得不为之退让,为之忧郁,为之兴奋,为之痛苦!
痛并幸福着!
他如此来解释这段情感!
他又想到了母亲陶郁,还有父亲徐强子。那个原本让他留恋的家,如今冰冷的就象是弃之多年不用的灶台。外面阳光普照,余辉冉冉,仍就拂不去他家里的那股寒意。
只要一下班,一离开那办公桌,他总是急急忙忙地赶到雨欣这里来。仿佛只有她,才能够暂时温暖他的心,他的身子,给他力量,给他阳光,让他能有足够的勇气踏进徐氏那豪华得足以让人妒忌却又如此让他感到寒意逼人的屋子。
没有温情的屋子,和一堆冷冰冰的钞票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对于他这个润滑剂来讲,如今除了竭立调整家里的气氛之外,似乎再也找不到可以升温的良方。
雨欣拉着他的手,猫在他的怀里,象只温暖的小猫咪。他突而灵机一动,解铃还需系铃人,或许,眼前的雨欣正是助他一臂之人呢?
只要达成了徐张家的婚事,一切似乎就可迎刃而解?
只是,要达成这桩婚事,将雨欣娶回到家里谈何容易?他又想到了张渊的禁令,然,此时此刻此景,已经由不得他任何的犹豫了,他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他决定单独去与未来的岳父谈谈。
在去见张渊的时候,他特地去见了自己的父亲徐强子。他觉得,不论是以一个男人还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他都得和父亲做一次深刻的交流。
母亲是女人,容易极端。但作为男人就必须理性而公正地去对待每一个问题,这就是男人当起的作用!
从父亲的这方面来说,他并不是不理解同情父亲的。只是,他必须得牺牲掉这种同情与理解。对于母亲来讲,拥有父亲就等于是拥有整个世界。一个女人用一辈子的辛劳与青春换取一个男人,这是何等的伟大,却又是如此的不堪!他难以去想象失去父亲后的母亲会变成什么样子?更难以想象徐家在没有一个女主人的情况下,是否还会有家的色彩与温暖?父亲幸许是不爱母亲的,可不能说对母亲没有感情!几十年的朝夕相处,即便是棱角也磨得光滑了,何况只是人呢?父亲的愤怒在于母亲对自己权利的“过分”使用,这大大的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他虽是个商人,但却是一个充满着浪漫情怀的艺术家。他的骨子里有着艺术的追求与审美:你可以不够完美,但你得有一颗完美的灵魂!你可以不必太漂亮,但你至少有漂亮的一面!你可以不聪明才智,但你得有娴静宽容的品质!
早些年的母亲,是拥有父亲欣赏的一面的!或者说是有他所追求的东西在里面:那就是单纯而善良!当这些东西被那两刀挥霍怠尽的时候,他内心里的那座宝塔自然就坠落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的彷徨,感伤,甚至不知何去何从!!
徐子郁是何其地了解自个的父亲呀!他对他充满了无限的爱与敬,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尊敬与爱戴!发自内心的,少了浮躁和不甘心!多的却是那份实实在在的,更胜于血脉的理解与尊崇。
因此,在走向张渊的时候,他觉昨有必要先和自个的父亲谈谈。他得告诉他,他对他的那份爱和尊敬!
正是吃饭的时候,天气变得灰暗起来,使办公室也变得格外的压抑。徐子郁推开父亲的办公室房门的时候,心里正是这样感觉的。但没想到,在走进父亲的那一刹那,他的心竟象是淅淅沥沥的在下小雨。
徐强子背着手伫在窗前,象是在沉思。窗帘并没有打开,只是隐隐的露出了一丁点的玻璃出来,这样的一个画面让徐子郁百思不得其解。
桌子上凌乱的放着一些文件,那只透明的水晶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徐子郁仿若可以想象满嘴吞云吐雾的父亲,做在这上面的情景。
“爸爸,----”他轻叫了一下,道:“都下中午班了,你怎么还不去吃饭呢?”
“哦,是吗?”徐强子转过了身子,神经质地回道:“是下中午班了吗?怎么就是下中午班了呢?我都还没有做事呢,----”
“爸爸,你抽太多烟了。妈妈看见了会生气的!”徐子郁故意提到母亲。他认为,若要真和父亲沟通,那么就不得不提起母亲。只有如此,才会达到沟通的效果和收到预期的成效。
“哦,也少抽的。只是不知觉的就多抽了几只,不碍事的!你可不要回去告诉你妈妈,否则她又得唠叨了!”
徐强子皱着眉头,仿佛一个垂危的病人最后吐出来的那几句话。看得出来,提起陶郁,他就感觉相当的为难和痛苦。
一则是因为这是一个与他相伴几十年的伴侣;一则是她是孩子的母亲。这两重身份,让他恼不得恨不得,但却真真的感到恼感到恨甚至感到怕!然,他该怎样来对自己的儿子剖析这些呢?
不,什么都不能说!说什么都不该!
所以,他沉默!他学会了在沉默里化解郁结,在沉思里思索人生。或许,也只有人走到了这一步的时候,才会真真正正地去思索生命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爸爸,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徐子郁悲伤地望着父亲,直截了当。这倒有点出乎徐强子的意外。他并没有想象儿子会这般地问他,正如儿子那天直接问他与韩星蕊的关系一样。他先愣了一下,接着就转身坐在那张大大的办公椅上面吸着烟,仿佛在思量,却更象是在斟着。
徐子郁没等回答,就坐在他的对面去,说:“我决定和雨欣结婚!”
边说着,边观望着徐强子的反应。徐强子只是条件反射似地“哦”了一声。这有点激怒了子郁,他觉得自尊有点受伤。但却也觉得理应如此,换作是哪一个,似乎除了那个字也不知该作啥回答。
“如果这样,你能原谅妈妈吗?”他试探地追问:“其实妈妈也很可怜!!你是妈妈的全部,所以她那样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不对,爸爸,----”
“我和你妈妈谈不上原不原谅的!实事上,我也从没有说不原谅她。要说她有什么做得过了,那就是不该持刀刺人,尤其是是刺向你,这让我没办法接受。其实对我来说,人生也许就是这样了,剩余的日子也不会很多,瞎折腾些啥呢?所谓的梦呀,追求呀,也已经时不待我了,----”
他熄掉手中的烟,微笑的望着子郁。可是,对于子郁来讲,这样的眼神却充满了无奈和悲壮!他感觉一种落叶的悲切与苦痛!
许多年后,他再来回忆这个中午,与父亲的一切,他仍就感觉到一种刺刺地酸疼。或许,男人的悲不在于对痛的形式,而是明知道怎样都是痛,却仍就坚持!这是一种带有点宿命类的悲情,一旦从一个坚强而唯美的男人的身上传达出来,其悲其痛可想而知!
那个中午之后,徐强子回家的时间早了起来。只要一下班,没啥多余的工作,他总是提前回家的。对于陶郁来说,这是一种难得的进步。她暗藏着欣喜,却故作着一种神气,心想:“哼,我看你能抵抗多久?就象一个下了锅的蚂蚱,还能蹦达几下?”
只有子郁能够读出父亲的那份苦心和痛楚!
总是在这样的时候,他会跑了过去,握一下父亲的手,表达一下问候!实事上,每每如此,他都有想哭的冲动!更对母亲幼稚的举止感到可笑而悲怜!
陶郁没有再坚持反对这桩婚事,只是说:“她家人同意么?若同意,我是没啥意见的!”
她能有啥意见?一个如此善良乖巧的媳妇,还能让她有啥意见?
她只有庆幸的份!庆幸能有如此不计较,心怀宽广的女子还肯接受她为婆婆!!
一刀之恨不是谁都有这份雅量抹去的!
来自双亲的意见算是握在手里了,对于徐子郁来说,艰难的部份尚才开始。也直到这一时刻,他才领略到了当初加在雨欣肩上的那份沉重是何其之重!!
人只有亲历之,方可悟之?
雨欣却安慰他道:“相信我,我父亲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不会为难你的!我妈妈更不会,她是多么喜欢你呀!!”
“可是他是你父亲,任随哪一位父母都不放心你嫁给一个曾,----”
他很想说,曾伤害你性命的男人。但却被雨欣用手给捂住了。“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要再提好不?说了,那只是一个意外,谁都不想的!所以,我们不需要再提,爸爸和妈妈一定会理解这一点,否则也不会放任我与你来往呀!”
“我们是偷偷的来往,不是光明正大的!”
“瞧你傻的,若他们真的不想让我见你,难不成你还真见得到我?他们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理智是不能,感情却是不得不能!因为他们爱我,所以不愿意让我委屈为难!现在,你可以放心了罢!”
越这么说,徐子郁的心反倒越是不能宽怀!
之前是因为怕不被接受而不能宽怀,如今却是因为太容易被原谅而不能宽怀!
一个人的错,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宽容就变得不存在的!恰巧正是对方的宽容,影射了自己的那份渺小与可恨!!
他是何其可恨呀!之前只想着如何会被为难,哪里想得道对方的心情与难处?再加之自己的母亲,他欲发的无地自容了。
见他不语,雨欣偎了过来道:“还有我呢?有我在,怕什么呀?!”
得女友如此,夫复何求?
他紧抱着雨欣,却有着王孙归去,萋萋无数的惆怅之悲。
或许正是这暮春残景,促长了他的愁情?亦是这满地的落花,和着烟雨让他有着这样的暇思?总之,他的心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离别愁怀,仿佛要与雨欣生离死别!
“雨欣”他呼。
“嗯”
雨欣应着。
于是,他就一直这样呼下去:雨欣,雨欣,雨欣,-----
他要不停的呼着雨欣,心里的那抹不安才会释然!就象一个顽童,一定要握着手中的玩具,方才安然入睡一样。
“你今天怎么啦?”雨欣欠起了身子,带着一大串的问号望着他。“我感觉到了你的不安,你的手在微微的颤动!还有你的心跳,比以往加快了好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呢?”
发生了什么事了呢?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却发现,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若说真要有答案,那就是:他害怕,害怕有一天会失去她!
可是说出这个,她会信么?
他不能说,他怎能说呢?他只能更紧地将他抱紧,再抱紧,与自己的脉搏连为一体。
“什么都不要问,就这样让我抱抱你!!”
“傻,我们都要结婚了,还这样!来日方长嘛!以后时间长了,恐怕你会厌恶我了!”
“我怎会厌恶你?有人会厌恶自己么?你是我的生命了,雨欣!!有人会厌恶自己的生命么?有么?”
“有的。”雨欣捉狭道:“那些自杀之人,可见是厌恶生命的!”
“你这个坏东西!”他低头道:“好死不如赖活,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在徐子郁的身上!除非有一种情况发生!”
“哪一种?”
“那就是你,决定权在你!你在,我在!你不在,我在有何意义?”
“那我们会长命百岁!等我们都老得鹤发鸡皮的时候,我还要你牵着我的手,一起去黄昏的街道上散步,数落叶的声音,听莺声燕语。我们或是一起坐在院子的槐树下,翻着我们喜爱的书,那时,可能要戴老花镜了,----呵呵,-----”雨欣不由地笑道:“我真有点贪心了,居然想活那么久!”
“我们的孩子肯定会说,这两个老不死的!”徐子郁补充道,脸上竟飞满云霞。畅想着未来,他竟有点情不自禁起来。
“我一定要比你多活一个时辰!”雨欣坚定道:“不想让你看到我离去时的身影而黯然神伤!”
“倘若如此,即便是我提前到达了冥俯也会活过头来的!”徐子郁说:“我放心不下你一人在人间独自悲痛!!我一定要向阎王爷请一时辰的假,回到你的身边,与你同悲!”
这是他和雨欣说过的最为悲情缠绵的话。他从未想到,那天的畅想会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成为了实事,遗恨的是,他们并未到鹤发鸡皮的时候。他正年青,她正青春!
一星期后,他终于与张渊见面了。
雨欣说得不错,这是一个相当平和而又优秀的男人,更是一个慈爱的长者。看着他,自然就清楚雨欣身上的善良与优秀并不是没有因由的,她承接了这个男人的良好基因,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应该说,这是最为正式的拜访!
之前的见面,不过是匆匆一别!那时还在医院,皆在为雨欣的身体而担忧,倘若说有何交谈,不过是言语间的某些冲突,或是情绪上的某种抵触罢!倘若这也算是一种交流的话。
其实他并不如想象中的忐忑不安。自然是因为张渊那学者的气质让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若论其学问来,他并不输于张渊,他拥有那两张美国著名学俯的两大文凭可不是百得来的,然,在气势上,他却感到了一种没来由的压迫感!
或许,正是因为张渊那平静恬和的气息,让他心生敬意所带来的压力。原本的一些措词,在直面这未来岳父的时候,竟然词不达意起来。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韩星蕊对徐子郁倒一直都很满意,她亲历了子郁与雨欣的开始过程,自然明白这个男人对雨欣的真诚并非纨绔子弟的那般轻浮。加之子郁良好的学识修养和沉稳的气质,真是深得她的欢欣。比起之前的江思凡,她更偏重于徐子郁。
今天因为要见这个未来的女婿(正式以岳母的身份见),她还特意的穿了她最爱穿的那套乳白色的套裙。张渊说穿着这样的她更加的干净,利索,娴静。她喜欢被赞美,尤其是张渊这样说她的时候,她就更加的觉得快乐和幸福!
女为悦已者容!也只有在这一刻里,她才真正的体会其内涵。她将家里最好的参茶端了出来,递于子郁道:“不知道你爱喝参茶不?”
“嗯,爱喝的。在美国的时候,我就喜欢喝参茶!”子郁接过手道:“回来之后,倒喝起了普洱。”
“普洱喝了比较有助于健康,只是若胃不好的,还是少喝为妙!”
“伯母说得是,我妈妈常这样对我说。”
“你妈妈好吧?”星蕊问:“按理说,我该去看看她的。只是,-----”
“很好。谢谢伯母!”
在此之间,张渊一直不发一言,只是一只接一只的抽着烟。
良久,他才抬起头,对子郁说:“其实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按我的意见,我是不会答应的,----”
“伯父,-----”子郁着急地打断道:“我爱雨欣,可以用我的生命起誓!”
张渊看了他一眼道:“别打断我!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对不起!我,----”
子郁还想解释,张渊摆手道:“不用解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按说,我立马就该同意你的请求。可是,徐子郁,作为一个父亲,一个男人,我真的不愿意把自己这么优秀的女儿放到你的手里。至于原因,相信不用我说,你定能明白!一个不能保证她生命安全的地方,我就无法放下这个心来接受,同意,并赞成!”张渊吸了口烟,再狠狠地将烟圈吐了出来。烟雾环绕,使他的脸变得朦胧而遥远。这使徐子郁没办法一下子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他就象被判席上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样,就这么无助而焦急的等待着他不可知的未来,不可知的命运。
“雨欣她太懂事了,太善良又从不作非分的要求。她从小就如此,就象一个小可怜,总是小心翼翼的行着她自己的步伐。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从未对她有过严厉的要求或是指正,更没有想过要让她怎样的成龙成购。我唯独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可是,这丫头呢?非但不要求,还处处为我们大人着想。正是这样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成人,才见不得她受到一丁点的委屈,何况,----她差点就离我们而去!你当理解,徐子郁!!”
“所以,我真的不愿意答应!不愿意答应!-----”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望了望星蕊,仿佛他需要从她那里接受一点点鼓励,一点点的帮助,方可以再继续说下去。星蕊心领神会,微笑颔首。几十年的夫妻,她太了解面前这个男人。一个本本分分,淡然得让她心疼的男人。于是,她走了过去,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再紧紧地按了按。张渊反手的握住她的手,再接着对子郁道:“可是,可是她爱你!!即然我们爱她,即然想她幸福,那么作为父亲,我所要做的就是承全!只要她快乐,她愿意,我们都会放手,支持,-----”
“伯父!!!”徐子郁激动道:“不,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爸爸!爸爸,谢谢你,谢谢你!!”
“妈妈,谢谢你!!”
他扑通地跪在张渊与韩星蕊的面前,激动的不成声:“谢谢二老的信任!我会做到的!我会让她幸福!她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快起来,这孩子!!”
韩星蕊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她赶紧将徐子郁扶了起来道:“我们相信你!你会给雨欣幸福的!!”
“爸,妈,谢谢你们!!”
雨欣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泪眼盈眶。
“这丫头何时回来的?”星蕊笑问:“神不知鬼不觉的!”
雨欣跑过去,将手环在父亲的脖子上道:“我对子郁说了,我有一位最明事理的爸爸,最通情达理又美丽的妈妈!!”
“就会这样哄你的老爸!”张渊爱怜道:“这辈子让我最没轭的就是面前的两个女人:一个是这小家伙,一个是她妈!!”
“哈哈哈,----”
大家哄堂大笑。屋子里一片暖融融的,洋着万般春光。
同一时间的一另间屋子却少了这样的氛围。
杨枫叶黑着一张脸,对着江思帆吼道:“到现在你还不死心。人家都恩爱成那个样子了,你还不死心?你还要我怎样?把我的整个身体,从头发到脚趾头,还有我的全部家财全转嫁到你的名份下,你才愿意么?”
“你在胡扯些什么?”
“胡扯?”杨枫叶歇斯底里道:“昨晚我清清楚杨地听见你在睡梦里叫着雨欣的名字!你叫她的名字,却睡在我的身旁!哼,你真有本事呀!从前,你睡在她的身旁,想着我的身体。现在你睡在我的身旁,呼着她的名字?-----哈哈,这真是报应呀!报应呀!!”
杨枫叶一边哭,一边笑,弄得江思凡不知该作何回应。
他想想,这还是有始以来,杨枫叶最不正常的一次。而他呢,也是最不知道如何去收拾的一次。难不成真如她所说,他昨晚在睡梦里叫了雨欣?
他还想着雨欣吗?
不,好久不曾去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在得知她有生命危险的那一瞬间,他仿若地动山摇,仿若置身于万丈深渊,仿若跳进了冰冷的山谷,一个人独自在茫茫的雪崖上孤独的奔跑!是的,那一瞬间,他的世界突然变得漆黑,没有阳光,没有春风,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穿不透的黑暗。
他是怎样跑进医院的,至今他仍就不太清楚。他只觉得思绪在那一瞬间全都乱了,象一团乱麻,像冬天的野草,根本由不得他去思索。是的,他当时是在和客户吃饭来的,但是他尽丢下了客户,丢下了饭碗,丢下手中唾手可得的生意,一路狂奔!
他这个傻瓜,这个呆子,这个自以为是的复仇的王子,那一刻才从心里彻底明白过来。由始至终,从头至尾,他都爱着这个女人!他爱这个女人,用自己全部的力量!
他为何在那个晚会上失常,张牙舞爪?他为何会急着去找杨枫叶,急着将报复的计划实施?因为他爱,他激怒了,他吃醋了!他要狠狠地命中她的心脏,让她尝尝他所尝过的所有的痛苦与挣扎!!
可是,他这个笨蛋!却不知,却以为他是恨她来的!却以为和她在一起只为更残酷地报复她!是的,他得逞了,可是却没有预期中的快乐!相反,痛苦得快要去自杀!
他想过要自杀的!但是却觉得这样的自杀未免可笑,未免幼稚!
爱情就是幼稚!大凡爱着的人,都有着相当稚嫩的一面,这也正是爱情的可爱与魅力之所在。
明白过来的他,却已经彻底失去了雨欣。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彻底的失去了曾经属于他的珍宝。他不怨,只是将这种伤感与痛悔深埋在心里。这是他的秘密,永久性的,一直会陪着他进入棺材的。可是,昨晚他却在上帝的梦里泄露了?何其的可笑?何其的讽刺?
他望着杨枫叶激怒失狂的脸,轻轻地走了过去,将她拥进怀里道:“已经是过去了的,现在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也只能有你!!相信我,再相信我一次!!”
杨枫叶抬起那双哭红的泪眼道:“相信又怎样?不相信又怎样?知道么?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有多恨雨欣!为何会那样地恨她!!”
“因为我么?”江思凡叹:“那大可不必!说到底,她并没有伤害过你!”
“哼,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杨枫叶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被她丢到脑后的复仇的焰火,又再次燃了起来。她认为,打击张雨欣最狠毒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打击她深爱过的男人:江思凡。
她爱这个男人,爱得咬牙切齿!!
爱的背后,是咬牙切齿地恨!!因为这个男人不曾爱过她一丁点!她的身体就象扔到大街上的垃圾。江思凡不得不捡起来的垃圾!!
想到这,她就觉得浑身都在冒烟,都在疼痛,都在哭泣,都在愤恨!!
她摔门而去,一个人第一次象个孤魂野鬼似的在大街上徘徊。深圳的春天带着另一种森冷袭击着她的身体,仿佛玫瑰色的陷井。她一路狂奔,以为就要到达终点,就要与幸福握手,跳下去之后,才发现,不过是人家弃之不用的粪坑。
多可笑呀?她拼了全部身家与力气换回来的不过是一个被张雨欣带走了灵魂的躯壳!她曾经那样张杨着她与江思凡的爱情,那样炫耀着那份战利品!如今想来,不过是小丑在舞台上的闹剧,除了引人耻笑,供人消遣,还得到了些什么呢?
是笑声吗?还是那可有可无的鼓掌声音!
因为张雨欣,她几乎与大学时代的同学全都绝交了。当然,理由不可有别的,只因她的横刀夺爱激起了众愤。
毕业之后十年的校友聚会上,她虽然身着名牌,开着名车,带着大大的钻石耳环,却也引不来夕日好友一丁点的垂爱。除了应酬似的招呼,她感到格外的孤单和寂寞!
众叛亲离也不过是如此罢?
江思凡做得更让她寒心。
连拉她一下小手都显得那样的小心翼翼。
女人的悲哀不是奋不顾身的去抢别人的男人,而是在她需要援手的时候,那个抢回来的男人却临阵脱逃!
这不仅仅是打击,而是真的很寒心!
女人为何需要男人!那是因为渴望一种力量!力量源于身体,更源于精神!一个在精神的世界里抛弃你的男人,即便他的身体力量让你无限向往,仍会有后怕的感觉!
自然,男人的精神力量与身体力量只属于一个女人――那就是他的最爱!
他用心去爱着的女人,才会同时获得他的精神与肉体的支持!
杨枫叶的悲哀不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而是高估了男人的畜性!!
以为可以用身体留住男人的女人,实事上都无比的悲哀,更可耻!
身后传来了那首流行了好久的歌曲:《那一夜》
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
那一夜,我伤害了你
那一夜,你满眼泪水
那一夜,你为我喝醉
---------
不相信眼泪,不相信改变。可是坚信彼此的信念,-----
杨枫叶的泪不知怎的就涑涑的落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思凡呀!我是真的爱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无视我!这样贱踏我?这样不在乎我,作弄我?----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倘若有啥错,就怪上帝在让你我相遇的时候,喝醉了酒!是的,那一宿醉,那摇着浪漫与幻想的XO,----
她又傻傻的狂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止不住,-----越笑越觉得心就象是树上那透明的月亮,冰冷的冒着寒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