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既当前台又当服务员,收钱结账,给众多客官倒酒,动作可谓优雅大方。相如则自
己系一条短围裙,在后台和酒保、佣役一块儿打杂:洗碗、抬水、打扫卫生。
为了提高酒的质量,他们还专门请了位大师傅酿造清酒。美酒配佳人,小酒店的生意日渐兴隆。
一时间,文君卖的酒声名远播,八方顾客多慕名而来。
当然,光顾酒店的也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听说私奔的卓家大小姐回来开酒馆了,谁不想去瞧两眼。这么爆炸的新闻在当地的时事小报上连载了好几天,百姓们更是口耳相传。为了能一睹这对“痴情小恋人”的风采,大家都一拨一拨地往酒馆赶,摩肩接踵,不乏远道而来的临邛周边市县的客人。
这些人中,投赞成票的,回相如夫妇一个微笑,恭祝财源滚滚;投反对票的,则在满足了窥探欲后,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对付这种人,相如夫妇有一个办法,就是忽略,人家根本不把这些非议放在心上,到了晚上,酒馆打烊,还要留着雅兴吟诗作画、弹琴放歌中 文首发呢。
才几个月的时间,喜相逢酒馆在临邛小县一炮走红,而在这段时间里,最憋屈的得数卓老爹了,自己的面子都让这不孝女丢尽了,平日喜欢接朋交友的他连大门一步都不愿出。
想着自己以前给她介绍的那些快婿们哪个不比这姓司马的强一百倍,至少要跟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也肯定不用这么起早贪黑,整天和一群酒鬼打交道,想当初,文君在家的时候哪里受过这份罪啊……卓老爹是越想越气,可一时也没得办法。
可问题是卓家不光卓老爹一个人哪,还有亲戚长辈一大家子呢,岂能卓老爹说不管就不管的,何况人家亲戚脸上也挂不住呢。于是,隔三差五,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就登门来劝王孙:“既然文君和那司马相如已然生米煮成熟饭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随她去吧,日后倘若她自己过得不好,也怨不到咱长辈头上不是?”
“孽障!”卓老爹也无话可说,心想自己怎么养了这么个没出息的丫头来。
“再看那相如,怎么说也是县令的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太薄了人家面子的……”大姑大姨们你插一句我插一句,“这家伙虽穷,但看上去品质还算不错,是个可依靠的人才,没准日后真能成根葱呢,何必这般看轻他?”
“哼!……”卓老爹似乎从来没想过一个穷书生尾巴能翘到哪里去,想当初,我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置办成现在这份家业,就他那副病骆驼模样能好到哪里?
“如今,趁着我们卓家又不缺钱财,早些接济他们一些为上,都是亲骨肉,别伤了和气。”一位年长者终于发话,从内容看像是总结陈词。这场辩论,卓老爹不战而输,没有底气啊,都是自己的子女丢了卓家脸面。
无奈,卓王孙唤来管家,“选家僮一百,取钱财百万,置办一些嫁妆细软,隔日给文君送去。”管家欣然领令,退下。
看着爹爹派人送来的这一大堆礼物,人马、金银、嫁妆,排场惊动了半条街,那时候不像现在,一张银行卡就解决问题,那东西得一车一车地拉,家僮得一排一排地行进,浩浩荡荡,尽显卓家气势。
文君禁不住痛哭,不知老父亲又憔悴消瘦几何,白发又增长了几根,不孝女给您丢脸了。
来不及整理嫁妆,文君拉着相如徒步奔向了卓府——自己的娘家,她早就想看看父亲,她也知道,父亲也一定想自己了。
门童一见是小姐回来,赶紧迎到了大厅,“小姐稍候,我去禀告老爷。”
看见眼前熟悉的家具、面庞,不知父亲身体是否还硬朗,文君心里阵阵酸涩。
她走到大厅正中,屈膝跪下去,等待父亲的到来。相如见状,走到旁边,也同她一起跪了下来。
不久,文君听到一阵脚步声,对,这就是父亲。
卓王孙本不愿来见,奈何抵不过家人劝说,等到他刚迈进大厅,看到跪在地上的女儿,心却顿时软了下来。
“女儿不孝!”文君低着头,似乎在等待一场空前的暴风雨来_38605.html临。
沉默了一会儿,文君发现,父亲并没有说话,她很奇怪,这不像父亲的脾气啊!抬头看看父亲,居然已是眼眶通红,要知道,从小到大,文君都很少看到父亲流泪的,她比较熟悉的是父亲大发雷霆、大呼小叫时的样子。
见此情况,文君更是心疼得很,眼泪婆娑,双膝跪地匍匐到父亲脚下,双臂搂住父亲的腿,“爹,你狠狠地打骂女儿吧!……”
只见,卓王孙扶起文君,替她拍去衣服上的尘土,只说出一句:“以后好好过日子。”便扭头向门口走去,出门前回头看看还跪在地上的相如,“你也起来吧!”然后,转过头,走出门去。
“爹!……”文君跟着走到门口,却见父亲已经头也不回地拐过门廊,文君知道,父亲还是在关心着自己,只是不善于表现他柔情的一面。
跟相如回到酒馆,小两口心痛之余又稍稍有些愉快,老爹终于同意了我跟相如,这嫁妆在古代可是寓意丰富的,最起码表现出父亲的两个愿望:一,为了女儿过得更好些,贴补家用,或以备应急。二,给女儿争取在男方家的地位,嫁妆多可以显示女方家有经济实力。
有了这些东西,小俩口起码也算是个中产阶级了。晚上两人合计了合计,决定,回他们的大本营——成都,买田置宅,东山再起。
做完这个决定,两人激动不已,紧握双手,眼睛向右上45度角的方向望去,彷佛那里正有一幅画,两人憧憬着未来生活的美好蓝图。
有了这般车马从侍,回成都的路途感觉短了好多,完全不似来时那般辛苦。
选一处依山傍水、空气清新的地方,相如雇来班头为他和文君建造了一座深宅大院,楼台轩榭,殿廊环立,甚是豪华。
“文君苑”,这是相如为新落成的一座别院题的匾,“从此,你可以登上那高处的楼台,极目远山秀水,摘星谪月。”他拂袖远指,眉间尽是柔情。文君欣喜地偎依在相如身旁,“历尽千般劫难,只愿与相公今生今世,白首不离。”
小俩口的日子温馨而甜蜜,没有世俗纷扰,平日相如吟诗作赋,文君挑琴舞袖。
夏日早起,相如会采集微带晨露的鲜花,取其嫩瓣,浸泡后为文君沐浴更衣,然后为她画眉敷粉,挽发成髻,斜插碧玉簪。夜晚,红烛过半,文君在相公怀里怒放成一朵最美的山栀花,清甜润心。
那晚,文君表示,如果此生有幸,愿与相如朝朝暮暮,耳鬓厮磨。她认为,这就是人生最美的状态,相比达官贵人,她宁愿与相如做个久居乡野的平凡隐士,因此并不十分敦促丈夫渴求功名。
不过,相如可不是这么想的,堂堂三尺男儿,一生不沾些功名岂能对得起列祖列宗,也对不起我这多年来练得一手写赋的好本领啊。
房子气派了,日子好过多了,到相如家串门的人也络绎不绝起来,相如正好趁此时机结交权贵,当然,其中不乏平日鲜有来往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儿子的小外甥外孙们,每次吃好玩好后,还兜走了不少。
话说这其中有个叫杨得意的,是相如的四川老乡,相如对他是格外亲热,每次吃饭都邀请他上座,好茶好烟好酒尽享,平日里,喜欢跟这个杨得意称兄道弟,还经常把自己新写的赋拿出来和这位老兄切磋交流,不亦乐乎。
那么,想必这位杨兄才华堪比相如?非也。他只不过就是一为别人养宠物狗的,关键是,给谁养呢?说出来吓死你,那就是当今皇上——汉武帝,这位杨兄就是养狗的太监——狗监。别看这差事似乎不怎么体面,但利润颇丰。又鉴于杨兄有太监的先天优势,声音婉转悠扬,有时候皇帝来逗狗,也为他老人家读读诗词歌赋,聊以解闷。
汉武帝作为汉朝的第六代接班人,在治理国家大事上毫不含糊,勇于开拓进取,在他的统治下,中原生机勃勃,充满了改革与发展的动力。但是闲暇时,皇帝也要有个娱乐,那时候又没有电视电影,娱乐业远远不比现在这么发达,群臣发现皇帝有个“声色犬马”的喜好,于是,一时间养狗养马红极一时,一年一度还有个宠物选美大赛,大大丰富了朝廷上下的精神生活。
国家治理好了,皇帝也爱风雅,对一些阴阳怪调的东西颇为热衷,而这位汉武帝就喜欢写赋,一生写过四百余篇。如果,后舍男生生在那个年代,并发明了加人肉背景的脸部扭曲表演,肯定是比现在红上一百倍,那是直接面对皇帝啊!
而现在是西汉,跟精神娱乐稍微沾边的就比如楚辞,比如汉赋。赋这种文体,说白了,就是用华丽的语言达到讽谏的作用,言辞多虚词滥说,让人听着舒服的那些个话。往往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赋,就相当于一剂不苦口的良药。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杨兄的这份工作可谓美差一份。逗狗、赏辞,皇帝稍微玩得兴致一来,那赏赐还不丰厚吗!相如现在并不缺钱,缺的是引荐机会,可就凭他一个区区贫下中农的身份,朝廷里没有任何关系,就想见皇帝,有如做梦。如果,伺候好了这个狗监,保不齐哪天他在皇帝那里提两句,自己就被提上去了。
终于,杨得意答应相如,下次,再给皇上读赋,就选他的《子虚赋》。
这天,狗监杨得意照样要给正在逗狗的皇帝读赋,拿出事先准备好《子虚赋》。
“楚王乃驾驯交之驷,乘雕玉之舆,靡鱼段之桡旃,明月之珠旗,建于将之雄戟,左乌号之雕弓,右夏服之劲箭……于是郑女曼姬,被阿锡,揄纻缟,杂纤罗,垂雾縠,襞积褰绉,郁桡溪谷……”
辞藻华丽,奢靡之极,汉武帝不知不觉听得入迷,忘了手里还拿着狗食,呆坐于龙椅,听罢,慨叹“世间真有这般文章?可恨不能与作者生于同时!”
杨得意一看机会来了,马上接话茬:“启禀皇上,这篇赋的作者还活着,正是我的同乡司马相如!”
“噢?”皇上一听大为惊喜,“既然如此,何不速请了来,让朕看看。”
“遵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