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约一物换圣杯 月下蝴蝶惹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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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高人啊——你带的好路!”余_38605.html可伤不惯行崎路忍不住对烟绽抱怨道。

    果然是一条好路:

    荒坟缠藤蔓,暗洞藏宿莽。

    川岩喷毒雾,溪谷多棘芒。

    “咳咳……原本是为了一个人着想,结果倒是落了个如此评语!药师姓余,这个愚姓实在好啊!”烟绽干咳了两声咋咋嘴道。

    “郎中连愚和余都分不清楚,果然是愚的可以了!”余可伤笑道。

    瞅了一眼老远的后面一言不发独自行着的风焰君,烟绽道:“咱们两个人这么愈来愈去也不知道瞧瞧后面,看他这样的速度倒是与那一日离开时差到天上地下了。”

    “他不急你急什么,难不成还能把他落下?”余可伤。

    “有可能。你有没有发觉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晦暗不明?”

    “我又不像你是看相的出身,看不大出来。不过他那一张脸自从我见到的那一天就一直都不太正常啊。难道你不觉得?”

    “哪里不正常?”

    “明知故问。”

    “我是真的不知。”

    “或者在你我所在的世界之外有另一个天地,另一个未知的空间,在那里的人大约就是他的这种形态。”

    “鬼话连篇了!在这样的鬼道上,千万不要说这些个,我可是胆子小的。”

    余可伤夸张的望天。

    “你又看什么?”

    “看看会不会突然下起雪来,你的舌头刚好做雪橇板儿。”

    “你这一句比我冷多了。”

    在一处离幻海城宫城极近的地方,余可伤登上了一处小山丘。

    “再看下去就要日升日落循环不息了!”烟绽等了半天站的脚都僵了。时才走的倒是不累,现在一站反倒显得累得慌。

    “你最近怎么总是这么急,要不要帮你开几副泻火的方子吃吃?

    “少啰唆了,还是快看吧!”

    “这个东西的位置么……在——那个方向。”余可伤一指崇华宫的西门。

    “确定?”

    “不然你来看?”

    “吁~~”

    风焰君极目远,说道:“如此,谢了!告辞。”

    “喂,等我!”烟绽一路追上身形极快的他。

    这是一座涨满了书香的宫殿。从里到外的看守还真是不多,要进入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跟随着晶玉越来越强的反应,风焰君进入到了一处比较暗位于西南一角的暗红色大门中。这里面大概好久没有人来了,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干烈呛人的尘屑味。里面的东西都是些祭祀用的,那些器具大多是金银和陶器,有几个在墙角的罐子还挂了蜘蛛网。

    供桌上的东西有些凌乱,一只不起眼儿的原石圣杯却在散发着异样的暗红色光晕。

    风焰君的手缓缓伸向它。

    烟绽的眼光闪动了一下。他清晰的感觉到有人正在潜行,逼近,这些人的脚步轻的很,行进极快,但是身子有些重,应该是提着东西吧。但愿不是刀。他再度的回望风焰君——后面没有人了!

    他在他的身前!

    刚才的突然的抽回手使得杯子晃动了起来,就像是醉汉一般脚一欠,上面摇了个弧形。

    那一滴魔血滚珠般的在里面摇了一圈儿!这里可不是打斗的好所在。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乍然由四面八方现身的数十名剑者乍然将他们团团围住了。随即而来的是更多的宫刀手!不够大的空间里立刻被一片刀剑之光映射的有如冬夜的白昼。惨白的光亮,好像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划了一个‘死’字。电光一闪而逝!众人刀剑已到——风焰君忽然反手一推烟绽,右掌已然同时拍出。疾风大作!

    烟绽被一股力道推动,急速飞出战圈外,蓦然,只见一阵红焰夺门而出!

    刀剑如潮水般一涌而出!

    一时间又完全没有人理会烟绽了。他竟然被落下了?!这又是什么状况?他叹气的摇摇头,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外。尊严啊,滋味可以好好品尝一番。

    门外的战局陡变。

    “生命需要珍惜。红兄,还是留一丝丝的情吧!”烟绽追出来。

    ‘未来,需要珍惜’另一个人的话乍然回响在风焰君的耳畔。

    如密筛鱼,众人的战圈更小了越来越收紧……他们采取的却不是强攻之势。刀剑中乍然显出第三层的兵器,钢鞭!鞭鞭轻旋猛翻,只见银亮亮的一溜寒电俨然伸缩,溢出,直逼风焰君上三路而来。他整个人翩然的旋转,随着转势蓬渐出大片的血雨,那血雨缤纷四溅,不是凄怖,而是极致的嚣艳,在腥然的嗅觉中这样的美让人迷醉。更显示出这一场拚搏业已结束。倒下的人,没有失去生命,但是形同废人。何人敢再近前?剑锐双刃,锋利无比,刀锋一线,偏走灵蛇,钢鞭气势如虹……又如何?无形的跌落,莫名的战败。他甚至没有亮出他的兵器!密集,而光炫夺目的阵势退开的时候就像是早上退去的潮。是幻觉了?

    “上!!!”为首的黄衣剑者见此,不由沉声喝道。

    众人再度上前,阵势却已然大不如前。

    一条人影真比流星还快地横掠过他们,霎时出现在双方的中间。

    来人身形颇矮,胖的几乎成了个球儿。一袭破烂的赭焦衣,披头散发,盲目掩在凌乱的发中的他,看不大出来是个什么摸样。手持焦木杖,他的声音酷似顽童:“明知道是敌不过还要往上冲——还以为只有我这样老迈无用的人才会出门忘吃药,没想到现下的年轻人脑袋都已经先进成这样了!唉……可怜哦~”

    “什么人,报上名来!”黄衣剑者。

    “老老老的老人名报了你能够记住几年?老人家我对自己的寿数向来不乐观,还是不要占用你们那本来就狭窄有不灵光的脑袋了记这些个比较好,是不是?总之——我是来呛声的就对了。”

    “赫!”风焰君冷笑。

    “你不要这样笑哦!我听着就冷。放心,老人家呛的不是你。济世救人,阿弥陀佛——我是来救他们的。”焦衣人:“在打下去,你们的武功通通被他废掉,划算?再说了,一言不和才开打,有事还是用嘴巴来解决比较好。刀剑……真不讲究。”

    “要管闲事的,你好像没有搞清楚,我们是主,他是贼!”黄衣剑者。

    风焰君无声一笑。

    “这位‘贼’没有话说?”焦衣人转脸对他。

    他无语。

    众人按住兵器。

    烟绽挺身近前道:“等等,等等,我有话说!这个贼的名号还是早点摆脱的好,红兄!此事说来话长……不要急不要急,我长话短说。简单一句就是:那个杯子里的东西是属于我们的。至于拿杯子的问题……呃,总不能让我们把流动的东西用手捧走吧?打个商量:先拿走它,待里面的东西安放好了地方,杯子立刻还来,如何?”

    黄衣剑客冷冷道:“原石圣杯是幻海城的圣物之一,你要拿就拿?”

    “哦哦~不过,你们好像也没有怎么珍惜的保养它嘛!诺,它都尘土一层了。”烟绽指指它不怎么干净的外壁。说也奇怪,它的杯口和里面干净到连一丝微尘都没有。

    “不说话的——你怎样说?”焦衣人瞅着风焰君。

    “挡我者,无命。”

    焦衣人一愣:“啥?!真硬气。看来这样的闲事老人家是管起来有难度了。喂,你们可是听清楚了。这位高手是没有打算领情,我看我还是走好了。烟绽拦住他,说道:“老人家跟他讲话心理承受力可是要提高哦。我看,还是咱们两个来比较谈得来。”

    “你们有完没完!”黄衣剑客。

    “完了,马上就完了——好像不是我们两个哦。”烟绽笑对焦衣人。

    “你——”黄衣剑客怒。

    一个儒气的有点闷的笑声自殿门处传进。

    花殇君款款行来。

    “主事的来了。”烟绽喃喃道:“不过,干嘛主角总是要在龙套伤了一堆的情况下才出来?这样的惯例实在是不好,太过无情。视别人的痛苦和伤害为无物,唉……我说,城主大人,你又没有裹小脚,怎么可以来的这么慢。既然早就安排了大阵等,就早点进入主题嘛!”

    “我要等的人,不是你们。这只圣杯关系到一个人的下落,所以要好好保护。如果那个人回来,一定会来取它。每一任的城主登位都需要这支圣杯来举办大典。因此,它就具有意义了。不过,它对于我而言是没有价值的,你们要拿走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必须带一个人来换,生死不论。”花殇君看着风焰。

    “什么人?”焦衣人。

    “但愿不是个死了八百年让我们挑骨的。”烟绽。

    “药叉恨无极。”花殇君。

    “啊?城主……哦,前任城主不是自食恶果在他喜欢的狩猎的游戏中不慎掉下山崖跌死了么,难道没有死?”

    “生死不明。没有找到尸体就不能下定论。这样一个暴戾的癫狂的人,活在世上一天对任何人都是威胁,幻海城的每一个百姓都极有可能是他发泄杀气的渠道。为了所有人的安危,本城主有责任将他的生死查明——如果他活着对幻海城的人而言,那真是一桩不幸。”

    每一个有可能成为城主的人,哪怕是死人,对你都是威胁吧!烟绽心道。他立刻说道:“那么我们不要那个杯子好了,等明天找到罐子来把杯子里属于我们的东西拿走就是了。这样如何?”

    风焰君却在此时近前一步郑重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烟绽愣了一下,道:“好好好,就这样说定。拜托堵着门的高人们刀剑一边闪闪,我们要走了。”

    “虽然不了解你,甚至不知道你的名,但是就今天而言我看重你的能力,当然更多的是相信我自己的感觉。你对我的承诺——击掌为约!”花殇君右手已经伸出来了。

    风焰君爽利的回应了。

    清脆的一声响。

    出了宫城。

    焦衣人告辞了:“闲云野鹤不惯人多的路,别了!”

    “来去倒是快!不过为什么我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蹊跷,总是像……被一群人算计了一样,怪了!红兄,你没有这样的感觉?那些守护杯子的人就像是知道今天咱们会去似的。”烟绽。

    风焰君注视着前方宽阔的道路,又是那样一副脸。

    “我真是开始觉得你的冷漠让人不舒服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有听到的话就回个声儿嘛!”

    “我要那杯子。”风焰君。

    “你要里面的东西,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连杯子一起拿的原因呢?”

    “因为里面的东西不能拿出来。”

    “详情呢?唉……你这是什么答案?跟没有说一样。兄台,我服了你了!”

    “对我而言——有结果,就够了。”

    烟绽淡淡的摇了一下头,欲言又止。

    “你为何会说出那句话?”风焰君。

    “哪句?”

    他重复了一遍。

    “有什么问题?生命确实需要珍惜嘛。”

    “你觉得我会杀他们?”风焰君面带难解的异色中 文首发问道。

    “哪有!我就是突然想到,嘴巴就溜出来了而已。那句话,不妥?”

    “没有。”他的脚步加快了。因为身边的人开始让他感觉到些许不快:一个和某人的感觉有些相像的人说出了相像的话。他思绪被引到了另一个方向。不由的摸了一下腰际,但是那块玉却早已碎去了。想到他,他就感慨和愤恨。在此心情下的思考,所有的念头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翻搅着,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使他感受到一种压力。同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带着梦想中那种机械的顽固性。惩罚错误不过是想要压迫一个人的借口罢了。百花冢的错误就在于他存在的价值。与生俱来的草木灵力害了他。对于镇兽他有价值,对于魔渡他将满足某些人懒惰和借口——灵石也好,魔血也罢,似乎只要他一个人的以身受罪就可以解决了似的。真的可以解决吗?不过是拖延。那个人真正的没有犯过错,要挑错,很容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的罪……就是魔渡的最无情的一面,最难堪的裂隙。他叹了一口气。

    “风声?!红兄,是你在叹气么?有什么事让你感慨?”烟绽。

    “没有。”

    “唉……你的回答啊,有时候真的是很让我无言。”烟绽无奈道。

    “有么?”

    “难道你没有觉得?”

    “没有。”

    “已经是第三个‘没有’了!”烟绽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三天十地角首,玄鉴天。

    风躁动不安,倦怠的波浪掀起的是怨愤。

    浓雾缭绕中隐约见一霸气的紫金身影。他高大的身躯尽显华贵气派,飘然的须发又带有道家的风采。拿着他的笔开始在一块巨大的玉石墓碑上题字,墓碑很高,高耸入云,他的笔只在空气中,墨迹却留在了它的上面。笔走龙蛇:混沌天之主还灵子之墓。

    这个人的身边匍匐着一只奇特的动物,一半像狮子,一半像羔羊。它是从炼狱里穿出的精灵,继承着阴郁、邪恶、与非比寻常的邪灵之气。它的大小比羔羊大,比狮子小,一只眼睛闪着幽蓝的光,另一只却是暗黑的,仿如深洞。闪闪发亮的绵长的金黄毛发柔软的披洒下来掩盖了它充满野性,健硕的身躯。喷着气的鼻孔张开着,就像是心突然紧张的人那样。它安静的呆在那里。之所以安静,是因为它的主人没有命令它起来。任何的一种动物在压抑自己的行为时都是会这样么?一半的平静,一半的兴奋,随时准备着一跃而起。它动起来不但会疾行电掣,还会潜伏无声。月夜里浮云流际是它最喜欢走的路。它不会叫,但是能够听到诸天的任何一地的声音。它不喜欢奔跑,因为那会使时空的概念显得苍白无力。它能在被封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魔化邪城外潜伏漫长的时间,为的只是趁机谋杀一只溜出来的角兽。它,就是三天中最为神秘的战兽——金猁。

    紫金人的声音阴沉不定带着飘忽忧伤和愤怒。面对墓碑,他说的话只有空气听得见,一些隐秘的,不该出自他口中的,有损于他尊贵身份的话语。

    他忿然的一拂袖。

    云中骤现一面巨大天镜。

    镜中呈现的是百花冢安然的依靠在轮椅里的样子……

    太阳自山的一边升起。

    清凉的溪水边,虹影推着百花冢沿着水的流向悠然的走着。停在溪水倒影的小岸滩前,她看到他的那双眼在凉凉的水中的另一双眼睛里闪耀。宛如远处的光,暖暖的耀着温情的特有光晕。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就是同样的一双眼睛。大概是回忆起了某些往事吧。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往事?昨晚叶子映在窗上的影,他看的入神,也是这样吗?他的脸被水光映照,微微的闪亮着奇特的光,美得无法形容。她不记得有哪个男人拥有这样的独特的令人心旷神怡的美。她心被牵动了。她从来没用过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很想走进另一个人的世界,看到那里面的一切,感受那些不为人知的心绪,体味,分享,同时也向对方倾诉自己的心情……难道这是仰慕?可是为什么和对其它人的不同?难道这是倾慕?她的脸泛起了红晕。这样一种情感是她不曾体会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低下了头,深怕被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事实上,她没有必要这样做。因为他的目光被远处的野鸥吸引了。它们正在飞回自己的领地,三三两两,惬意的,优雅的。

    太阳往山的另一边沉下去。弯弯曲曲的路和湖面的微波一样闪着银光。又密又软的草,悉悉索索的在脚下倒去。稀稀拉拉的树俯在水面上,枝条的一半已经淹在水里。几只小蜻蜓在那里打转。一条小船悄悄的驶过,让平静的湖泛起条条金线,点点涟漪。涟波吮着枝条。暮霭红红的,暖暖的,照在人的脸上仿佛能够让人发热。一条小河自附近的小村庄流出,河水闪着银灰色的光。甜蜜的糖果一样的可口色彩耀在一排排的小房子的顶上,这景象,好似和谐的音乐在心头缭绕!如今是门户掩闭的家里的黄昏了?一条形状怪诞有可怕的影子在黑魆魆的房间里飞舞仿如火舌。倾盆大雨突然下了起来,一整天,寒冷、最阴郁甚至叫人可怕的大雨。这雨就像是还对人怀着一种公然的敌意。但是当一个白色的精灵到来时它却骤然停了,散发出一股令人觉得可怕的潮气,比下雨时还要潮湿,还要寒冷。这里的每一块土壤,每一条路,处处都在散发着雾气。并不是所有神奇的面貌都是让人惊喜的。白色的精灵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强迫她跟随他的脚步挑起一种奇怪的舞蹈……她的脸颊越来越发热,身体不禁贴着他温暖又模糊的身体,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自他的身上传来……仿佛每一个汗毛孔都张开了,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她努力的想看清她的面貌,可是越是张大双眼越是看不清楚。此刻的心情哦,复杂、恐惧、甜蜜莫名、兴奋、渴望……时间随着流转的舞步时快时慢,无形的乐音把她包围。她把脸颊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原以为可以体味着的是前面的这些快乐……结果随后而来的却是那样的越来越恐怖的怪梦。躺在暖和的床上,怎么会到床上来的呢?

    云蝶忽然惊醒,只觉得全身酸痛。身底下一阵湿热,一阵凉。

    好几天,她就像是打蔫儿的花,完全不似以前的样子了。

    这几日云蝉的病似乎颇有起色了,泉下人的药好像不同以往那几次的效果一样平平。千重极目每日几乎都会到她这里来坐一会儿,看到她渐渐有了血色的脸庞,他眼角的笑意更多了。这是在政务之外他难得的一段闲暇而惬意的时段。对千重极目而言,人生若是没有温情,没有爱,那么生活只成为一种运转的齿轮,干涩枯燥。可是,在从前他还年轻的时间里,代替幻想的仍然只是幻想,因此只能想象,满足于想象。他的前半生所得到的只有想象中的温情。以及对权利追逐的胜利感。手足情,一度是他全部温暖的部分。但是他唯一的弟弟在完全填补了他整个生活的空隙后突然的夭折了。这使他一度陷入难言的痛苦。可是自从他遇到云蝉后,他的情感闸门再度洞开。这个孱弱的可怜的小人儿牵动着他的心,莫名的在他的心上种下了一粒种子。并不是所有的种子都会开花,这话很对,它像是藤树绿色的蔓——爬满了他的身体和心灵。有一天听不到她的声音,他都会觉得这一天过的索然无味。所有城中的姬妾都不明白这个叫云蝉的女人凭什么抓住了他的心。这个答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对于她而言,入宫,遇到她,是必然的她的路途而已。谁让她生在一个与他有着密切关系的豪门望族里呢!事实上,她更希望自己像那些被遗忘的女子一样平静的在这里过完一生。也许对她而言那样更好吧。她偶尔会陷入到对过往的回忆里去,那里面有着一个秘密……

    修整的颇有层次感的花园里开满了珍奇的花草。初上的月朦胧而清淡,光洒满了她的纱衣。

    漫步在小桥上。云蝉刚好遇到了进宫门来的道人。

    “云夫人的脸色看起来比前日有了很大的起色。”泉下人。

    “这要感谢道长的医术精妙。”云蝉。

    “贫道哪里当得起。”

    “不必谦恭……只是……”

    “莫不是夫人还有什么地反不适?”

    “倒不是我。唉……这几日,小蝶突然变得不太欢快,叫人瞧了瞧,也都回复是‘没有什么’。但是我还是很担心。她一向是闹事精一样的,突然这么安静,我真是担忧。前日,想请道长帮她看看,可是先前她那样对你——我实难开口。”

    “由来如此。贫道这就去瞧瞧。”

    “道长。”云蝉叫住了转身的他:“若是她对你有失礼之处还请你多多原谅,她的个性就是如此,常常会得罪人。但是她的心地善良,我想接触多了你会了解的。”

    泉下人定定的站住了,半晌:“是不是所有做姐姐或是兄长的人都像你我这样看到自己的家人总觉得他们没有什么毛病,即使犯了错也是有好多的原因值得原谅。哪怕是真的错了,也要找个借口,生怕他们身上有摘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曾几何时,我就是这样的为我的弟弟辩解。那个时候家里的三兄弟里,我的哥哥最明智。常常提醒我,担心我会把他惯坏。结果,真的不出所料——他,死了。在一次自己设下的陷阱里死去了。”

    “你……是说小蝶会……”她的脸显的紧张了起来。

    “不,不是的。我只是听到了你的话有所感慨,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想太多。”

    “喔,是这样啊。”她绷着的神经松开了。

    叮嘱了一句服药的事,泉下人就朝云蝶居住的地方去了。

    望香宫是一座漂亮的相对独立的小殿阁。明快的色调,四季花草的轮换在这里似乎比其它的地方更明显。廊幔飘飞的通幽小道弯弯曲曲的引向她的居所。

    她却在那一片刚刚修剪过草尖的充满绿色植物的院子里。粉色的背影,很美。

    云蝶没梳头,乌黑的长发披着,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思考,又似乎不是。就象梦游似的她甚至没去注意还在她头上飞来飞去的黄蝴蝶。宫婢们不知道,而且不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其实她们更希望她一直这样。这才是正常的,好的事情了。她们更乐意认为这是所谓长大的征兆。而且,这几日的安宁是对她们来时极为宝贵的。只有她的贴身婢女在时时刻刻担心她的情况。她怀疑她是遭到了什么打击之后变成了这样的。问题是近来确实又没有什么所谓的打击出现。

    泉下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什么。这倒是让他有点意外,看来她这次是真的病了。

    “生长在宫里的孩子,你知道长大意味着什么?”泉下人毫无预兆的问。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或者,觉得我有病?”

    “现在的你只是让我突然的想到前两日看宫城里的人打马球的情形。生长在宫里的女子必然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最难堪的就是没有可以开拓和展现的空间,哪怕是打着游戏的名义。似乎只有顺着一条约定俗成的道路一直的走下去……”

    “什么?!你要唠叨去别处——趁我还没有发脾气。”

    “唠叨了?”泉下人又换了一个话题:“你一直蹲在这里不冷?”

    “我在观察地上的虫子。”

    “哦。”他蹲下来仔细的看。草尖上果然有一条绿油油的像柳叶一样的虫子。

    用春葱一样的手指轻轻的拨了一下它,她问:“你说它知道害怕吗?”

    “你觉得呢?”

    “好像……不会。”她望着他,眨眨眼问道:“你今天真奇怪。

    “奇怪?好像是吧。因为我觉得我是医者,而你是病患。所以不管你有没有病,我都是来看病的。既然看病就必然的要确诊。一旦确诊了,一块石头就落地了,庸医就是喜欢给人家确诊。”

    “你是庸医?”她噗嗤一下笑了。

    “你今天很不一样。”

    “难道你是希望我叫着闹着派人抓你?”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哦”他也沉默了一会儿:“我昨天也做了和你同样的梦。”

    “你骗人!”

    “不信,听一下就知道了——我梦到身为一国之君,坐在高高的金殿王座上。一天深夜一个壮士紧紧追赶并且斥骂我,还把唾沫吐在我的脸上。大臣全都看到了,但是没有人动,大家就像被催眠了一样一动不动。急怒攻心,我就上前与那壮士理论,谁知此时却突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了。我心里很不痛快。第二天,召来了所有的大臣,把梦中受辱的事讲了。他们通通说是不知道。这么会有这种事?看到了却说这样欺君的话。自小至今从来没人敢欺侮我。这回我定要找到那个壮汉,跟他较量一番。找得到,那就好;找不到,宁愿死!于是,每日清早同大臣们站在路旁辨认过往行人,连着好几天也没找到梦中人,我便回宫自杀了。因为不自杀不行,丢脸一次就够了,现在搞到所有人都知道了,以后大臣们不知道会怎么讥笑我啊……越来越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你现在是在教育我吗?”

    “看来我编故事的水平不高。这个如何:在传说中南海的君王叫做‘倏’,北海的君王叫做‘忽’,中央的帝王叫做‘浑沌’。倏与忽经常作客于浑沌的国土,接受浑沌丰盛的招待,倏与忽欲报答浑沌这样热情的款待,想着人都有七窍而浑沌却没有,就想要一天凿出一窍,让浑沌也能跟他们一样享受美食、音乐、愉人的景色等,没想到等七天凿完七窍后,浑沌却也因此死了。其实每个人都有他的体质与活动的条件,很难将其他人的条件硬套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理论或是说服也是如此,也许以为是为着对方好,但是结果却是不一对路子。贫道怎么妄敢教育你呢?况且聪明的你又不是孩童也不需要别人的教育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世界,你有你的,我有我的。不需要太过亲密的融合,人世间的悲剧有的时候就是太亲密无间引发的。但是太远了,又会很难帮到别人。这个分寸是如此的难以掌握。有心事的人,总是显得和心如凉水的人不同,倘若一个平时大大咧咧的人突然的变化,那会让身边的人不安、忧虑,尤其是亲人。他们会担忧。和外人不足言道的事情,为什么不和亲近的人讲讲?嗯……我说的太多了么?夜已深了,贫道就告辞了。”

    “我没有说过你话多。”云蝶的话接的很快。他在谈话中没有嬉笑,但是却带着一丝孩子气,他的风采不同往日。她再度的看着他的面庞的时候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仿佛从前的那个臭道士和此刻的人是两个人。

    “哦。”泉下人点头,又转身回头了。

    “其实……我不是被梦吓到,而是被醒过来的自己吓到的。我……”她犹豫了好一会儿:“你不会告诉别人的是吧?也不可以告诉我姐姐!”

    “是的,当然。”

    “我流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就是……反正不是每个月应该流出的就是,那个……很奇怪就对了。”

    他点点头一副完全听懂,完全了解的样子,用了医者专有的自信和肯定来要求她接受他的诊脉。

    她伸出手腕的时候和以前给宫医看的时候感觉明显的不同,好像已经吃了什么定心的药似的。

    几只蝴蝶徘徊来去,绕着一朵他们身侧的两朵红色花朵,一朵开的很艳,另一朵刚刚展开了几片花瓣。

    云蝉远远的看着他们,柳树的阴影遮住了她纤然的身影。她舒了一口气,瞧见此刻的情形有点安心,但是泉下人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让她的身子猛的一震——他的手安详的如同老人一般的拂过她的头顶被风吹乱的发丝!

    这个动作!难以捉摸的幻象……

    这个面庞的侧影!

    云蝉迷离的眼底不禁陷入了往昔的情境里一叶落,正是:搴朱箔,此时景物正萧索。画楼月影寒,西风吹罗幕。吹罗幕,往事思量著。

    风起了。

    朦胧的过往中,晓雾初开。

    相爱的人未必要朝朝暮暮相守在一起——虽然是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但是他们始终没有生活在一起,他们留下凄美的回忆。但是活生生的人,活在当下,和理想的完全不同。人,总是希望要朝朝暮暮的,活在同一个时间,活在同一个空间,长相厮相守,相牵相挂,缱绻悱恻。于是一切就变成了悲伤的回忆。如果相爱的结果是使爱人独自忍受一个人的零落,那么爱情的轨迹总是把云霄之上的金童玉女贬为人间烟火中的匹妇匹夫。甘心?可以相守的当然甘心,即便要面对俗世的琐碎烦恼。这些烦恼都会变成一种幸福。这一生,唯一的赌注,云蝉要合在一起下注。她投到了那个深爱的人身上,并且打算与他一道逃离。逃那个属于她的必然被选入宫城的命运。曾订下的山之盟所渴望的水之约,在空等的那一夜过后成了一场幻梦!再等一等,总会到的,他会来……她祈祷的终点就是晨光的乍现。他消失了,从此之后,再无音信。仿佛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记忆中,留下的只有他温柔的暖融融的手掌掠过她发丝的情境……她的心凄伤而难以平静,就像乐师拨动琵琶前那沉思的岑寂。她的心中充满了期望的痛苦,期待着他来到她的生活中的痛苦。这样莫名的无疾而终的爱情任凭谁都会被击倒——她病了。什么都隐灭了,一切关于爱情美好的形象都化掉了……最后,好象她被丢弃,一个人在高空,隔着云,看到那波光粼粼的河在乡间泛滥,迟缓又不容置疑的流着。远远的有一道黯淡的微光,一片迷离,一线水雾在天地间颤动,徘徊。

    ‘一刀三命’果然不是好逮的人物。不过,抓这样的金牌杀手一定要到伎馆这样的地方吗?孤逢被胭脂花粉的气味熏得的脑袋都大了。摆了个豪客的架势他点了那一位叫‘花月芙蓉’的大伎。说实话,如果这一回钓不出一刀三命,他可就真有的‘要命’了。见这个芙蓉不是一般的费银子!回去要怎么跟那个铁公鸡一样的头儿交代,他现在都不敢想了。呜呼,那一张鸡嘴哟……

    花月加芙蓉等于什么?

    大约是美到了极点。

    不过在孤逢眼中不过是个美艳不可方物的怪胎,抛售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