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花酒赏月玄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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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百色烟胧的第二层楼。

    楼内布置得很华丽,但却被分隔成很多房间。

    雅座。

    但凡是美艳的女人似乎都很会跳舞。歌喉嘛,无所谓。

    不过月下芙蓉唱的这只曲子倒是很耐人寻味——铜雀妓:

    军爱本相饶,从来似舞腰。那堪攀玉座,肠断望陵朝。

    怨著情无主,哀凝曲不调。况临松日暮,悲吹坐萧萧。①

    孤逢在她的脚踝处看到了束紧的带子。

    她在舞场和她的伙伴们可以一直舞到黄昏,跳舞时也有一些热情,到现在她还是拥有这样的的热情,尽管此刻的结局是如此的不如人意。往昔不堪追,情窦初开的她追逐着他的恋人,追逐的终点却是抛弃家族的一切和被拐骗卖身到伎馆的下场。所幸,高贵的出身使得她学习到的东西很多。虽然在社会上不值钱但是在伎馆里,这些技艺可以使她免于卖肉沦为低等妓俾的命运。在过去喜欢踩着节奏跳舞纯粹是为了跳舞的缘故,不过,在这里当她看见那些被人追求和被人娶走的姑娘都有她们温柔的折磨、苦涩的甜蜜、可爱的痛苦和愉快的烦恼时。她心里很少想到要是日后自己身陷为人姬妾的命运能够怎样。一次的被骗已经足够。当那些豪客竞相争着要同她跳一曲舞时,她的心里头只感到好笑。当他们闹得凶了,她就责骂他们一阵,再撩拨几句表示安慰——男人啊,真是低贱的东西!玩弄他们,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她的习惯。尽管如此,偶尔的忧伤还是缠绕着她。就像今天。今天是她最初的‘爱情’惨遭蹂躏的祭日。在那个人之后,她只对一个人稍有好感。她的心里渐渐分不清楚到底是为了拉一个舞刀弄剑的强悍的保护者而接近他还是真的动了情。可是自己真的还有情可以动吗?她怀疑。她甚至没有问过他的姓名。江湖上,‘一刀三命’就是他的代号。今天,他会来吗?她有些期待他的到来了,至少,有他在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人来烦。说道抛金撒银,哪有什么人比他更豪放?他有着沾着血的用不完的金银和仿佛没有尽头的生命。他的刀,他的命,都是异于常人的。

    “你唱的什么东西!扫兴!换一曲,跳个好看点的舞来!难道——是裙子太紧,步子迈不开的缘由?”孤逢突然板着脸喝道。一股凌厉的掌风,震的桌子上的盘碟掉了一地。掌风所到波开浪裂般,她的衣裙自大腿根处裂开了!她那白净净的泛着柔和肉色红晕线条匀称的美腿引得楼下的看客们一阵骚动。

    花月芙蓉一愣。这种局面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叫你跳!聋了?”孤逢随手一只酒杯就掷像她的脸。这样的铜质酒具要了以此刻的速度砸到她那一张美丽的面孔,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这个时刻,看你出不出来!孤逢心道。

    “哎哟喂……可砸死妈妈我了!那个不长眼睛的——”老鸨捂着脑袋门儿大叫道。

    这一时椿她偏偏端着暖好的酒上来。

    孤逢憋气窝火的瞪着‘破坏者’。

    “你还瞪老娘,你这个杀千刀的!老娘我本来就自然灾害了,现在还多了道口子,我那龟公要是找了小老婆……你你,你养老娘的下半辈子啊?”老鸨。

    “孝子贤孙还愁没有,我就免了吧!告辞告辞!”孤逢借机开溜。今天是砸锅了。

    “喂!你——还没给钱呢!”老鸨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此刻另一个穿红衣的媚眼的美人子上前来妖艳的撞了他的腰一下,道:“官人既然不满意她不如到我的雅阁里去坐坐如何?反正是一样要掏钱的,换个人你也不吃亏,可好?这样就走了,未免太浪费了。”

    老鸨一把推开,吼道:“小婊子,给我闪一边去!一辈子你也当不上大伎官!你想钱想疯了!老娘说的是我的医药费!”她对孤逢伸着手心向上的大手,一群打手随即围了上来。

    孤逢正要还嘴,红衣美人却上前来将他往外推:“还不快走!”

    他盘算着反正是没有调出来一刀三命所幸就来个溜之大吉。要是这样就付了帐,那可是损失惨重,外加无法交代——窘迫的官府,无奈啊!

    一步跃起,他纵身而逃。他的脚还没有踏到第二根栏杆就被凭空洒下的巨大的网给缠住了,所幸,落地还算漂亮。

    “玩这一招儿,老娘见多了——拿钱!”老鸨一挥手,打手们把网拉的更紧。

    众人围观,指指点点,区区姑姑,此刻情形甚是丢脸!

    “罢了,给你就是!”孤逢一咬牙,心道:惨!

    “三百两,拿来!”老鸨哪能忘了自己的这笔帐。

    “啥?!不是只有两百两?”

    “哟,哟哟,打了我不用付钱?要你这个数是少的了!”

    “我只有两百两的银票——你爱要不要,反正……”孤逢的手在怀里一摸登时打了本儿。

    “拿来啊!”

    “这……”孤逢目光搜寻了一遍,再不见那个大眼睛的红衣女子。该死的,偷到差官头上来了!他忿然抽刀,一道光闪,网已裂,怒目道:“叫那个穿红衣服的出来!老鸨,不是我不给钱——是你们家的手脚不干净,怨不得我!要钱,找那个小婊子去!”

    “嘿!赖账赖到你这么没有水平的真是头一遭见!没钱?好办——给我打!”老鸨气狠狠道。

    半响不语的花月芙蓉此刻解围到:“妈妈,算了。就让他离开吧。我的头有点痛,经不起乱。”

    老鸨对这位摇钱树自然是百依百顺,不过对钱也是从不放松:“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今天你把两百两拿来,咱们就算了事,否则——老娘要报官!”

    “呵?!……”孤逢苦笑:真是大伎馆气派不同哦!

    一刻僵持。

    突然——漫屋顶下银票!

    此刻的美妙啊!不知道人们常常做的天上掉馅饼的梦是不是就这样,香喷喷,美轮美奂……不不,纸醉金迷!

    骚乱啊~等所有人平静下来时,孤逢早就没影儿了。

    山色绿,江水流。

    春寒料峭,微明时分,仍然是寒气侵人。

    渡口。

    白衣人登上一叶扁舟。

    “等等!”孤逢跳上甲板:“这位不留名的,你可是来报恩的啰?看不出来,你竟是这样的挥金如土的家伙!”

    “报恩?”月澜君笑道:“闲来无事散散心,刚好遇到你而已。”

    “有钱人,说话真是——”他把那两个不雅的字咽下去了,抿抿嘴道:“上次可是我救你,不然你就被烧成灰了,这么快就忘了?”

    “哦……我想想——嗯,好像想不起来了。算了,无所谓。”

    “哈?!”

    “我欠你情,你欠我情,算来算去很傻。一男一女,倒是真的该好好算,或者有意外收获。男人嘛,还是少算的好。无聊,又浪费时间。”月澜君。

    孤逢欲言又止,一会儿,突然豪爽的笑了,一巴掌拍到他肩上:“今天我孤逢交你这个朋友!”

    “喂喂喂……用嘴说就好。富家子弟可是弱不禁风,拍坏了要赔的。”月澜君的羽扇拂开他的手。

    二人中 文首发不约而同笑了。

    “朋友,如何称呼?”孤逢叫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

    月澜君遥望水光尽头的玄空地。

    “唉,你又咋了?”孤逢见到他的脸上颇有愁容,不禁问。

    “求见一城之主是不是很难?一个陌生人向他要他的镇城之宝,他有几成给的希望?”

    “你说的该不是你自己吧?如果是,我看你还是下船,继续你的散心之路好了。或者找个能打的伴儿,一起去——逃走也容易些,对吧?”孤逢此际反正无事,对他的旅途越发好奇了。

    玄空地,大殿里正迎接着一位贵宾。

    千重极目远远的上前迎接。

    来人一_38605.html袭彩衣,恍如云霞,身形飘逸,眉眼间带着一丝游戏人间的潇洒,一丝笑意:

    戏梦人生,人似梦!

    来人正是‘丹王’戏梦生。

    前脚后脚,月澜君与孤逢就到了。

    求见城主并不难。确切说是在千重极目见了戏梦生之后他的拜见就不难了吧!

    他不久就见到了。

    不过这个排场有些奇怪:启天殿里隔着许多屏风,不知道是不是专为他的到来摆放了好多的细磨铜镜。

    “拜帖里中仙士说道与佛道两家渊源颇深,不是何等渊源?”千重极目问月澜君。

    “闲人嘛,朋友多,里面少不得就有一些方外之人。渊源,我本人倒是和这两家谈不上。不知城主何以问此?莫非是对两家的理论颇为倾心?”

    “哦,我也是好奇,问问。”千重极目对孤逢道:“想必这位就是仙士的伴童?嗯,长得倒是精壮的很。”

    孤逢不知道他是这样写拜帖的,一面愣愣装傻笑,一面不禁裂了他一眼。

    话为开透。

    内侍来禀奏:大将军回城,带来了大王子征讨细目叛邦的消息。

    “无妨,传他进来说话。”千重极目。

    大将军默凰一袭征袍带进些许的征尘。

    见到此人的第一眼,孤逢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默凰见他倒是不慌不忙的打了招呼,很是自然。好像他们每一次的见面就都如此刻这般似的。

    孤逢不自觉的紧握了拳头,面目扭曲,屁股在椅子里跃跃欲试的往上抬……月澜君觉得他不对劲儿,再加上这里的气氛的确是不太如意,索性拉着他告辞了,相约下次再来拜访。

    刚刚出了城门。

    月澜君:“你怎么了?”

    他一拳打掉一块墙皮:“难怪我抓不到他,由来如此!”

    “嗯?”月澜君一思道:“你是说一刀三命吗?”

    “他叫——默凰!”

    月澜君楞了一下。

    二人的一举一动被站在城楼上的戏梦生看到一清二楚。

    “城主想要冲破死亡的宿命,不是靠丹药就可以达到的。镇城之宝固然可以切一角用来炼丹,但是服用它,一般人却是难以消受。幸好,天佑城主注定可以达成与天地同寿之心愿。这个人——”戏梦生一指月澜君道:“将是无价的药引!”

    夜凉如水,寒月映野鸦。

    秘藏于石矶阁机关里的镇城之宝散发着幽幽的淡蓝色光芒。它的形状如同一块千年冰封水滴。

    守卫靠着栏杆。换班的来推了推他,唠叨着:“贪睡的,又眯瞪上了……”

    他倒了,倒的动静不小……随即,尚在惊诧中的这位也一样。

    那些被认为是难以破解的机关竟然一道道自动开启。

    一条暗蓝色的人影进入,飘出……

    蓝光消失。

    这个飘出的人影没有察觉到在他的身后有一道悄然白雾跟随!

    玄鉴天,夕阳——淡染着虎皮色的时谷或者叫原谷在起伏不平的谷地中间,其中心坐落着一座豪华的宫殿。它三面环山,是一片幽僻的区域,。自环绕在谷地周围的山峦的顶上往下看,这个山谷可以看得最清楚——人间之外的又一种华丽。它除去四季的干旱天气基本上是一块乐土,只要你不怕干燥。没有人带路而独自漫游到谷内幽深之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金猁的魅影就徘徊在云上!

    客人来了。

    末界生与天浮道子联袂而来。仙童在前引路。

    走到一处悬崖的山脊上,天浮道子见那片田野就像一幅地图铺展在下面,夕阳为它添上了艳丽的颜色。同他刚才走过的地方决然不同、不禁又惊又喜。这里竟然有一眼甘泉!在他的身后,山峦尽收眼底,广阔的田野,为那片风景增添了柔和的亮点,小路是白色的,水是白色的,低矮的树枝条纠结在一起,烟气是透明的。就在下面的山谷里,世界似乎是按照精巧的独特的规模建造的。地只是一片画图,从高处看去,它们缩小了,上面的树就好像是用线织成的网,铺展在浅黄色的草地上。下面的大气是宁静的,染上了一层白,甚至连被艺术家称作中景的部分,也染上了那种颜色,但是远方的地平线染上的却是暗蓝。

    天浮道子捻着一缕长髯道:“有水就有生命——令人不解的却是,为什么这些水是在还灵子去后突然的冒出来的?这里的树木长的太快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不知道未来它们会长成什么样参天巨木。”

    “何必想太多。每一处的生灵自有它们的造化,就如同每一地的人物有他们的宿命。”末界生。

    “你这句话说的颇含兴味。”

    “有么?”末界生。

    “不少——人生有两种悲剧:一种是万念俱灰,一种是踌躇满志。还灵子的悲剧就在于他两者都沾上了,而且太过轻率。懂得生命真谛的人可以促使生命的延长,反之则是毁灭。还灵子,既不懂生命亦不懂情,可是他却偏偏去在心里自我追逐。”天浮道子苦着脸对他:“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生前对百花冢的情愫。隐藏于混沌天,没有人可以不被发现,百花冢也不例外。可是我们这位大刑官却拖延了那么久才去兴师问罪,想必是脑袋里面想了又想,转了又转……最终的决定总是难下的。”

    “这样的想法,怎会出自我的脑中?呵呵……道人啊,你可是超然的代表,还是少去研究人家的心理比较好!照你的推断,那么情昭西楼对百花冢的情可就是不堪到无言了。”

    “不同不同。风焰君与他的情况是孤独的少年与寂寞的老人因为相遇而注定的相互吸引。那是最简单纯粹的一种类型。少年仰望一种温暖时,老人就变得无比完美。少年长大时,老人就会死去——风焰君不过是紧紧抓着他不放,想要延续那属于少年的情感罢了。不成熟的执念!这一点上,他的幼稚所有人都看得到。可惜,他自己并不明白。还灵子之死不过是他闯下的第一场祸而已,未来没有人可以预料。因为他还不知道,也没有尝到惩罚的味道。唉……情昭西楼,情昭西楼,情之一字,终究是堪不破!玄鉴天之主又何尝不是……”

    “感慨良多?”

    天浮道子缓缓道:“修道人的能为不比你,做不到不悲悯,做不到心思如此缜密。”

    “又是一句颇含兴味的话!”末界生一拱手:“高人指教:我何时心思缜密了?”

    “不可说。”

    “道人改投佛门了?头发都白了,如此好么?”末界生笑道。

    “我的头发我就像蒲柳,不到秋天就已调零落叶,你却像松柏,秋霜冬雪越打却越茂盛——一头金发,千年如一日!”

    “伤春悲秋!”末界生立刻转了话题:“听闻道家有秘传的复生妙术可以令死人复活,只是这方子极为难得好像还必须是入道多年的人才可以擦到边,不知道那些初信道的教众有没有得到过这样惠泽?”

    天浮道子戏道:“想要的——我来者不拒!方子很简单:现在我把开给要升天的这个人的方剂药量加大一倍,不就可以让死人活转来了吗?死生之间的转换,多加一倍令其生,再加一倍令其死。阴阳之道,不外乎如此。一倍,一倍,又一倍……生而复死,死而复生。”

    “呜呼……高论!”

    忽闻仙家雅乐。

    主人来迎。

    云气飘荡,霸气的紫金身影,高大健硕的身躯,尽显华贵气派的服饰,与末界生的金发酷似的飘然的须发……来人正是,极道侯:

    干风烈雨满极道,一世争锋金殿侯。

    “道兄果然是高论啊!”极道侯朗然笑道,引他们二人往云中花院去。

    一路鲜花开遍,兰草点点。

    “莫怪道人心急,不知极道侯此番约我们来所为何事?”天浮道子。

    “不急不急。”末界生道:“有人请客,你我还是坐下来慢慢品尝佳肴——举杯对月,谈什么都别有情调。”

    “确实。”极道侯说道:“我近来喜欢上了一种桃花酒,味道甚好。故而请二位来同享。”

    “嗯,有口福了。”末界生。

    “我还在想,极道侯为何不请造化古院之主金枭前来,原来是为着它——我这个修道人是花的,酒肉不禁,他那位儒家法门之首却是修身修口……修的多,呵呵,少了享受这份口福的机会!”天浮道子。

    云中花院自引来了泉水的一刻顿时变得风光不同,别有一番味道。

    今夜,正值月末。

    月亮升起来了,照在明净的泉河上。四周的景物有的发白,有的变蓝,全然变了摸样。连檀香木的桌几上的琉璃杯里的粉色桃花酒也散发出神秘的光彩。

    酒香四溢,花香醉人。

    三人互敬,一杯饮尽了。

    极道侯:“今日只邀其实是我有事相请。”

    “难得,极道侯有事用到一个请字——请直说无妨。我二人若能出力,断然不会拒绝。”天浮道子。

    “哦,瞧瞧,才喝了你一杯酒就来了。老道啊,你自己答应就好,不要拉我——他必定没好事。”末界生。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有些僭越,所以希望借二位之口像各方传达一下而已。我与玉殿天宫少有来往,至于双楼就更是未曾有缘一见。不过既然是三天十地之内,既然是魔渡之事,我当然义不容辞。”极道侯又饮尽了一杯。

    “你所言的究竟是何事?”天浮道子摸不着头脑。

    “我欲助双楼一臂之力,早日收回魔血,尽快寻回灵石。虽然说是双楼主管玉殿南天但是毕竟魔渡之危是众人之危……”极道侯。

    不用听下去了。

    天浮道子立刻明白了:他想介入!或者说是他想借由这次的介入促成尽早对风焰君那一场失约‘惩罚’。说到底,无非是还灵子之事酿造的难解之仇啊!酒非好酒,月带阴影。想那‘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必定是心之纯素,如此这般,对影不知成几人?

    追逐那个暗蓝的身影。

    月澜君到了玄空地海之东岸的一处神秘所在。在他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个空中小岛国的存在,因为它的门从不开启。要不是跟随在他的身后,这样蜿蜒的道路多障碍的重重玄门恐怕要进入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了。

    注①:「铜雀妓」作者:袁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