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秋夜妙姬献舞 小石村活人火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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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幻海城宫墙内的女孩来讲,舞场犹如战场,这是供他们尽情呈现才气、柔美身体及必胜信念的舞台,他们知道在看台上某一双眼睛正观赏着自己一切优良的潜质,知道自己未来的飞黄腾达很可能就始于眼下舞场上的一次初露头角的表演。一个女孩的成熟需要局促慌张的过程,至少对于她们这些宫里的女孩是这样的。害怕心愿落空、疑惧、忧心忡忡都是很好的过程,当然,这是当她们成功的过了这一道关卡之后才能够有资格回味的。相对的,一些人一生都过不了这一关,一生都停留在一个格子里。

    妙姬有着无比优厚的先天条件。她的腰肢柔软,玉指纤柔,舞步轻盈,她的五官绝对是十分撩人的那一种。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是精致的,美丽的。靓丽的衣着更是为她锦上添花。在还没有出场前,她早已被视为城中的尤物了。刚刚过了早饭,她就不吃东西了,生怕积食影响身体的美。好不容易进城里来见她一面的妹妹阿若精心的准备了一篮子的饭菜都被她推了出去。阿若无奈的离开了。她没有告诉她家里发生的不幸,担心扰乱她本就很是绷得紧张的心情——它们唯一的母亲刚刚过世了。所有的舞姬都以为这位穿着粗布的、瘦小的常常进城来的女孩是家世殷实的妙姬家的小婢子。没有人知道阿若是谁。说实话,她们两个人也确实长的不怎么相像。如果说妙姬是孔雀,她就是家鸡了吧。除了长的还算干净,不丑之外,她小巧的五官几乎没有什么特点。如果仔细看,也许那一双柔和的眼睛还算可人。可惜,没有人注意过。

    自药叉恨无极夺城主位以来这是第一个中秋宴,想来必定是会办的十分圆满的。

    与幻海宫城内的大肆操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外的百姓早早的熄灯寂静的街巷……

    献给恨无极的礼物堆了半个偏殿,其中主要是幻海周边的小城主们惧于威势而刻意讨好表示。其次是各个臣子们献上的东西。这里面就有富甲一方的小福王花殇君献的金像和玉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内侍念清单的时候恨无极看了看那一尊玉佛,脸色甚是不好看。上挑的眉角不自主的抽动了一下。

    豪华的正殿之内,大宴群臣,所有人自然要喝的东倒西歪?好像不一定吧!看起来席间的每一个人都留有了几分的清醒。武将圆成,大将军姬辉、大值首西又葵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僵板看不大出来是在高兴还是什么。也许这就是他们得到恨无极信赖的原因了吧。和他们的主子的格调还真是像!小福王花殇君坐在西又葵的旁边,这两个人挨着好像是一株海蓝色兰草和一根铁皮大萝卜种一块儿了似的。花殇君系出名门的优雅举止更是与西又葵的豪放形成有意思的对比。

    焦急的躲在帘幕后面,妙姬的目光停留的目的地必然的是在中心人物脸上了。这张脸,勾起的是像她这样为王者而生的少女对情爱与随之而来的权利的无限幻想。等待是煎熬的,等待是手足发凉的,等待是兴奋的……当人无法知道一件事的结果,并且期待好的结果时,这件事就变得越发的重大。

    雅乐初起。

    舞姬们鱼贯而入,那些沐浴在柔美月色也明亮光线里的面孔和不断摇曳的翩然长袖如梦似幻。阴柔而妩媚的这些女子让正殿里排排坐的阳刚之气缓和了很多。舞步飞旋,群组变换,时而如鲜花怒放,时而如微风拂浪。领舞的妙姬如花中蕊心,这一时分真是出尽了风头,占尽了光彩。她的歌喉更是美妙婉转:

    妙舞随君动,行歌入月笼。

    愿奉罗帏夜,永沐欢娱中。

    一曲罢了。献上琼浆,她的今天就算是完美的过去了。接下来就是按照惯例等待着召见和那一夜的来临了。

    轻轻的捏住金樽的手柄处,她保持着早就设计好的撒花指,步态生姿的近前,再近前……

    恨无极瞅着殿外的满月出神,回神见酒杯来了,伸手就过来。

    妙姬递送的一个不够快。

    酒,洒了他一手!

    她一惊,退了一步正好撞到提玉壶过来的侍者。

    一声脆响!玉壶碎,酒溅洒得满处都是。雅乐顿时一乱,众人几乎是同时一凛。同样的表情,心情却是各不相同。心思恐怕也是一个人一个样吧。西又葵下意识的看来花殇君一眼。对方很平静。一场精心安排的计划就在一个意外里化为泡影了。

    当恨无极命人将侍者拖出去腰斩时,大将军姬辉面有哀伤一闪而过。为了这个计划他献上的是他最亲近的侄子的生命。不过还好,不成功的计划,没有暴露的计划,没有痕迹的毒酒,一切都消散于无形中了。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只是可惜了少年郎的性命。

    妙姬被拖出殿外,即便是没有惩罚也算是前途尽毁了吧!一旦被扣上了‘不祥’的帽子,女人就难以出头了。

    对大殿里的人而言接下来就真是称不上欢宴了。

    恨无极的右手莫名的轻颤了几下。他的心绪恐怕无人知晓,就如同他的过去一样……

    往事如昨。

    这座城里什么都大。

    在偌大的厨房里偷点儿东西吃是宫城里的男男女女常做的事,可是就是有这么不走运的小侍卫,年糕还在嘴角外一里地远就被抓了个现行。受罚是不可避免的,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刚好来此的宽仁的城主,一场棍棒才算是躲过了。从此他的命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变化来的太快,太突然,而且是不容拒绝的。当所有人都在羡慕他迅速的升为城主的贴身侍卫风光无限时,又有谁知道真正属于他的确是地狱般的生活。每一天都是一场噩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人倾诉,无人怜悯,无人在乎。他在锦衣华裳下尝尽了人世的种种不幸,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内室、暗室、地上地下以及那密室暗室里锁住的那么多的罪恶与恐怖——秘道,全是龌龊的,血腥的。在宫城的地下,穹顶是白骨一根根支撑起来的。一种怨毒破土而出,阴郁的不为人知的世界改造了如清水般纯善的少年人。一步步的造就了一个个性阴沉怪癖而凶暴的怪人——药叉。

    大约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右手开始习惯性的轻颤。

    大约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心中生命的全部热情已然熄灭,剩下的只有,恨:

    身受千重罪,善意复何为?

    无情挥权杖,恨极不须归。

    焦土,只有焦土和烧焦的尸体?

    风焰君若有所思。通灵医者就这样死了?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烟绽:“红兄在想什么?”

    风焰君:“刚刚沉默不语,你又在想什么?”

    “倘若我分析的无误,这几个竹楼外的尸体应该是幻海城的人。余可伤的指环套着的那一具也是。想来这是他的又一次诈死脱难了。幻海城的人马随后还会到来,你我还是先离开吧!不要破坏这里的好景致。”

    “嗯。”

    二人刚出来,幻海城的黑衣卫士就到了……

    雨势突来。小河翻腾呜呜鸣响,在越来越窄的岸上,独立着小草亭。

    从渡口望去,一条发着黄的老船从河对岸的迷蒙里划出,返航,在船梢掌舵的是一个老人。

    煮一壶浊酒,带来雨中的一道暖意。

    “此酒何意?”风焰君。

    “有意无意,随便吃了。天气这样的坏,你不觉得正是饮酒的好时候?”烟绽为他斟满一杯。

    “酒多,话就多。”

    “嚯……萍水相逢,你竟是这样了解我!只要有好听客,我是不吝惜唾沫的。”

    “那么就说说余可伤的‘死’由何来吧!”

    “好提议!医者嘛,总归有失手的时候,总是有无法治愈的病人。不巧的是他刚刚好失手医死的是恨无极的老母亲。想必这位城主的事情红兄早有耳闻。他在世的亲人只有这位养母,自从当上了城主,自然是对她孝敬有加了,不过她身有固疾,半生又是过着村妇的日子,就算是一朝富贵,也补不回多年的老病坑。偏生我这位药师兄就是头脑一热接了这么个全城都没有人敢接的病号——结果,你也看到,就是这样了。唉……他呀,真是痴到极点了。平日里见他弄个机关,写书研药聪明的很,一到了需要他聪明的时候,他倒拿不出来了!我舌头都磨短了,劝了他不知多少回……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

    风焰君吮了一口酒,笑了。笑容魅惑而玄秘。在久远前的某个冬季,他曾经和还是百草仙童的余可伤讨论过一次关于‘医者与死亡’的问题。那一次的余可伤显得很是跃跃,一副豪情盖天势要医尽万灵疾患,不知人世浮沉,舍我其谁的医仙气势。现在想来他倒是学会了不少的技巧,总算是逃生有道了。

    “这个事情很好笑么?”烟绽不禁问道。

    “也许。”

    “红兄的话总是这么简短,这么让人不解!”

    “不解有不解的妙,人与人之间的话还是不要全知全解全说透的好。”

    “这句话有深意——我该理解为是隔墙问路,防备心多了一椿?”

    “随意。”风焰君。

    “哈?!跟你说话我真是会受内伤——算了,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我看咱们还是启程去找药师吧!幻海城此刻应该是入城的人流最多的时候了,进城是很容易的。正所谓‘大隐隐于市’想必此行应该会如愿的见到他。”

    “希望是。”

    紫金城西南的小石村。

    石头小就叫小石村么?大约这样的名字让人想到的就是民风古朴,一派祥和。的确,这儿的老百姓过的日子很是平静,刨去吃喝拉撒睡过大头年外,一年中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除了赶集和看‘大戏’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了。所谓的大戏嘛,一年总要有几回。组织人是有道仙长,内容还是旧戏码。不同的只有主角人选。谁这么有幸了?这里的石头是又大又硬,把人绑在大棍子上拿它架着两头,烧烤,正和用。小妇人哭的泪人一般,被一群熟练的义工拉进来,人群自然散开一道路让她进入中心舞台。开场是宣读罪状。老掉牙的罪状好像也就那么几条。非常适合她这个年纪妇人的罪状——私通。男方是她的小叔子,已潜逃。受害人是她的丈夫。无原因的突然死亡,就是证据。‘拉大锯,扯大锯,老家门前唱大戏!’小孩子也跟着大人们一窝蜂的往一处聚,来接受这种朴素的早期教育。

    “我无……唔~~”低头认罪后,她的嘴被主会的仙长用破布条子堵了起来。

    法器摆好了。只见浓眉大眼的大胡子仙长先是念念有词的挥木剑围着祭台转了一圈,接下来就开始用剑在她身体的四周滑来滑去,好像是扎什么东西。碎碎念的内容随后变成了驱除鬼祟魅妖的咒语。

    管他叨叨的是什么呢,看客就爱听这样的咒语。那种声调像是地方戏曲,抑扬顿挫刚刚好,调子还挺耐听。音乐这种东西在这里大约还处在萌芽期。

    木剑前的符带着火晃来晃去。

    一团火焰撩着了她的几丝碎发。随即就灭了。她呜呜的声更大了。可惜了,这姣好的容貌,如墨的发丝。

    一个村汉还跟孩子解释呐:“看到它挣扎了没有?这是大仙把狐狸精给逼到脸上来了,待会儿一烧现形,它就没了。”

    “那……她上哪里去了?”

    “当然是和她的汉子见面了,他们就团圆了。”

    “她一直哭,是不是不愿意团圆啊?”

    “胡说!哪有不愿意和自己的汉子一起去的女人!”

    “阿爹,将来我要是有了媳妇也让她和我一道团圆去。”

    “扯淡!看吧,不许说话了!”

    “哦。”

    东南风吹得火急急的往这边闪。

    绑人上烤架!

    “烤鸡、烤羊是饥饿的生理需要,这烤人又是什么情形?”

    一语出。

    义工们一愣。仙长沉声喝道:“何方妖人,现身说话!”

    “我有藏么?不就是在这里啰!”月澜君自人群中踏出,羽扇轻摇。

    “你是哪里的人,与她有何关系?”老村中 文首发长捻须近前来了。

    “没有关系就不能够说话了?那就当作有关系好了。”

    “刁妇!她是你什么人?”老村长。

    妇人被撕开嘴上的烂布头,一时间反倒说不出话来。只是干巴巴的眨么着眼睛望着他。

    “路过的,闲话几句:烧她的理由实在是有些奇怪,有些——怪诞。既然认定她是谋害亲夫的凶手,就拿出证据来,人间发落了她就好。搅和着狐狸精这样的罪名到底是要办她杀夫的事情还是要办驱妖的事情呢?”月澜君正色道。

    “她是先被狐狸精上了身,再杀夫,理当一体处理。取出狐狸精的附体,再让她去见她的丈夫!”老村长咳嗽了一声,音调更加有力了。

    “哦哦,是这样啊。也就是说是狐狸精杀了她丈夫,与她无关了。”月澜君。

    “不对,是她杀的!”

    “是是是,正是它杀的,不是她!”

    “不是它,是她!”

    “咦,同感,同感——正是它。”

    “你……咳咳……”老村长气的倒退两步。

    “老人家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不急,不急,慢慢来,晚辈乃知书识礼之人,向来敬老。请说,请说!”

    “你——哪里来的鸟人!”

    月澜君做莫名状。

    乡绅:“你是来找事的怎么着!大家不用管他,人上架,把火点上!”

    “这位兄台你如此急迫,莫非是不希望她说出点什么?难道你与她……”月澜君掩口:“哎呀,祸事、祸言、不可说,不可说!”

    “你说什么?!”乡绅转脸怒问她道:“你自己说!你的奸夫是谁?”

    妇人抽泣了一声,纤纤玉指指向了——月澜君!

    众人哗然。

    月澜君一愣。

    乡绅哈哈笑道:“难怪你在此为她强出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来呀,将奸夫一道绑了!”

    一群大汉拎着绳子围将过来。

    月澜君不禁叹气,羽扇一收,一副等人绑的摸样。

    突然之前,一阵急促的蹄声传了过来,大汉们听到这阵蹄声,不禁驻足一看,只见远处尘埃飞扬,一骑如飞而来,那匹马原来跑得极快,马上之人想是因为进了人群中,便轻勒疆索,马匹轻嘶一声,立刻慢了下来。烟尘消去,只见一匹乌黑的骏驹上坐着个英武的塞外汉子。一袭黑色裘皮大氅,背负一副冷月双刀,此人周身透出的尽是凛然之气:

    流光孤月轮,霞昏映荒影。

    与君一朝逢,万里并肩行。

    右手一点月澜君,他命令的语气极富威势:“莽撞人,不上马么?”

    “你又是何人?”乡绅。

    “在我还没有心情拔刀之前,最好免开尊口,否则,北方十里铺的景象就会在此上演!”塞外汉子。

    众人闻声,倒吸凉气,几乎是同时退步开去——来的竟然是那个‘一刀三命’的金牌杀手!

    见月澜君不动,他足踏马鞍,飞身,一提,将他抗麻袋一般抗到肩上,纵马而去!

    一路飞奔。

    “喂喂喂……好不好打个商量:换个姿势可好?我的肠子,快要从嘴里颠出来了!”月澜君。

    “有命便好。”

    “哎,五脏出来哪一个都会没命哦!而且,很难看啊!”

    “啰嗦!”

    “不啰嗦,要短命的。”

    “刚刚那般的危机怎不见你啰嗦?”塞外汉子停下马,一把将他横揽过怀中来。

    “这个……姿势似乎又不太适合了。”

    他烦了:“又怎么了!”<_38605.htmlbr/>

    “英雄救美常常选用的姿势——不适合你我。”

    “这样可好?”语音未了,他一抛。竟然将他朝路旁的巨石扔了出去!

    凌空翻身,飘飘然落下,稳稳站了。月澜君道:“这位恩人,此招又是何故?”

    “看你不清醒,帮你喽!‘恶人村’里的闲事管不得,长记性吧!不过,我好奇。身手不差的你怎么干等着人家来宰?”

    “等待,自有等待的理由。我等待一个好结果。”

    塞外汉子嗤之以鼻:“烧你——好结果吗?哈!我开始后悔管你的烂事了!”

    “不用后悔,救我,有大大的好处。这需要慢慢体会了。不过,为什么刚才你一提北方十里铺他们就吓得倒退三步,难道……你是——”

    “我是‘一刀三命’!怕了吗?”

    月澜君禁不住噗嗤一乐。

    “笑什么?”

    “无,无!”

    “无——什么!”

    月澜君摇扇道:“顶尖的杀人者,你的脚上好像是官靴呢。”

    “你是何人!”

    “咦,恩公的姓名还没有道来,我嘛——岂敢僭越。”

    “孤逢。”塞外汉子英气非凡的眉毛一挑。

    “嗯,好名字!”月澜君摇扇一步步不紧不慢自顾自往前走,把他抛在了后面。

    孤逢走马跟上:“喂,你还没报名哩!”

    “我有说过要报名么?最近的高级私塾的学费涨到堤坝溃决,况且我也过了上学的年纪了。现在的衙门都开了代待诏新生的业务了吗?”

    “你——诓我!”

    “我有逼你么?自愿是有所不同。男人嘛,名姓和年龄不需要藏的太严实,藏久了,会发霉。”

    “那你自己又藏!”

    “知道我的名,随之而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为你着想,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发霉,是小事,倒霉可就是大事了。”

    “诡辩!”

    “你不信的话,我就讲——后果自负。”

    “放心,我的命硬到不行!”

    “月澜君。”

    孤逢一愣:“没听说过……赫赫,害我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君,是圣贤的名字里常常带的,该不会这么巧你是圣贤吧?”

    月澜君一本正经:“自古圣贤,数不过五人。伏羲攀天梯,定八卦,第一个;神农种百谷,济万民,第二个;周公制礼乐,百代行,第三个;孔子出类拔萃,学问渊博,第四个。”他每说一个名字,屈一个手指。屈了四只手指后,停下半天才说:“从此以后,便没有能屈得手指的人了。”又过了好久:“加上我,就是五个了。”他屈完了五个手指。

    语音未落,路边的凉亭轰然而倒!

    “呵~牛皮圣贤的威力果然是非同凡响!领教,领教!”

    月澜君笑的轻松,心里却是一沉:这个预兆是玉殿天宫传来的。‘造化古院’的大刑官末界生,缘何会亲临玉殿?

    珠帘里的那个水蓝的色身影飘然幽若。

    “贫道为夫人开的药确实有按时辰让她服用吗?”泉下人问侍婢。

    她迟疑了一下,回答是确定的。

    回廊那边一阵有序的脚步声,门侍禀道:城主到!冷云宫凤驾相迎……

    “免!”硬朗的声音,硬朗的人。

    踏进门来的紫金城城主千重极目穿着极为精致的宫袍,广额深腮,目光如鹰,望之却又令人生畏。众人拜倒,泉下人颔首施礼。

    珠帘一开。不见宫中贵妇,却只见一位仿如画中仙的女子缓步而来,一缕幽香,一抹淡愁:

    云薄身初卷,蝉坠百花泉。

    华殿困此身,一世情已远。

    云蝉夫人上前见礼。千重极目一把扶住:“夫人免礼。”

    泉下人退步,再退步。听着他们接下来有情的对话,他的头更低了,脸上浮起一道阴影。回禀了病情后,开了新方子后,留下药。泉下人退出了冷云宫。正此际,偏遇到了那位不省事的二小姐——云蝶。

    “喂,你还敢来!”

    “贫道何以不敢来?”

    “哼!本小姐……”

    “二小姐不妨看看这第二剂药下去的结果,然后在来问罪也不迟。要捆起来还的吊起来,总要等有了结果才好下定论。我曾说过,三剂方子,若无改观,分文不取。黄金已退还,结果却是需要等待的。”

    “我就要现在发落你——怎么样!来人,给我抓起来!”对自投罗网的人,她当然不会放过。事实上要不是这几天被姐姐关了禁闭,她早就去带人抓他了。上回出丑,那一口恶气怎能轻易咽下去!

    细柔的声音制止了冲上来的侍卫。

    “小碟,你太顽皮了!顽皮过度就失礼。”云蝉转脸对道人:“舍妹自小就与我相依为命,没有得到过父母亲人的管教,行为上少不得有些放纵,若有不当之处就请道长多多谅解了。”

    说来也怪,她那毫无威慑力的语态真的很是管用。无论是对侍卫还是对她这个妹妹。

    “无妨。贫道了解。”泉下人抬眼看她。

    她从来没有在这样无遮无碍的环境下看过他的样子,这一刻的四目相望——她不禁倒退了一步。

    云蝶扶住了她:“姐姐,怎样了?”

    “无事,久不见风了,有些不惯而已。”

    匆匆相别,泉下人转身而走。

    这个背影!

    啊……

    伫立风中,云蝉朦胧的眼里不禁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样子。

    晴朗的天空,乌云滚滚突来,白日渐无。

    毫无预兆的刺耳的雷声!风焰君腰间炙龙柄端的那一朵红色的梅花坠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忽然,坠绳断了。玉碎的清脆!

    此刻见到余可伤,烟绽认为他应该至少是高兴的。可是在他的脸上为什么全没有半点喜悦之气,反而多了一抹浓重的阴云。烟绽刚要开口为他们引见,他的红兄却抛出了这样两个字就人影不见了:等我!

    一股红云崩散,似乎就是他曾经站过这里的证据。

    余可伤一脸莫名的望着烟绽,等着他的解释。

    一头雾水,除了干巴巴的回望,对于红的这个举动他找不到什么可以说的。但是他觉得他一定有他离开的道理。匆忙么?必然有匆忙的道理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