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孤女托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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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孝南在腾冲办完事情后返回昆明,向王大掌柜汇报了在腾冲考察的情况,准备安排人员到腾冲设立分号,重整旗鼓发展生意。王大掌柜很满意,让张孝南一手操办。

    这天,张孝南正在商号忙碌,忽然有一个伙计带了一个女子进来。

    不待伙计报告,女子径自闯入厅房,一边大呼:“张赞!张赞!”一边东瞅西找,如入无人之境,全然没有一点妇道人家规矩。

    什么人竟然如此无礼。张孝南正在纳闷,女子已经来到跟前。声音咋呼呼地朝着张孝南劈头就问:“张赞在哪里,我找张赞,叫他出来!”

    “张赞不在。出门去了!”张孝南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冷声说。他以为是张赞以前在道上混的旧相识,或者是什么时候结下的孽缘,打算几句话打发她走。

    “不在?”女子依然大声地说,“不在也要叫他出来!”

    听得这话,张孝南忍不住想笑。天下哪有这样说法,人不在还怎么出来,刁蛮得也太过分了吧。他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打算认真审视一下这位不速之客。然而一看之下,他不由得暗吃一惊。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不上二十岁,皮肤微黑,身材高挑,有些凌乱的头发随意披拂下来,满身洋溢着野性,却掩不住活力和冷艳。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然而又不敢肯定。于是温和地朝她问道:“你是张赞的什么人?”

    “我是他妹子,张赞是我堂哥。”女子快嘴回答,声调却明显地降下来了。张孝南优雅的举止、谦和的态度和荡漾在脸上的勃发的朝气让女子慑服。她呆呆地看了张孝南一会,发现张孝南也在看她,急忙羞赧地低下头去。

    “你就是张茹儿?”张孝南依然和蔼地问。

    “是。”张茹儿低声回答。

    “你哥现在不在这里。”张孝南说。

    “那他去了哪里?”

    “他去缅甸了,是去找你的”张孝南平缓地说,“前些时你忽然失踪,怎么也找不到,把你哥急坏了。他以为你回了缅甸,就去找你去了。”

    “那……怎么办?”张茹儿知道自己闯了祸,也急了,掉头就要走。

    “哎!你去哪里?”一看那架势,张孝南急忙站起来喊。他也听说了张茹儿性情刚烈,却想不到竟然这样古怪。

    “我去找他!”张茹儿一边回答一边往外走。

    “站着!”张孝南声音严肃起来。“你去哪里找?”

    张茹儿于是站住。回答说:“他去了哪里我就去哪里找。”

    “不要使性子了。”张孝南抢前几步,拦在张茹儿面前说,“你人生地不熟,不要说缅甸,你恐怕连昆明都走不出去。”正准备接着批评她几句,然而他看到,泪水已经从张茹儿的脸上滑落下来。

    “那我怎么办?”张茹儿带着哭腔说,“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怎么办?”

    “怎么没有?你哥是隆昌商号的人,隆昌商号就是你的家,你只管在这里安顿下来。”张孝南安慰她说,“前次是我和你哥一起去的,过几天我要去腾冲,顺便帮你问问消息,说不定他已经回到腾冲了。如果回来了,我就把他带回来。”

    张茹儿不再说话,顺从地跟随张孝南返回厅房里。

    晚下,大掌柜王子扬回到商号,张孝南把张茹儿的事情向他汇报。王子扬于是亲自来看望了张茹儿,吩咐伙计把以前张赞住过的房间收拾好了给张茹儿居住。大家的关心让张茹儿感觉十分温暖,于是快活地住了下来。

    过了两天,忽然有几个浪荡子模样的年轻人找到商号,怒气冲冲地要找张茹儿。张孝南把他们劝说了坐定,一问缘由,才知道张茹儿前些天闯了祸。

    那些人说,他们的一个弟兄被张茹儿打伤了,现在都还起不了床,他们要找张茹儿算账。

    “他一个小女子,怎么会打伤你们的兄弟?”张孝南问那些人说,“恐怕是你们欺负了人家还想占便宜!”

    “别看是个小女子,手段狠得很!”一个人说。

    “就是,把我们兄弟的眼睛都差点打瞎了。”另一个说。

    “这还不算,差点把我们兄弟都弄废了。”又一个说。

    “她一刚刚去的时候,大家都可怜她,收留了她,哪晓得……”

    “叫她出来。”

    “叫她来跟我们走。”

    从他们七嘴八舌的话语里,张孝南听出了事情的大体端倪。看来张茹儿是沾上这伙市井无赖了,这样说来,她这_38605.html个祸还闯得不轻,他故作不解地问道:“那你们怎么肯定张茹儿就在这里?”

    “她亲口说的,说是她有一个哥哥在这家商号做事。她不来这里还去哪里!”一个人说。

    “莫不是你就是那妮子的哥哥吧?”另一个人盯着张孝南说。

    “不要胡乱猜测。”张孝南平静而严肃地说,“不过她倒确实有一个哥哥在这里做过事,只是现在不在,说出来恐怕大家都知道。”

    “哪个?”众人疑惑地问。

    “张赞。“张孝南回答。

    “张赞?”来人惊异不已,“就是那个冷血枪王张赞。”

    “正是。”张孝南点头说。

    几个人面面相觑,气势顿然收敛。隆昌商号虽然在战争期间大损元气,但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大商号,它的名气就让人们敬畏。也是因此,这伙人还不敢太放肆,现在事情居然还跟赫赫有名的张赞扯到一起,这就不得不让他们有所避忌了。

    几个人交头接耳地小声商量了一会,其中一个用和软的口气对张孝南说:“我们是敬重隆昌商号的,但是我们的那位弟兄怎么办,伤成那个样子,总得医治才行。”

    听听那口气,张孝南明白,那些人无非是想要一些钱财。现在张赞不在,对张茹儿还得倍加呵护,破些钱财是小事,伤了张茹儿的面子就不好了。且不管是有是无,也不管谁是谁非,赶快打发他们走了了事。他想。沉吟片刻说:“医治是应该的。这样吧,我叫伙计随你们去,送你们的兄弟去医治,各种损失由我们承担。”

    一听这话,几个人显然有些着急了,其中一个赶忙说道:“这倒不必,怎敢劳烦你们去。”

    “这些无赖,”张孝南心中暗骂,“明明就是来敲竹杠!”但他不想让事情扩大,也不愿再跟这些人纠缠下去。“那――也好。”张孝南说,“就请几位去料理吧。”转身吩咐账房取来一袋钱交给来人。几个人于是高兴地走了。

    下午,张茹儿外出闲逛回来了。当她穿过厅房的时候,张孝南喊住了她,故作平静地说:“妹子,今天白天有一伙人来找你了。”

    “哦。”张茹儿闻听,略一愣神,满不在乎地问:“他们找我做什么?”

    “找你要账!”看看张茹儿那无所谓的样子,张孝南没好气地说,心想,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如此态度。

    “要账?”张茹儿停下脚步,仰起脸来,眨巴着眼睛望着张孝南,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就是要账,口口声声要你出去,肯定是你伤着人家、欠着人家了!”

    “那你给他们了?”张茹儿眉峰紧挑。

    “不给还怎么着?难道让他们在这里一直吵嚷下去?”张孝南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见张孝南生气,张茹儿也来了横劲,扭头朝外就走,边走便愤愤地说:“这伙崽崽,等我一个一个掐死了,看他们还跳!”

    一看那情形,张孝南反而没了主意。虽然也知道张茹儿有些脾气,但想不到竟然这样火爆。“去哪里?”见张茹儿径直往外走,张孝南急忙快步朝前,一把将她拉住。

    “找那些渣子算账去!”张茹儿铁着脸说,“我要,我要把他们通通杀了!”

    “算什么账?还嫌不够乱!”面对张茹儿的任性,张孝南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将张茹儿拽过来说:“算了,我也只是随便问问,都没事了。”

    张茹儿顺从地回来,垂着头快步走进房间,把门关紧,放声大哭起来。

    可怜的姑娘。张孝南无奈地摇摇头,并不去制止。他知道,张茹儿一定是压抑得太久了,身边又没有亲人,才会变得那样古怪,痛哭一场也许是件好事。张赞虽然是她的堂哥,毕竟相处时间不久,也是生人,并且性情沉毅直爽,不知道怎样关心人。张茹儿颠沛流离初到异地,接着又失去了父母,心情自然不好,也许正是因此才导致了她的出走。而一切也就因此而起。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让她觉着安全和温暖。

    那时张孝南仅仅是出于同情和对张赞的感情,并没有想到与张茹儿会有更深的发展,更不会想到这个性情刚烈、脾气粗糙的女子竟然会成为他的妻子。

    晚下,看看张茹儿情绪稳定了些,张孝南雇来一辆马车,带着张茹儿在城里兜了一圈,然后找了一家临近的茶馆,坐下闲谈。温馨的环境和张孝南的体贴关心让张茹儿放松了心情,增加了对张孝南的信任感。于是,张孝南知道了张茹儿失踪那段时间的事情。

    张茹儿失去双亲之后,心里一直郁郁寡欢,本来还指望着依靠唯一的亲人张赞。但是张赞已经为叔父和婶婶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心绪糟乱,并且又是孤身男人,对张茹儿自然缺少关心。张茹儿见堂哥对自己冷淡,以为他嫌弃自己,本来不好的性情就更加暴戾,终于离家出走。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恰好在街边碰上两伙人在打乱架。那时,张茹儿正好有气没出处,见此情景,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打架的队伍,帮助处于劣势的那一伙大打出手。张茹儿本是武官世家出身,得了父亲张自行的亲传,本就有些身手,加上借机撒气,打起架来就十分拼命,不一会就把那伙原本占了上风的人打得东翻西倒,落荒而逃。

    凭空得到帮助的那伙人突然遇到了救星,转败为胜,对张茹儿五体投地,拜她做了大姐。

    张茹儿加入的这伙人原本是社会上的一群混混,大都是在战争中死了父母、离了亲人的孤儿,平日里专靠凌弱霸道、打家劫舍为生。也许是出于同样的命运,张茹儿从他们那里找到了亲切感,相处情同手足,虽然厌恶他们的行止,但为了生存,也勉强容忍。那些人最初对她十分感激和敬重,大姐长大姐短叫得甜蜜,凡事都要向她禀报,各种行为也有所收敛,这让她感到多少有些满中 文首发足。

    然而俗话说,吃屎的狗改不得吃屎的路,相处有日,那些人的恶行便越来越暴露,并且认为张茹儿不过是个女子,渐渐地不愿受她管束,言行举止也越来越轻狂,肆无忌惮。特别是那个叫赖头的,时常对她出言不逊,眼光和行动都流露着猥亵,有事无事总往她身上瞟。终于在一天晚上,乘大家睡觉的时候,赖头对张茹儿动起了手脚。张茹儿本在半睡半醒之间,感觉有人对她不轨,本能地挥拳出击,照着那人面部打去,一拳将赖头打翻在地,然后一骨碌翻起来,提脚朝着那人身上狠劲乱踩,只踩得他狂呼乱叫。待其他伙计闻声起来制止,赖头已经不能动弹了。

    看看那情形,张茹儿以为打出了人命,心里惊慌,乘那伙人愣神和忙着查看赖头伤情的时机,抽身逃走,投奔堂哥所在的隆昌商号。

    于是有了那伙人前来要账的事情。

    听完故事,张孝南对眼前这个有些野性的无助的女孩无限同情和怜悯。

    不知不觉过去了几个月。在张孝南和伙计们的关心下,张茹儿心情越来越好。她越来越喜欢这个环境了。

    秋天的时候,张孝南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要往腾冲,当然也还有别的一些事情。想起当初答应张茹儿的话,于是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张茹儿。

    “太好了,我也要去。”张茹儿蹦跳起来,高兴万分。

    “你不去,乖乖在这里。如果你哥在那边,我叫他赶快回来。”

    “不,我一定要去。”张茹儿固执地说,“要不你走我就走!”

    张孝南知道张茹儿的性情,虽然觉着带她去很不方便,但是也不敢断然拒绝,沉思良久,只好勉强答应约她同行,板着脸说:“要去也可以,只是不能惹是生非,也不能耽搁时间。”

    “好,我一定乖乖跟你走。”见张孝南答应了一起去腾冲的要求,张茹儿十分高兴,催着张孝南赶快上路。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选了一个日子出发。张茹儿如同出笼的野鸟,一路欢快不已。这条路是她前些时才走过的,但那时是逃难,所有人都颠沛流离,惶乱不堪,一切行走都充满艰难和恐惧,因此并没有多少感觉。这次走来,却是旅游一般,漫山遍野果实成熟,五谷丰登,满眼迷人的色彩,一切都让人心情舒畅。张茹儿跑前跑后,对一切都很有兴趣,一路走走停停,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并不影响两人的兴致。

    原来怕不方便,不愿带她同来,现在看来,有这样一个伙伴同行也不坏。看着张茹儿那欢快的情形,张孝南想。心间对这个小妹妹多了些怜爱。

    这日来到保山城郊,在青龙街找了客店休息。吃过晚饭,张茹儿说要洗澡。问了店家,说不供应洗澡水,但是离青龙街不远的河边有个澡塘,夏季被河水淹没,秋冬季节又露出来,这段时间连续天晴,河水小了,应当可以洗澡。

    一听说有这样一个地方,张茹儿就兴奋起来,嚷着要去。张孝南本来不想去,又怕扫了她的兴。两人于是一路寻去。

    “在密支那的时候,我们一年四季都在洗澡。”张茹儿说。

    “自己在家里烧热水还是去洗温泉?”

    “都不是,就是到江里泡冷水。”

    “那怎么受得了?”张孝南不相信。

    “不洗才受不了呢。”张茹儿说,“那地方太热,就象在蒸笼里边一样,一天到晚都在出汗,腻得衣裙贴在肉皮上,不洗就睡不着觉。每到下晚,我们就约着去江里,泡到黄昏才回家睡觉。那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男人不洗吗?”张孝南好奇地问。

    “当然洗,但不有女人勤,而且也不是在一起。以大桥为界,男人在桥上边,女人在桥下边。最热的时候,整个江边都是人。”

    “那被人家偷看了怎么办?”张孝南打趣说。在商号里做事以来,他跟着老板,或是自己带着伙计跑了很多的地方,也见了各种奇特的风俗习惯。在许多地方,特别是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洗澡反而是最自由最开放的事情。

    “有什么大不了的。”张茹儿不以为意,“大家平时就穿的很少,随便遮着些就行了,十来岁以下的孩子几乎不穿衣服,都见惯了。哪像你们,随时都是长衫子短马褂,从头捂到脚。”

    跟着张茹儿的话语,张孝南的思绪穿越千山万水。朦胧的意象中,一幅江边洗浴图又清晰地浮现出来:霞光红晕的傍晚,清澈宁静的江滩,鸟雀归巢,渔舟拢岸,穿着简单的男女们三三两两从蕉林和竹丛里走来,带着欢声笑语滑进凉快的水里……多少平淡而美丽的故事就这样不断开始。

    “难怪你敢和那些小混混在一起,还在了恁长的时间,怕也是见惯了?”张孝南开玩笑说。才讲完,发觉说过火了,急忙把头扭向一边,不敢看张茹儿。

    “瞎说!那时我是大姐……”张茹儿恼了,但一时也拿不出词来解释,毕竟自己跟那伙人一起生活了那一段时间也是事实,但那时似乎根本不会在乎这些。这样想着,突然间意识到眼下的境况,心里就觉着有些难堪,于是把脸一狠,顾自朝前走去。

    “跟你开玩笑的。”张孝南一看张茹儿生气,急忙跟上去。

    到澡塘时已快黄昏了。

    澡塘就在河边,就一个热水池,用一些石头随便地围成一个圈,也没有门。进去一看,水也还算清澈,但是飘着些枯枝败叶和青苔皮,显然很少有人来。

    张茹儿望望张孝南,一脸为难的样子。

    “这样吧,你先洗,我在外面。”张孝南把水里的渣子捞出,对张茹儿说,“虽然破些,总算还有个遮拦,比起你们在江里要好些。”说完退出来,沿着河堤往下走开。

    连续几日在路上行走,张茹儿浑身都感到疲惫,现在有了这样一池温泉,真是天赐之美。她慢慢躺倒在水里,舒舒服服地泡起来。

    张孝南在河堤上走了几个来回,天就慢慢地黑了。但是却不见张茹儿的动静。他正准备返回喊张茹儿,远远地就听到喊叫声。

    “坏了!”张孝南一惊,急忙朝澡塘跑去。

    跑进澡塘,朦胧中只听见水响,好像是在打斗。“茹儿,怎么啦?”他急切地问。想起刚才放手灯的地方,朝墙上摸着了,打亮。只见张茹儿正赤条条站在水里,手里按着一个人。那个人被按在水里,扭动着,哼叫着,把水弄得噼啪乱响,就是起不来。

    “怎么了?快上来。”张孝南移开灯光,朝着张茹儿大声喊。

    “这个人不要脸,来偷看人家洗澡!”见张孝南打亮灯光照着自己,张茹儿又羞又怒,把那人使劲一推,两步跳上来,抓了衣服裹在身上。

    那个被按在水里的人爬了几下,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大口地吐水喘气,浑身水淋淋的,一副狼狈相,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你是什么人?”一看那情形,张孝南乐了。这人显然已经被张茹儿?在水里灌坏了。

    “这个人――”那人脸红筋胀,语无伦次地说。“这个人不讲理,乱打人。”

    “哪个叫你来偷看,不打才怪!”张茹儿三下两下穿好衣服,涨红着脸怒声说。

    “我才进来,一样都不知道,就被你拖倒在水里,不问青红皂白地乱?。”中年男人委屈地说,“以往这个时候根本不会有人来洗澡,况且我来的时候,这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咋晓得是有人!”

    “误会了误会了。”张孝南听清了事情的端倪,拉了张茹儿出来,一溜小跑回去。

    “你说在外面等着,去了哪里?害人家遭难。”张茹儿气恼地责问。

    “我只是下去了几步路。”张孝南说,“得了吧,人家比你冤枉,你也没有蒙羞受辱,就不消觉着委屈了。”他心想,明明是你不讲理,打了无辜的人。

    回到店里,张茹儿气犹未消,也不搭理张孝南,径直跑进房间里。

    张孝南知道张茹儿的心思,也不打扰,在外面道了晚安,各自安歇。然而不知怎么,总是睡不着,闭上眼,周围便都是张茹儿那刚从水里出来的气息。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茹儿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态,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看张茹儿无事,张孝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而心间那种朦胧的涌动却更强烈了。也难怪,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看到一个女人的身体。他于是狠狠地责备自己。

    “得找个理由离开她,否则朝夕相处肯定要出乱子。”张孝南心想。

    到了腾冲城,张孝南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准备把张茹儿暂且安顿在腾冲,等待张赞的消息,然后再想办法把张茹儿交给他。可是,我大伯关于张赞的消息却让他十分为难。好在时间还不太长,张赞应当还在蹦卡塘一带,最多也就是到了密支那,活动范围也不可能太大。他打算着,等办完了事情,请我大伯帮忙,把张茹儿送到缅甸去。

    张茹儿是个不安分的姑娘,张孝南去办事,她坚持要跟了去,总不愿意呆在家里。没办法,只好带着她到处走,空暇时间也带她各处看看风景。这样耽搁了几日,总算是把事情办完了。

    张孝南只想尽快把张茹儿送走,虽然心间已经有了些不舍,但毕竟人家孤身一人,并且是个小女子,许多事情在外界上说不清楚,日久生情反而要被别人认为乘人之危。他决定把事情向张茹儿说清楚,尽快想办法把她送走。恰好这几日来了一个熟识的马帮要下缅甸去。张孝南去跟马哥头说了,得到同意。

    “茹儿,想不想你哥?”吃过晚饭,张孝南问张茹儿说。

    “当然想。”张茹儿不假思索地说,“但是有什么意思呢?我又找不着他。”

    “找得着。”张孝南肯定地说。

    “真的?”张茹儿高兴起来,“那赶快带我去见他。”

    “你先别急嘛,找是肯定找得着,但是不是现在。”张孝南有意卖个关子。

    “为什么?”张茹儿有些急了。

    “他在缅甸,也许就在你们原来的家。明天送你下去,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不去!”张茹儿收了脸,断然拒绝这番好意。她的反应大大出乎张孝南的意外。

    “怎么不去?”张孝南有些惊讶,“这次带你来就是要送你回家的。你不是一直望着回去,怎么又不去了?”

    “反正就是不去!”张茹儿涨红着脸,很坚决地说,看见张孝南正吃惊地盯着自己,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把脸别下去。

    “那你要去哪里,还是留在腾冲?”张孝南摸不准张茹儿的心思,试探着说,“留在这里也好,恰好腾冲的分号刚刚开张,人手很紧,你可以到里面去帮忙,等待你哥的消息。他在下面找不着你,自然就会回来。”

    “事情也不一定要做什么,就在我们这里在下来,等有时间了我带你各处走走逛逛。”姑妈对张茹儿说。我姑妈说的是真心话,对于张赞一家,她总是抱着特别的好感。张茹儿虽然不太懂礼数,但是活泼大方,没有什么心机。来了这几天,姑妈已经喜欢她了。

    “我也不在。”张茹儿依然低着头,硬气地说。

    “想去医院里也行,我们那里正缺人手,女孩子去最合适。”李桂插话说。

    “不去。”张茹儿摇头。

    “那你到底要去哪里?”张孝南这下没有了主意。大家都在想,可是总想不出张茹儿还有去哪里的理由。

    张茹儿满脸通红,这个一向嘴无遮拦的姑娘一时说不出话,憋了好一会,低低地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个回答让张孝南猝不及防。“别淘气,我要赶着回去办事情,不能一天到晚陪着你玩耍。”张孝南严肃地说。在他看来,张茹儿只是个贪玩的不懂事的孩子。

    “你不要我?”张茹儿猛地抬起头来,逼视着张孝南说,“你不要我为什么对我好,为什么收留我?而且,而且你也看见了……”

    “别胡闹。”张孝南不知所措,脸上有些发烧,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张茹儿洗澡的事情,感觉有些难堪,说话的声音就粗糙起来。

    “哪个胡闹?”张茹儿也生气了,呼地站起来说,“不要算了,我自己走,不要你们管!”说着就往外走。

    一看那情形,几个人急忙站起来把她拉住。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清澈的泪珠从她姣好的脸颊上悄然滑落。大家知道,这次张茹儿是认真的。

    “她要跟你去也是好事嘛!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什么?”我姑妈一边劝说一边给张孝南使眼色。

    “就是,何况人家茹儿生得恁整齐,那点配不上你了?”李桂快言快语。她已经看出了张茹儿的心思,觉着两人也还算般配。

    一伙人把张茹儿拉了坐下,便转过来劝说张孝南。

    “好吧好吧。”张孝南无奈地说,看张茹儿一眼,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说心里话,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有些喜欢这个天真活泼的姑娘了,只是因为张茹儿孤身一人,堂哥张赞也不在身边,生怕被看成是乘人之危,因此想方设法避让。

    听得这话,张茹儿转悲为喜,瞟了张孝南一眼,欢快地走了。这个情窦初开、孤苦无依的女孩已经把张孝南当作唯一的依靠和托付终生的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