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不是燕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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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猛就那样死了。他的生命被3070元收购,没有人知道那70元零头是怎么算出来的。那笔钱被交通管理部门巧立名目,说什么事故处理费,收取了1500多块,然后是急救中心拿出几张单据,索取了1000多块,最后到小猛那个酒鬼级别的父亲手里不到800块。但他依旧很高兴,毕竟那是小猛孝敬他的第一笔钱,也是最后一笔。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猛的父亲母亲,还有他那个在发廊当小姐的姐姐。他母亲和姐姐相依着,不停地哽咽,但中 文首发我并不觉得他们有多少伤悲。在我认为,所有象征性的眼泪都是流给生者看的,毫无意义。

    也许是他父亲明白了这些,也许是他父亲确实只能明白酒。我小心地看着那个连相貌都猥琐的男人,还有他粗糙的有些抖动的数着那一小把钱的右手,以及他天真可爱的眼神。我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不过我终究什么也没做。

    我走了,跟松子打了一声招呼,告诉他,如果有事的话,直接到飞飞的住处找我。他似乎还要逗留些时光,在小猛的那罐骨灰跟前――我们所在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看见旁边有个电话厅,上边用黑色喷漆涂抹着“办证×××××××××××”。而其他的场景布置,基本上和别人的地方一样。我从松子悲戚的眼神里看到了死去亲人的忧伤,也是在那刻,我开始相信他和小猛之间的关系,远比我想象的要真诚一些。他至少不会像我那样,对小猛只有利用,而利用完毕又在心底里瞧不起他。但随即我又想,在这个人人都卑微而绝望的世界里,总要有些人被我利用的,总要有些人被我瞧不起的,如同我自己也将被别人利用再被别人瞧不起。

    那天聋子没有来,那夜到医院见了小猛最后一面后,他就走了。留了个电话,作为一面之缘的朋友,他已经算是很讲义气了。在酒吧里,我对他也没有更多的了解,只知道他经常到“白夜”来玩,没有固定职业。我不是一个善于打听别人事情的人,因为我本身就是害怕被人打听的人,也是经不起打听的人。

    我已经两天没有见到飞飞了,或者说,飞飞已经两天没有见到我了。我敢断定她在想我,但我并不想她。我在想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叫星期三,聋子说她叫点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她,我想,如果我知道为什么会想可能就不会想了。不过我没有过多的心情去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南昌的大街小巷,处处都洋溢着春节的气氛。那个被中国人视为辞旧迎新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内心莫名其妙的恐惧也越来越近。

    尽管家也无所谓家,但毕竟生活了多年。而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我连一点熟悉的空气都找寻不到。我一直在街道上走着,看着很多小孩被他们的父母牵着小手,见到什么就颐指气使地要买什么。那时我忍不住想起了我的父亲,在他去世之前的那年大年三十,他还亲自带我到小镇的集市里去买玩具手枪――打火药的那种左轮塑料手枪。因为街道上实在人多,比肩接踵,为了防止探险,他将我扛在肩膀上,嘴巴里还得意地哼着《万水千山总是情》(我上高中后听到那首歌,回想起来才知道歌名)。

    天已近黄昏,路过一家电话超市我忽然想给燕姐打个电话,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但就是打了。不过细想一下,似乎还是有些目的:我实在无聊,不知道做点什么。人之所以无聊,是因为时间过于充裕,你却无所适从。无聊的结果就是寂寥,寂寥的结果就是寂寞。人都害怕寂寞,更不会甘于寂寞,因为寂寞太让人不知所措。

    燕姐么,呃,我是继明。我想好很多话要说,所以必须开好头。

    哈哈,傻宝贝,你们玩得开心么,那夜我有点事就没来了。她在电话里大声地笑着,旁边很响的吵闹声,看样子她在酒吧。她也许还不知道小猛死了,或者知道了,只是觉得无关紧要。对她来说,小猛折腾出什么事情被警察抓起来远比他被车撞死了严重。如同那位被我们抢劫被伤及的出租车司机,我宁愿他被车撞死了也不愿他还活着――虽然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让我的心情颇不安宁,但人总是要去适应着安宁的。随后想想,如果那司机不是被车撞死了,事情肯定麻烦多了,万一我被警察抓起来了,那肯定会有其他的后果。所以两者权衡起来,我觉得,他的死至少对我来说是比较好结果。人总要学着去承受一些良心上的内疚,当内疚成为习惯,也就无所谓内疚了。

    谢谢燕姐款待,玩得很开心,新年就快到了,先祝你新年快乐。我发现自己整理不出头绪,所以虽然想好了很多话,却始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我本来想让她带我去什么地方玩玩,玩完了当然可以顺便得到一些钱,因为星期三这个人的某个眼神,我对钱的欲求倍增。当你对钱的欲求越来越强烈的时候,你会发现,得到钱的手段本身无所谓高尚与卑劣。

    哈哈,小意思,对了,你现在哪儿呢。燕姐今晚有个舞会,你来么。她笑着说。

    燕姐的话正中下怀,所以我也没什么话,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答应她马上打车过去。事实上我很着急,我的沉默是装出来的。

    傻宝贝,着急什么呀,想把地址记清楚。燕姐在电话那头浪笑不停。

    听到她那句话我才情不自禁脸红了起来,确实如此,我连地址都没有问清楚,怎么打车过去。随后我才知道,她并不在她自己家里,而是在一个朋友那里。

    好在路程不远,打车过去应该不要花多少钱。路上那司机使劲跟我说话,说实在看不出,那么年轻就住富人区了。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被多拍了两次马屁之后总算知道了他的意思。原来燕姐那个朋友住的地方房价超高,属于园林式的,环境自然非同一般。我从来没有去过,当然不会知道更多,只好敷衍其词。心里头虚得很,因为听他那话,完全能揣摩出,住里边的人根本用不着打的士,穿着就更不可能如我那样破旧。

    燕姐在那门口等着我。车费是由她付的,只要八块,她给了那司机一张五十的,他还在摸口袋找钱,我们已经走出了好远。我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司机,嘲笑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鳖样。燕姐似乎并不是带我进去她那朋友家里,而是去别的地方。

    燕姐,我们去哪儿?我问,样子有些傻,心里却很清醒。

    你说呢,乖宝贝,先去给你买身好点的衣服,等下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她笑了笑,俯过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原本以为我会有多么得反感,事实证明一点也不反感,也许是我已经适应了,也许是我本质上就是那样的人。

    她的车停在园区专设的停车场里,里边还有好些高级豪华轿车,如此显得她的红色法拉利也并不怎么显眼。钻进轿车开始寻找服装专卖店,不过燕姐并没有着急寻找专卖店,轿车里也确实寻找不到,毕竟还没有开出停车场。她先在我身上找了一些东西――我刚钻进驾驶室,她就扑了过来,开始肆无忌惮地亲吻我。然后是她的手,发疯似的绕进我的裤子,握住我那根东西使劲地套动。紧接着将我的手拉了过去,我真的一点都不想那样,不过那刻的我完全明白了什么叫虎狼之年。也许是因为明白了,也许是因为权衡了利弊得失,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所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了。事后,我发现自己其实属于那种比较善于取悦女人的人。

    在一家专卖店里,燕姐给我买了一套我不认识牌子的衣服。试穿了一下,发现很合身――穿上后我都不敢看镜子,因为完全就是两个人。我没有去看价钱,也许是害怕知道价钱。出来的时候原本想换回原先的衣服,但被燕姐阻止了,她说你就穿这个,那个不要了。

    随后是去做形象设计,被一个造型师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精雕细琢了那点头发。燕姐自己也雕琢了一番,不过不管如何雕琢,年华似水,青春不再。看着我焕然一新,容光焕发的样子,她依旧很高兴,那种高兴是由衷的――像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因为穿上了新衣裳而变得不一样的那种高兴。因为我觉得,至少燕姐那刻的笑容是真实的,温暖的。

    不过燕姐不是我的母亲,如同我不是燕姐的孩子那样,我只是她的小白脸。这些是我必须面对并且承认的。坐上轿车,我们热吻了一阵,这次我是主动的。完后,燕姐小心地补了妆,我言不由衷地拍了几句马屁,说燕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有魅力的女人。燕姐开心地笑着,随即露出少女般的羞涩,问着:真的么。她确实老了,不自信了。

    真的,继明怎么会骗你呢。我认真地点了点头。燕姐转过来吻了我一下,满足地笑着。

    那样的话,对任何女人都管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