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有人高叫道。
杨海冰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钻心,热腾腾的鲜血由两只宽大的鼻孔里奔涌而出,迅速染红了他眼前的地面,他顺着地面向前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大头皮鞋的脚,两只脚一前一后地交叉着,形成一个大大的叉号。接着,他向上看去,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进入了他的视野。地下室里的电灯贼亮,整个空间如同白昼,照得杨海冰几乎睁不开眼,大汉四仰八叉地坐在一把高脚椅里,一毛不剩的光头在强烈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光彩照人。在他的身后,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手持木棍,个个横眉竖目,虎视眈眈。
“小子,叫什么名字?快给老子报上来!”光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牙签叼在嘴里,不可一世地问道。
杨海冰的嘴张了张,露出了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却什么也没说,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他们。
“小子,大哥问你了,你没听到?”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壮汉走上前来,抬腿踢了杨海冰一脚,气势汹汹地说。
杨海冰看看光头,又看看小胡子,试图回忆一下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几个人,才遭到他们的如此毒手。
实际上,即使是杨海冰想破了脑壳也不会想出他在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些人,把他绑架到这里的正是刚刚将高林嫒放走的那伙绑匪。杨海冰在东方苏云院里杀人的事,他只给自己一个最好的哥们儿简单地提起过,在引起这个哥们儿极度好奇心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失言了,或许将会引火烧身,无论这个哥们儿再怎么询问,他都守口如瓶,不再多说半句。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哥们儿就是光头的手下小胡子,杨海冰马上就被出卖了。
光头叫刘利群,小胡子叫曲树伟,高林嫒之所以被幸运地释放回家,是因为他们找到了杀死他们小弟兄赵勇的罪魁祸首杨海冰,至于杨海冰杀死赵勇的真正目的,他们现在还是一无所知。
“小子,知道为什么抓你吗?”光头刘利群剔着牙,摇头晃脑地说。
现在,只要杨海冰看到牙齿或者牙齿状的东西就会不由自主地一阵惊慌,杯弓蛇影,形成了条件反射,他的心暗暗紧了下,仍然不说话。
“小子,说话啊?”刘利群从高脚椅上跳下来,走到杨海冰的跟前,将牙签猛地扎在了他的脸上。
杨海冰抽动了下,还是一声不吭,只是仰头看着刘利群,眼冒怒火,咬牙切齿,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在某种程度上,刘利群也是一条硬汉,面对快枪利刀,自然是脸不改色心不跳的角色。所以,杨海冰的表现让他顿生几分敬佩,他甚至想,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下认识,他们或许还能成为难解难分的铁哥们。但是现在,杨海冰杀了他们的小弟兄赵勇,误了老板的大事,让老板火冒三丈,大发雷霆。老板让他查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他就不能心慈手软,轻易放过他。
“来人啊!”刘利群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说,“看来这小子的牙口还挺硬的,给他点颜色看看!”
站在刘利群身后的壮汉们在曲树伟的指挥下齐刷刷地走过来,围在杨海冰的周围,举起了手中的木棍,凶相毕露,杀气腾腾。刘利群一挥手,木棍便争先恐后地落下,杨海冰马上被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有人跑进了地下室,气喘吁吁地对刘利群说:“大哥,老板到了。”
众人听罢,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在刘利群的带领下笔直地站在门口的两边,双手按在裤缝儿上,将讨好的目光投向门外,就像一条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在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刚才,刘利群亲自给老板打了电话,告知杀害赵勇的凶手已经在落到了他们手里,并问老板有什么指示。老板告诉刘利群,他马上就会赶到。
不多会儿,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一步跨进门来,他嘴里叼着一支纯正的英国大烟斗,看着站成两排的精兵强将,露出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就像国家元首在检阅着三军仪仗队。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林嫒的丈夫陆成舟!
“老板好!”众人高呼道。
陆成舟目光炯炯,向众人挥了挥手,径直走到高脚椅前,抬腿坐下,然后深吸一口烟斗,冷若冰霜地说:“什么情况了?”
刘利群连忙走过来,点头哈腰地说:“老板,这个人嘴很硬,铁齿铜牙的,我们问了半天,他什么也不肯说。”
陆成舟低头看着躺在血水中昏死过去的杨海冰,他看到,此人已经肿胀变形的脸上流露出的依然是宁死不屈的神色。
“噢?是条汉子?”陆成舟以左脚为支点,转了下高脚椅,然后在椅背上磕打着烟斗,颇有几分赞赏地说。
“是,老板,他还真是条汉子。”刘利群附和说。
陆成舟的嘴角上挂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回头对刘利群说:“是汉子,我都喜欢,你知道吗?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刘利群成为陆成舟手下的一员猛将也只是去年夏天的事儿,他原来单干,经常在自由市场上惹是生非,敲诈百姓,混个吃喝而已。有一次,他和赵勇等人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发生冲突,一人难敌群狼,很快败下阵来,被打得遍体鳞伤,却怎么也不肯认输,并扬言报复。陆成舟就喜欢这种身子烂了嘴还硬的人,他认为,这种人有骨气,不会轻易背叛其主子。在他听说这件事之后,就派人将刘利群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威胁利诱,亲自收下了他。实践证明,刘利群没有让陆成舟失望,他很快成了陆成舟左膀右臂,得力助手。
“我知道,老板爱才如命。”刘利群奉承道。
“给他松绑吧。”陆成舟往烟斗里填着烟丝,说,“到了这里,就是进了保险柜,还怕他跑掉吗?”
刘利群向曲树伟使了个眼色,说:“快,快给他松绑。”
曲树伟等迅速蹲下来,七手八脚地为杨海冰解了绳子。
杨海冰的身子动了动,呼吸似乎比刚才顺畅了一些。
“老板,给他喝点水吧?”刘利群试探着问。
陆成舟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曲树伟马上拿来一瓶矿泉水,俯身把杨海冰揽在怀中,将水灌在了他的嘴里。
对陆成舟而言,找到杀害赵勇的凶手最大的意义在于,他要弄明白赵勇为什么被杀,以便调整自己的计划。
实际上,他的这个计划自多年前与高林嫒结婚就已经开始了,或者说,与东方苏云的干女儿高林嫒结婚就是他这个罪恶计划的一部分。自从了解到珠壁佛的佛头依然没有再现人间,很可能还隐藏在金马山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他就下决心一定要找到这枚价值连城的佛头,然后走私到国外,狠狠地赚上一笔,甚至是一夜暴富。他有个强烈的预感,东方苏云作为全省乃至全国佛雕艺术界的泰斗,不会对珠壁佛佛头的下落一无所知,至少会知道某些蛛丝马迹。
陆成舟的这个预感在东方苏云去年春节后出车祸时对高林嫒说的话中得到了证实,当时,他是与高林嫒一起赶到医院的,并亲耳听到东方苏云提到了珠壁佛的佛头,由于东方苏云的话音微弱,含糊不清,他只听清了珠壁佛三个字。这就足够了!但是,他与高林嫒早就同床异梦,形同路人,她不会告诉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曾使他感到一筹莫展,无能为力。后来,他惊喜地发现了高林嫒的外遇,并让手下的人买通宾馆的服务生,在房间里密设了针式摄像头,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她与副市长成博在宾馆里幽会做爱的录像带。真是天助我也,陆成舟掩盖不住心中的狂喜,马上指使手下以录像带为要挟,对高林嫒实施讹诈。结果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证明了东方苏云确实知道珠壁佛佛头的匿藏之地,忧的是,东方苏云的话只说了一半儿,陆成舟还是不知道佛头藏在哪儿。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陆成舟实施了他的第二步计划,直接面对东方苏云,迫使他开口讲出珠璧佛佛头的匿藏之地。然而,他的这个计划只是刚刚开始,却被一个叫杨海冰的人给搅了,一个手下也因此而命丧利斧之下,成为冤鬼。但是现在,陆成舟并不准备放弃,他已经断定杨海冰深夜潜入东方苏云的家纯粹是为了抢夺钱财,而他之所以这么看好杨海冰,正是因为他要继续招兵买马,壮大队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哎哟――”终于,已经被搀扶到椅子上的杨海冰苏醒过来,动了下胳膊,一股疼痛直扎心底,他下意识地叫了声。
“杨大哥,你醒了?”曲树伟抢先跑过去,扶住杨海冰要滑落下来的身子,关切地问。
在杨海冰的眼里,曲树伟的面容是那么丑陋不堪,令他作呕,他猛地从喉咙里吸出一口臭痰,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在了曲树伟的脸上。
曲树伟窘极了,抹了把脸上的臭痰,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陆成舟见状,蓦地笑出声来,由衷地赞叹道,“没错,果然是条汉子!”
杨海冰被这突如其来的朗朗大笑声震住了,这笑声厚重自信,如雷贯耳。他抬起头来,朝着发出这非凡笑声的地方望去。
男人与男人间的征服与被征服,多半不是取决于拳头的大小与软硬程度,有时候,一个男人的一个眼神或一个动作就会让另一个男人折服,甚至是五体投地,愿尽犬马之劳,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现在,杨海冰坚固的意念已经开始动摇,就像春光下的冰块,支离破碎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怎么样,小伙子,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陆成舟连吸两口烟斗,目光如炬地看着杨海冰,说。
杨海冰迟疑地点点头。
陆成舟走到杨海冰的跟前,和颜悦色地看着他,说:“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手下的人?”
“我盯上东方苏云已经好长时间了,却一直没法下手。“杨海冰想了想,说。
“为什么要盯上这么个老家伙?”陆成舟马上问。
杨海冰接过曲树伟递上来的水,强忍着周身的剧痛,喝_38605.html了口,回忆说:“他是个大艺术家,肯定有钱,我就是为了他的钱财。可是,那天晚上,我正准备下手的时候,一个像我一样的蒙面人突然跳了进来,我们两个都做贼心虚,就马上动了手。我自小习武,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他哪里是我对手,我三下两下就……”
“临危不惧,武艺高强,好!”陆成舟赞扬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杨海冰抬起头来,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陆成舟。
“告诉我,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发财吗?”陆成舟慢慢地说。
杨海冰听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老总,我愿意!”
“他们都喜欢叫我老板。”陆成舟亲自将杨海冰扶起来,说。
“老板,我……”杨海冰已经泣不成声了,欲言又止。
“说,你有什么事?”陆成舟说。
杨海冰就将杀害何良生以及为什么杀害何良生向陆成舟说了一遍。
“治疗档案都烧了?”陆成舟干过多年的医生,知道治疗档案的重要性,不放心地问道。
“烧了,统统都烧了。”杨海冰说。
“这就好,这样就已经没有什么后患了。”陆成舟满意地看了眼杨海冰,转身对刘利群说:“好了,你们以后就是情同手足的亲兄弟了,快把咱们的专职医生找来,给他治疗一下。”
“是,老板!”刘利群应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