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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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园内,晨练的人们散布在各个适宜的空间,不同节奏感的音乐鼓动着人们翩翩起舞。人们都在做着青春永驻长命百岁的准备。这个世界太美好了,怎么能因为健康原因而与美好生活拜拜呢?是的,生命的消亡也就意味着美好生活在这个消亡生命体的意义上的虚无,消亡的生命失去了一切感知现实的能力。当然,幸福感没有了,不过烦恼苦痛也远离了有机体,从这个意义上,生命的消亡也成了摆脱烦恼与苦痛的最后手段,也即有了伦理学上的意义。

    当田野到了公园门口往里伫视一眼,仿佛音乐也有光芒似的,这里的一切都使她发生了一阵颤动。她的眼睛被音响刺得模糊一片,她被鲜活的生命刺得发出了一阵阵难忍的疚疼,她对生命的消亡产生了一阵恐惧。她迷朦中产生了一种幻觉,似乎妹妹又来到了她面前,在欢蹦着向她走来。

    她摇摇头,妹妹不见了。

    “找个地方坐下谈吧!”有人在跟她说话。

    她无意识地应了声:“好!”于是就随那人到了湖边一处树枝条掩映下的石椅上坐下。她是那么被动,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外力控制了她。也许是感到了某种依靠。

    铁乌夫从家中直奔公园,好在不远,他也有早晨跑步的习惯。见了田野,打了个招呼就找个地方坐下直入正题。

    “你妹妹不是一般的交通事故,而是有人预谋制造的事故,其目的就是要田园的命。”铁乌夫很肯定地说。他觉得田野已沉匿在伤痛中,必须把田野刺激醒。

    “他们为什么要我妹妹的命?”田野瞪大眼睛寻找答案。

    “财产!”铁乌夫很干脆。

    “只能作这种分析,但谁又是田园的利益悠关者呢?”田野尽管已有模糊的认识,但还是想从别人嘴里得到证实。

    “你,你先生,尤大的前妻,女儿……当然,还有……”

    “连我也算进去了……”田野苦笑了下。

    “在没掌握准确的证据之前,任何人都是怀疑对象。这只是我们先从人们作案的动机进行分析……”

    “我想到了,但不敢肯定,何况还没有任何证据。”田野说。

    “可以先排除你。因为你最了解你妹妹,你们利益相悖的程度最小。第二个可以先放在一边的是尤大,凭他的资产,他没有冒杀人风险防止他死后财产被你妹妹分走一部分。如果他现在没有不治之症的话,或者他又有了别的女人,从利润率上,他不划算。你先生尤宝有多大程度是杀人凶手,这个你能作出判断。”

    “那么——”田野想了一会,“最有可能的是西门一金和尤银!”

    “但要有证据!”

    “有!”田野一瞬间想到了海上鲨鱼事件。

    “什么证据?”铁乌夫也一惊。

    于是田野就讲了那个鲨鱼事件。

    “你怀疑有人故意把鲨鱼引到田园玩游艇的地方?”铁乌夫觉得太离奇了。

    “肯定是。”田野说:“事后我查了一些生物学资料,现在的鲨鱼一般在深海,因为浅海由于过度捕捞已无适合它们消费的大型鱼类。是人为地把符合鲨鱼口味的食物抛入海水中……因为鲨鱼伤了三个人的性命,有关方面作了调查,其中报纸的报道中提出了与我的分析相类似的看法。”

    “那么?”铁乌夫分析说:“作案者不可能一人出海做此事,她必须使用船只。当然,他也不可能是渔民,渔民与大批的财产发生纠纷的可能性最小,他们交际的圈子都是普通人。这就有一种可能:作案者必须雇船,而且渔船最方便,而当时正是休渔期,渔民都是休闲状态,给点钱就愿出海。所以我们必须先找到这条渔船。”

    “我想起来了——”田野回忆了一阵,“也就在鲨鱼事件前几日,我老公有事去找他妈,几次都不见,后来他妹妹告诉他拜海神去了,我问老公找他妈有什么事,他没说,只告诉了我他妈拜海神的事,当时我也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个预谋事件,而且作案者就是西门一金。”

    “是的!”铁乌夫道:“她作这个事肯定是为了她儿女。”

    田野下意识的点点头。

    “我们只要找到那只出海的渔船就能确定租船的人。”铁乌夫说。

    “那么我们就先从渔船作调查突破口?”田野说。

    “不错!”铁乌夫说:“她肯定是以拜神名义欺骗船工的。只要落实了是她往海中抛撒祭品,引诱鲨鱼,我们就可对她提出公诉,因为有被鲨鱼吃掉的三条人命。”

    “这人也太阴险了——”田野低头沉思着。

    “先不管这个,我们先找到那条渔船。这个不难,因为休渔期渔船都在港内,谁出海是瞒不过众人的。”

    田园不仅车办了保险,人也办了八百万的寿险,当然,尤大也办了,而且互为受益人。出了事故,保险公司自然要理赔。但在理赔之前,保险公司必须对事件进行理赔认定,以确定各方的责任大小。保险公司也不愿稀里糊涂花冤枉钱啊,人家也是做生意的吗。

    打捞上来的汽车送到了保险公司指定的修理厂进行安全检查,看看有无汽车本身的安全责任。话是这么说的,保险公司是想检查出有无破坏汽车制动杀人,或者骗保的事实。此事被他们猜中了。

    检查结果,刹车片的两个固定螺母一个缺失,一个掉落在刹车片的缝隙中。可以下结论,不是汽车制造商的疏忽,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事关重大,两家保险公司中止了理赔,把此一检查资料送到交警支队事故调查科,事故调查科推翻了自己作出的意外事故的调查结论,迅速把此案移送公安局刑侦队。

    交警支队事故调查科科长尚公正出师不利,上任科长后的第一个案子就弄了个灰头土脸,在支队会议上支队长表扬他工作效率高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给支队长送去了保险公司对车辆的检查结果。会议结束,支队长让他留下了。看着支队长阴沉沉的脸,他有种不妙的预感,可又想支队长不可能说翻脸就翻脸,自己也没什么错呀。他唯没想到自己草率的事故调查报告。

    “看看吧!”支队长气急败坏地把保险公司送来的检查结果摔在他面前。

    尚公正拿起那两张纸一看,瞬时傻眼了,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对车辆做个全面检查呢?

    “这——”尚公正怅然着脸在发愣。

    “这什么?”支队长不客气的口气说:“重新调查,做个准确的报告,刑事部分移送刑警队。”

    “是!”尚公正来了个立正。

    “我可不想再出丑。”支队长有点皮笑肉不笑。说完走出了会议室。

    尚公正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味,他真的感到对不起上级领导对自己的信任,对不起同事的辛苦工作,最对不起的还是死者的亲人。于是他以赎罪的心情,一把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

    “喂——”他拨通了尤大的电话。

    “你好!”尤大回答。

    “我是交警队尚公正!”尚公正有点音节不正。“很对不起,我们工作出现了失误……”

    “怎么回事?”尤大声音有点惊颤。

    “是这样,尤先生。由于我们工作的失误,我们对您妻子的死作了错误的结论……”

    “那正确的结论是什么呢?”尤大在追问。

    “是谋杀!”

    “什么?”尤大的声音不仅发颤,而且有点吃惊。

    “是的,尤先生,我们马上移送刑警队……”

    “有什么证据吗?”尤大放缓口气问。

    “有!”尚公正肯定地说。“汽车刹车装置被人为破坏。”

    “是这样……”尤大在沉吟。

    “那我能见你一下吗?”尤大哀求似的:“我要弄清谁是杀害我妻子的凶手,我要为我妻子报仇。”

    “好吧!”尚公正与尤大约好了见面地点。

    “科长?”尚公正办公室秘书说:“保险公司的调查资料属于保密范围,在没有进行刑事终结之前,是不便外传的。”秘书在提醒尚公正。

    尚公正笑笑,拍了下秘书的肩,随手从固定电话中取出他与尤大的谈话录音片,很自信地耸了下肩,把录音片连同请求刑事调查的报告一并移送公安局刑侦队。

    渔村,一片喜庆的气氛,一年一度的开渔节到来了。海面上几百只整装待发的渔船也挂上了各色各式吉祥物,在渔村码头边学校的操场上,请来了省内当红歌星,还有当地戏校的学员们前来献艺助兴,当地政府的各级官员也聚集在一起,共同主持开渔节仪式。音乐、舞蹈、凑热闹的人们,构筑了一幅歌舞升平,丰衣足食,人民幸福的欢乐景象。随着政府最高官员手中板斧的落下,砍断了象征固定船只的茅绳。渔船随着悠远的汽笛声出海了。

    田野与铁乌夫紧跑慢跑还是来晚了一步:渔船全部出海了。当然,他们不是来参加开渔节,更不是欣赏渔船出海的壮观场面。

    “怎么办?”田野还是拉着铁乌夫的手,气喘吁吁的,可能跑的快了。

    “那艘船肯定也在出海的船里边。”铁乌夫在沉思。

    “我们不可能去追渔船呀,再说我们也不知是哪艘渔船……”田野还在看着海面怅然。

    “走——”铁乌夫拉着田野就转身,田野一愣,身子一倾,方感到自己还在紧拉着铁乌夫的手。她脸一热,似乎有点发红,不好意思地松开了铁乌夫的手。

    “去哪呀?”田野盯着铁乌夫的脸,声音拉的故意长些。

    “去村委会,禁渔期渔船出海肯定有登记的。”铁乌夫说。

    “是啊。”田野说,“那我们快去吧!”说着就与铁乌夫往村委会跑。

    村委会阒静无声,大门紧锁。二人一愣,田野又回头看了铁乌夫一眼,似乎铁乌夫成了她的依靠。

    “他们肯定都参加开渔节的招待会了,我们到他们吃喝的地方去找。”铁乌夫又无意识地拉着田野的手跑出村委会。

    小学操场的文艺演出结束以后,立刻被布置成了上百张桌子的宴会场,各界人士、上级领导、村民们正同欢同庆,觥筹交错一团。

    田野二人观察一阵。铁乌夫拦住一位上菜的小伙子:

    “请问村长在哪里?”

    “在那儿!”小伙子指了指。“就是那位高个子正向余局长敬酒的。”

    “什么鱼局长?”田野问铁乌夫。

    “就是管鱼的局长!”铁乌夫也乱解释。

    “我们怎么办,人家在忙应酬,也不好打扰呀?”田野有些为难。

    “有办法!”铁乌夫道。

    “什么办法?”田野仰脸问。

    “我们直接到酒席上去。”

    “怎么好意思?”

    “这么多来宾,谁认识谁呀。”

    “那好吧!”田野有点慌恐地跟在铁乌夫后边往里走,找个离村长不远的位置坐下了。随之叫住一位上菜的妇女。

    “大姐!”铁乌夫把一张名片递到那送菜妇女的托盘上,“你把这个交给村长。”

    “搞什么鬼?”田野不解地问。

    “这是印有市司法局头衔的名片,村长不会不理。”

    田野回头一看,村长接过妇女递上的名片,又抬头往她们这边看,铁乌夫向他点头笑笑,他也回了个点头,与同桌的余局长告了声,就快步到她们这边。

    “你好!”铁乌夫站起与他握了下手。

    “铁领导有什么事要我们做吗?”村长脸色有点别扭,他以为又是上级领导揩油来啦。可这渔船刚出海,那有海鲜哪,所以他有点为难。

    “前一段有三人在你们这近海被鲨鱼吃掉,据说那是有人故意把鲨鱼引入近海的,而引鲨鱼到近海的就是你们村的渔船,我们想知道是哪条船?”铁乌夫很沉静地说。

    “是有只渔船在禁渔期出海。不过那是被别人租用的,我们并没违反禁渔令。”村长害怕上级查他们禁渔期出海的事。

    “那艘渔船干什么用的呢?”铁乌夫又问。

    “说是祭海神,还带了好多杀好的生鲜肉食。”村长说。

    “哎呀,不好!”村长一拍脑袋,似乎恍然大悟:“莫非鲨鱼就是被这些生鲜肉食引来的。”

    “那这艘渔船呢?”田野急问。

    “已出海了。”村长一副无奈样。

    “那帮给租船人开船的人呢?”铁乌夫问。

    “都出海了。”村长又答。

    铁乌夫与田野对了一下眼神。

    “还有一人没出海。”村长又道。

    “人在哪?”铁乌夫问。

    “走,我带你们去他家。”村长说着,三人就从宴会场出来了,路上村长告诉她们,那个没出海的是个高中生,放假没事家人就让他出海历练,说不定开了学到县里读书了也有可能。

    到了那个高中生家,那学生果然到县里上学了。不过他的爷爷告诉他们,租船的是个女的,一共出了六次海,每次都是先到远海,然后边往近海走边向海中抛撒生猪羊牛肉。说是敬海神。后来见了鲨鱼,他们就再也没有出海,把那女人付的八万元酬金退回了两万。其它的事他就不知道了。不过老人告诉了二人他孙子的学校地址与姓名。

    二人告别村长,直奔那孩子读书的学校,下课间隙,田野与铁乌夫见了学生,学生向他们描述了那女人的样子,还说了一些细节场景。

    二人出了学校,坐到车内,田野肯定地说:“这人就是西门一金。”

    “我们先去市刑侦队,让他们做详细调查。如果我们怀疑西门一金是制造交通事故的凶手的话,我们也必须找到些可疑点,这样公安才有调查的依据。我们先弄清田园出事前西门一金的活动情况。”

    “出事前一天西门一金在尤大家,我和尤宝也在,尤银也去了,是因为尤大刚出院都去看尤大。不过我妹妹觉得有点别扭,一个人出去玩了。”

    “出去开车没有?”铁乌夫问。

    “没有!”

    铁乌夫没说什么,一直到市刑警队。

    刑警队对鲨鱼吃人事件展开了全面调查,对田园交通死亡事件似乎没什么动静。而且市领导也十分重视这个鲨鱼事件,他们把案件也定名为“鲨鱼事件。”这个事件实在太离奇,太凶险了,对当地渔业生产及旅游业声誉影响也很坏。市领导责令市局限期破案。

    案件很快有了端倪,市局通过那几个船工的描述传唤了西门一金。并当面做了确认,而西门一金也供认不讳。

    “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信仰!”

    “你信仰什么?”

    “海神!”

    “那又为什么抛下那么多生鲜肉食?”

    “祭拜海神!”

    “你为什么从远海往近海抛?”

    “没什么,只是巧合。”

    “胡说!你不知道你去的远海正是鲨鱼的生活区域,这样刚好可以把鲨鱼引向近海。”

    “不知道!”

    “可是雇佣的船主却提醒过你这样会引来鲨鱼,你不会忘吧?”

    “那是最后一次出海,所以往后就没再去。”

    “是啊,那是因为船工们看到鲨鱼已到了近海,拒绝为你出海,为此还退还了你的两万元酬金。”

    西门一金沉默了。

    “你出身渔民家庭,你小时候就随父亲经常出海捕鱼,虽然你是女孩,可你父母一直把你当男孩用,因为你们家没有男孩继承你祖辈的捕鱼事业。我想这一点鲨鱼的生物知识你还是懂的吧——鲨鱼闻到血腥味就会不分清红皂白的伤害人类。你究竟是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更无伤人之心,只是为了信仰吧了。”

    “你信仰什么教?”

    “佛教!不,海神教!”

    “到底是什么教?”

    “海神教!”

    “海神教只是佛教的一个分支,而佛教的根本宗旨是不杀生,你却弄那么多鲜肉祭拜海神,你算是哪类信徒。”

    “我也没有杀生!”

    “那些鲜肉是什么,是不是动物生灵?”

    西门一金嗫嚅了几下嘴唇。

    “你原本信主,可后来又改信佛教,最近你又信上了道教,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是我的信仰自由!”

    “没人剥夺你的信仰自由。我说的是什么行为都有目的,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个人隐私,我有权力不回答。”

    “是有权不回答,可你是故意杀人嫌犯,海上失去三条人命,所以即便是隐私你也必须回答。”

    西门一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拘禁了西门一金二十四小时,由于无她直接杀人的证据,而且从技术层面上无这方面的法律支持,所以无法定罪,检查院也不批准起诉,所以只有放了她,但调查并没有放松。

    由于对田园交通死亡事件的调查牵涉到尤大,尤大既是西伯来市有影响的企业家,也是省人大代表,所以市局领导责成刑警队秘密调查。负责调查的是侦探长毕节,铁乌夫在检查院当检查官时二人有过多次合作,彼此了解,虽然他现在只是一名律师,但二人还是再次合作,当然,这也是铁乌夫有意为之。

    这天毕节邀铁乌夫在一座咖啡馆闲聊。当然,是有目的的,还是田园交通死亡案。

    “这与‘鲨鱼事件’是有联系的,也许‘鲨鱼事件’就是作案者的第一招,结果她没料到两姐妹大难不死,解放军救了她们。所以她就直接下手,破坏田园的刹车装置致田园死于非命,这次得逞了,而且没留下任何作案的线索。她实在太可怕了。”毕节说。

    “如果二者联系在一起,是她作的案无疑。我们不能仅靠推理断案,必须要有证据。鲨鱼事件明知她有意为之,可仍不能起诉她,她制造车祸的证据又在哪呢?”铁乌夫在沉思。“西门一金的家我们也没理由搜查。”

    “那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毕节说。

    “对呀!”铁乌夫道:“田野是她的儿媳,她可以进入她家呢。”

    “西门一金有些心理变态。她一旦执着于某事物,必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然她第一次杀了人,那么第二、第三次也就没什么后怕的了,而且也不计什么后果了。所以田野必须小心。”

    “是啊!”铁乌夫说:“她可以陪老公一块去,这样更合乎情理,也不会引起西门一金的怀疑。”

    “记住,一定要小心,除了自身安全外,更不能打草惊蛇。”毕节叮嘱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