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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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近九时,田园还没起床,这让一直在远处观察的司机小徐十分恐惧。他认为自己成了杀人犯。是的,蛇是他放进田园卧室的,他是这家的司机,做这点小事轻车熟路,可谋害性命的事,他还是第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胆量,有这么大的魄力,这可与遗传基因无关。他们家的人胆子都很小,西伯来人都做生意,可他们全家都是打工的,这样不亏本保险,老板亏了本也会有你的工资;当初他学开车,全家都反对,害怕万一……是的,那些血淋淋的交通事故镜头实在太可怕了,谁能保证他不出事故呢?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为了他开车的事,他妈不再信主而改信了佛,佛祖能保平安呀,所以自他开上车佛教界又多了一个信徒。

    此时的司机小徐自认为是他们家族,也许祖上多少代,胆子最大的人。从这点上想,他感到很骄傲,他改变了他们家族的遗传基因,他们家族的历史可能因为他而重写了,他是他们家族大胆基因的始祖。

    想到这,他兴奋的有点沾沾自喜想哼几句小曲了,甚至下体也微微勃起想找尤银兑现诺言了。他甚至想到了什么姿势才能使尤银满意自己又快活。

    电话响了,尤银打来的,他还沉醉在幻想之中。时间是八点半。

    “怎么样?”电话中尤银有点不耐烦的音调,似乎在责怪他工作不力,任务还没完成一样。

    “还,还……”他口齿不清了。

    “还什么,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动静?”

    “没,没,什么动静也没有。”

    “你到她家去一趟,探实结果!”尤银厉声道。

    司机小徐像中了魔力一样,乖乖地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敲开了尤大家的门。

    “小徐呀。”佣人大婶笑笑说。

    “夫人没什么事,不用我开车吧!”他有点颤音。

    “不知道!夫人还没起床呢,谁知用你开车不,要不你在屋里等?”佣人闪在门一边。

    司机小徐没进去。

    “夫人要我开车的话,让她打我的电话好了。”他从门口退了出来。佣人关上大门时,他方伸出手揩了一下脑袋上浸出的汗。

    “喂!”小徐回到车内就拨通了尤银的电话。

    “怎么样?”

    “还在睡觉!”

    “没事啦,再见!”尤银挂了电话。

    司机小徐怅然了。这尤银也够无情的,帮他办了事连一句感谢的话也不说,他有点不爽!可当他想到田园已死时,他不仅是不爽,而是真的害怕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规矩,西伯来朱枝词里就是这么说的。他有点想哭了,他想他即便是他们家族大胆基因的始祖,但也不能是谋害人命的大胆呀,说不定他还是他们家族第一个挨枪子的人呢……

    司机小徐有点失控了,他什么也不想了,因为他眼前浮出了警车追击的幻觉,他必须拼命跑才能不被警车追上,于是他凭自己娴熟的驾驶技术漫无方向地狂奔了起来,红灯也敢闯,几辆警车在后边追他也不顾忌,直到躲一辆在前边拦截的警车不及时,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失去知觉。

    失落感只是田园潜意识中的东西,并没有明晰的影象,也没占据她思维的空间,只是偶尔浮出脑际形成一块表象。就像湖面的涟漪一样,随着风平浪静涟漪也消失了。

    人都有慵懒的特质,当你为某些想得到的东西拼命奋斗时,而这些东西却在不经意间属于了你,你还会有拼命的斗志吗,吃饱了撑的。你剩下的只有享受这些东西的快感了,尽管你失去了奋斗、拼命过程的刺激,但没有人不想轻易获得想要的东西。

    田园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不管自己对尤大有什么不满足之处,但她相信尤大是爱她的,她又复夫何求呢。再耿耿于怀于某些微不足道的失落感,岂不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想开了,田园也困意袭遍全身,于是在凌晨时分沉睡了,而且睡的很香甜,一直到上午九点佣人敲门时她才醒过神来。

    她伸了个懒腰,靠在床头又闭着眼提精神,随口说了句:“我醒了,阿姨。”

    佣人推门进来了,想去拉开窗帘透透阳光。就在刚走到床头近前时,突地惊叫一声,一下身体失控似的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阿姨?”田园也惊的转过身。

    “那,那——”佣人往后闪着身子指着床头说。

    田园低头一看,是两只蛇盘在枕头边还在安睡呢。她似乎觉得没事人一样,看着蛇笑笑,一点也不奇怪,更不害怕。

    “噢——”田园簇了下眉头说:“可能是台风前气压高,蛇到屋子里避台风来了。”

    “你不怕?”佣人瞪大眼看着田园,一会又看看蛇。

    “没事,你不伤害它,它不会轻易袭击人的。”田园说。

    “有毒的?”佣人还是惊恐的样子。

    “是有毒,”田园说:“可它不会伤害我。”

    “为什么?”佣人不相信,摇着头似乎怀疑田园和毒蛇是一伙的一样。

    “因为我小时候中过蛇毒,我的血液中有蛇毒的气味,所以蛇就把我当成它们的同类了。”

    “它们好像一直在陪你睡觉?”佣人话不抖了。

    “是的,这里就像柔软的草地一样,多舒服呀。”

    “你还是把它弄出去吧!”佣人在央求田园。

    “好!”田园说:“不过蛇可是国家保护动物,伤害它要负法律责任。我想还是让它回它的家,不然老爷回来了也会害怕的。”

    “是的,是的。”佣人连连点头,“老爷说不定比我还怕蛇呢。”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田园道:“如果你成为了它的朋友,它还会给你跳舞呢。”

    “夫人净开玩笑?”佣人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田园说,但恐惧感已消失大半了。

    田园莞尔一笑,从床头桌上拿出一个发夹,小嘴儿一嘬,对着两只还在酣睡的毒蛇吹起了口哨,一只手拿着发夹对着蛇头指指点点。蛇还真听使唤,随着口哨声,觉也不睡了,而且还跟着口哨的节奏跃动了起来。直把佣人看的似蛇一样的把头摇来摆去。

    “相信了吧,阿姨。”田园停止逗蛇,对佣人说。

    “相信了!”佣人说:“可我还是害怕它。”

    “是的,阿姨。”田园解释说,“我是中过蛇毒,所以蛇才不侵害我。你们就不要轻易招惹它,一旦中了它的毒,治疗不及时会没命的。”

    “这条蛇也一定……”佣人伸长了舌头。

    “这是条毒蛇,它是海蛇的一种,毒性很大,所以不能让它呆在居民区。虽然它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但也不能让它伤人呀。”

    “是啊,是该想法把它送回家,可它家在哪呢?”佣人犯愁了。

    “它的家在海边,深林里。它一般生活在热带地区,咱们国家可能是引进过来的。把它送到哪好呢?”田园思考着。

    “你不是知道它家吗?”佣人真的相信田园与蛇是朋友了。

    “如果把它放回山上,说不定会伤人的。这两条蛇我想是从养蛇场跑出来的,我们把它送回养蛇场吧,顺便也提醒他们一下不要让蛇再跑出来,万一伤了人就不好了。”

    “夫人心眼真好!”

    “你给我拿个玻璃瓶来,阿姨!”田园看着蛇说。

    佣人费了好大劲才站了起来,她找了一会,终于找出一个大口的玻璃瓶,进了门口,她却不敢往田园身边送了。

    “你把瓶子放在门口吧。”田园叮嘱了句。

    佣人把瓶子放在门里,又退后几步远远地看着,田园不知怎的一吹口哨,两条蛇慢慢爬上她的胳膊,直骇得保姆伸长舌头一动不动了。

    田园伸展手臂托着蛇,下得床来,走到门口拿起玻璃瓶,把瓶口对着蛇,用另一只手在瓶底轻轻敲了几下,两条蛇竟乖乖地爬进了瓶内,田园随之用木塞封住了瓶口。她又让佣人找出一个锥子,在木塞上钻了个洞,她是怕缺氧蛇有生命危险。

    尤银有点焦燥不安,尽管按常理判断田园一定会中蛇毒而亡,但她的内心仍不能完全安定下来。她连给司机小徐打了几次电话,都是无人接,这让尤银恐慌了起来,她是怕田园没死,又怕司机小徐出卖她,她知道小徐胆子小。可想来想去,也理不出个所以然,心想事已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弄个究竟再说。

    尤银开车到了田园家门口,刚停下车,大门打开了,看到田园抱个玻璃瓶正往外走。她故作镇静地从车内走出,看着田园怀里装着两条毒蛇的玻璃瓶,故意一副吃惊的神态。

    “你,你这是干什么?”

    “哎,昨晚有两条蛇跑到了屋内。我把它送到养殖场,不然乱跑会伤人的。”田园一副大咧咧的样子。

    “它有毒吧?”尤银依然一副恐惧的样子。

    “是有毒,而且是毒性很强的海蛇,水陆都能生存,千万别招惹它?”田园确实出于关切和尤银说话。

    “那你?”

    “我没关系,毒蛇和我是朋友!”田园故意搞笑,但绝对是无心的。

    尤银打了个冷颤,心想她居然是毒蛇的朋友,鲨鱼也要不了她的命,她究竟是什么人呢,怎样才能要她的命呢?也许她有神功护体。都不对,她一定是什么野外生灵幻化成的,她肯定是妖精,她如果知道我放毒蛇害她,她一定会报复的。这太可怕了。

    尤银真的怀疑田园是非平常人类,所以任何手段都伤不了她。如果她真是妖精,那只有降妖的道人才能制伏她。

    “我爸回来了吗?”尤银颤动着声音问。

    “还没有!”田园回答,她真的以为尤银是看她爸的。

    “那,我走了,你小心,保重!”说着,尤银钻到车内一溜烟走了。

    这是尤银第一次对田园说关切的话,田园很感动。她想人都是会变的,尤大的女儿变得懂情理了。

    当天是农历初一,是佛堂的祭拜日,西门一金一早就到了佛堂。近中午时分,尤银闯了进来,硬是把西门一金从佛祖面前拉去。到了车内,尤银气喘吁吁地说:

    “我可看到妖怪了。”

    “怎么回事?”

    尤银把用毒蛇毒田园的事说了一遍。

    “该不是司机小徐和她一块搞鬼吧?”

    “不像,她抱着装两只毒蛇的玻璃瓶没事人一样。一般人大老远看到毒蛇就害怕,可她——”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西门一金自语了句。

    “她不会报复我们吧?”尤银有点后怕地问。

    “她什么都不知道,报复什么?”

    “是的,只要司机小徐不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那就让小徐闭嘴!”西门一金恶狠狠的,女儿尤银也打了个冷颤。

    “可我打他的电话找不到他?”

    “他不会和那女人在一起!”

    “是的,他胆子很小。”

    “那到他家去找,他一定放了毒蛇后由于害怕躲回家了。”

    司机小徐进了医院,一直没有苏醒过来。外伤倒不严重,头上有点擦伤,一只胳膊断了,但已被接好。

    尤银到了小徐家,家中无人,邻人告诉她小徐出事了。她问什么事,以为被抓了,邻人说出了大车祸住医院了。尤银紧张的心情松驰了下来,就急忙又赶往医院。

    看着一直没有苏醒的小徐,尤银真的是七陈八味,不知如何应对。是的,如果小徐一直不清醒,那就不会出卖她,但他总有苏醒的一天呀,谁能保证苏醒后不会出卖她,而且出卖的时间不确定。当然,她也可能用各种手段不让他说出用毒蛇害人的真相。她突然想到妈的话,让他永远开不了口。可现在他都这个样子了,怎忍心再让他死呢?是的,让他死很容易,自己有的是钱。

    尤大从杭州回到西伯来市的家中,田园出去了。佣人一见他就惊怪着告诉他不得了啦,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老佣人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夫人是神仙。

    “什么神仙,她和我一样,是人!”尤大笑着说。

    “那不是神仙就是妖——”佣人没把话说完全。

    “怎么回事?”尤大问。佣人就把毒蛇的事说了一遍,而且加上自己的想象理解,说的更夸张了。

    尤大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佣人此事到此为止,千万不可再向别人说。

    尤大相信这是女儿尤银搞的名堂,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只有小孩子才能做的出来。但尤银不是小孩子了,弄不好有法律方面的麻烦,他必须阻止尤银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他明白,这丫头不达目的是不死心的。

    他打电话把尤银约到他与西门一金幽会的乡间别墅。

    他先到了,尤银还没到。可比他先到的还有西门一金。

    西门一金在祷告,可奇怪的是,西门一金已把佛堂换成道堂,而且布置了各色的降妖伏魔的高人。尤大看了一眼,并没在意,他从不相信什么鬼神。

    “你早来了?”尤大随口问了句。

    “你知道我要来。”

    “尤银也来。”

    “我明白!”

    “明白就好。”

    “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护着那个女人,难道你把全部家业都托付给她不成?”

    “瞎说!”

    “可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

    “什么时候?”

    “别逼我,这样对你们不好!”

    西门一金冷笑一声,没再问。

    尤银到了,进了门,看见尤大,有点孩子气的跳了两下。

    “爸——”

    尤大心内一动,眼睛有点热感,涌动的父女情让他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不知是快慰还是担忧。

    “你这一段很忙?”尤大故意用讥讽的腔调说。

    “你都猜到了?”尤银似犯了错的少儿。

    “那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我知道你护着她!”尤银不满的样子。

    “那会要人命的!”

    “可她不是好好的吗?”尤银还在狡辩。

    “是啊,她是好好的,要不是她好好的,你就不会好好的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那有什么——”尤银还在嘴硬。

    “谋杀!”

    “干吗说那么难听,只不过闹着玩吧了。”

    “到了法庭上法官也相信你是闹着玩吗?”

    “干吗说那么严重。”

    “是严重!”西门一金出来说话了,“你爸说的没错,万一她死了,而你那个司机又靠不住……”

    “我要你们什么也别做!”尤大在咆哮。

    母女二人惊呆了,她们从没见过尤大发这么大火的。一时愣怔怔地翕动着嘴唇一动不动了。

    “我只希望你们过的平平安安就行了。”尤大放缓了口气。

    “那你的财产?”母女二人几乎同时从唇中流出这几个字,轻轻的。但尤大听到了,听不清看口型神态也明白这母女二人想说什么。

    “我的财产永远是你兄妹的。”尤大真有点生气了。“还要我说多明白。”说着,尤大气哼哼的一动不动了。

    尤银很灵光,尽管不明白尤大话中之意,但她似感到爸另有什么计划,当然,她相信这个计划对她兄妹是有利的。虽然心中的疑惑但仍放不下。

    尤银亲自冲了杯茶水送到爸的手中,尤大抬头看了尤银一眼,关切的情愫迅速涌现了出来,尤银也感到了,不由心中一颤:爸是爱她们的!

    “好吧!“西门一金说话了:“我们姑且相信你,但有些具体的事实我们仍不明白,我们也可以装糊涂。你不说明白,我们也不追问你。你有你的计划,不管对我们有利否,可我们也有我们的打算,我们只要目的……”西门一金有点竭斯底里:“是不计较什么手段的。”

    尤大以为老太婆疯了,他还真有点害怕,他怕老太婆把女儿带到灾祸中。

    “你要冷静点,否则你会后悔的!”尤大缓口气对西门一金说。“不过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尤大这时站了起来,要走了,尤银此时不知怎地产生了一种冲动,她上前一步拦在尤大面前:

    “爸,我要那女人死!”她的口气恶狠狠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尤银脸上。

    “爸!”尤银傻呆了,好久才吐出三个字:“你打我!”说着,向西门一金怀中扑去,“妈!”放声大哭了起来。

    尤大也愣了,他打了女儿,这在中国虽不必负法律责任,但在心灵上造成的伤痛比拘留几天还难受,是的,怎么会打女儿呢,关心,爱还不够呢?他痴呆了,看到女儿扑在西门一金怀中伤心的样子,他一下把怨气都算在了西门一金身上。是的,全是这女人把女儿带的不知轻重危险。想到此,他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走到西门一金面前,一把拉开女儿,气急败坏地伸手抓住西门一金的道袍:

    “你这个疯女人,你给我听明白了,什么也不要做,更不要让女儿做,女儿要是有什么麻烦……”尤大冷冷一笑道:“哼哼——你我的情份就尽了。”说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尤大出门驾车快速到了司机小徐住的医院,看了小徐的病情,支付了小徐全部的医疗费,安慰了小徐的家人,这一切做的都很尽情尽理,医院赞佩,小徐家人感激,多好的人呀!

    尤大向医生详细了解了小徐的病情。

    “颅内振荡,神经受损,所以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呢?”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很难说,就看神经恢复情况。”

    “那要恢复不好呢?”

    “植物人也有可能!”

    “这不行,这不行。”尤大搓着手很焦急的样子:“这么年青的小伙子,还没成家,要是一直这样,他的家人受不了,我也很难过。他是我的司机,是我没管好他……我,哎,我很惨愧。”

    医生也感动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老板有如此慈善心肠,有的老板对下属的事故避之还唯恐不及呢。

    “尤先生,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救治这个小伙子,我向院长反映一下,不行请几个国内专家来会诊一下,您放心……”

    “谢谢,太谢谢啦!”尤大上前握住医生的手,“我信任你们!”回头尤大又从包内抽出一捆钞票,约一万元。“这是一点小意思,给你的同事加班时买点夜宵吃。不好意思,您一定收下……别再推辞,我不是送红包,我是为我自己,为小徐能早日康复,您就全当是我捐的一点善款吧!”

    医生愣住了,待醒过神来时,尤大已走出了病房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