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的飞机上,他与医生有一段对话:
“你怕死吗?”尤大问医生。
医生一愣,还以为飞机有安全隐患,遇到恐怖分子了呢。随之回过味来,焉然一笑:
“这要看情况。”
“有趣,具体点讲!”
“如果面对非死不可的情况,怕又有什么用呢。这种情况还是理性一点,尽量享受生的快乐,做点有益的事,也就是你认为该做的事。”
“是的,对明知不可为之事还要投入大量精力,岂不白白浪费。我同意这个观点。我公司有个职员,儿子患了不治之症,医院明白告诉他只有几个月生命,可他夫妻就是不听,结果欠了十几万元的债,弄的女儿读大学也没钱了,结果没几个月儿子还是死了。有人说他执着,我看有点傻。后来我给了他两万元,女儿才读上大学,是在他儿子死后,否则他还会拿钱给儿子治病。”
“是的,是有点不理性。但感情上的东西也无所谓对错!”
“也许!”尤大陷在沉思中。
“可人也不能吃饱了撑的没事,寻灾惹祸去找死,这样的人还真不少……”
“对!”尤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弄得机仓的人回头伫视他。“回头率挺高。”尤大低声对医生说。
“你的底气很足,根本不像有病的人。”
“你说的对,我要尽量享受生活,做些能做又该做的事。别吃饱了撑的没事找死。”说着,二人相视一笑。
“乐观是延长生命的最好良药!”医生有些感触地说。
尤大点点头:“我明白,既然癌细胞已开始全身扩散,不做手术是对的,这一块切除了,那一块又长出来,死时全身零件也不全了,徒多添了些洞洞。”
“我想坚持一两年没问题。这对你太残酷了。”医生有点沉郁的说:“要是突然灾变死亡,人会少感知些痛苦,可这明知死期而慢慢等待,如果精神上支撑力差的话……别说你痛苦,你的亲人也难以承受这个打击。”医生关切地看着尤大。
“我理解你的苦心,谢谢你!”说着,尤大伸手按在医生的膝盖上。“所以我求你千万别告诉我的家人,病历也要隐藏好,这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
医生点点头。
“否则我死后会找你麻烦的。”尤大似开玩笑,但医生的脸色却很凝重。
医生还明白另一层意思,如果家人知道尤大的病情,会为财产引发一场地震。医生很佩服尤大的理性。
“我想尽快安排好财产继承问题,我不想看到他们闹的不可开交,也不想我死后她们打官司。”
“你都想好了?”
“回去就准备!”
“不要太劳累。”
“我明白。”尤大莞尔一笑:“只是你多辛苦了。”
“这是我的职责。”
“回去先举行个婚礼。”尤大笑着说。
“你儿子不是度蜜月去了吗?”
“是我自己的!”尤大很认真。
“噢——”医生若有所思。
“你想啊。田园跟我时是个姑娘,现在已怀有身孕。我在遗嘱中必然会分给她一部分资产,如果没有合法手续,我前妻和女儿必会竭力阻止。后果是什么,我是看不到了,但我良心会不安,走的也不轻松。所以必须给田园个名份。”
“我欣赏你的苦心。”
“回去帮我策划一下,这个事只有你明白中间的弯弯绕。”尤大笑看着医生。
“我会尽力的。”
“另外把两处房产也都过到她的名下,首先保证我死后让她居有定所。”
“你想的很细。”
下飞机时,尤大对医生又强调了一句:
“对我们二位,保密是第一位的!”
尤大到家时,大门已打开,田园笑容满面地在门口迎接他。
“我想你!”田园上前抱住尤大,脸贴脸地传递着温情。也许是过于激动,眼前一模糊,已是感觉泪眼朦胧。
“我也想你!”尤大紧紧抱了田园一下。
佣人把行李提进屋,田园拉着尤大进了里间小客厅。佣人送来两杯茶水,喝了几口,田园止不住兴奋地伏在尤大身边娇笑着说:“医生告诉我,图像显示我怀的是双胞胎。”
“是吗?”尤大似乎在想别的,轻轻回了声。
“怎么,不高兴呀?”田园说着松开了尤大。
“不!”尤大回过神来。“高兴,太高兴了。”说着,把田园拉在怀中摩挲着。
“那好,先去洗个澡!”田园说着一把拉起尤大。
“好吧!”尤大由田园陪着到洗浴间。田园放好热水,然后就给尤大脱衣服。
“我自己来。”尤大说着,笑咪咪地推开田园的手。
“我给你脱吗……”田园撒着娇,“今天我给你洗。”
“我不习惯别人给我洗澡,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不好意思,你身上什么零件我没见过。”
“那当然!”尤大稍一沉思,道:“我饿了,你去准备吃的吧!”
“真没劲!”田园嘟呶了句,悻悻然地出去了。
尤大不让田园给他洗澡是有原因的,他是怕田园追问他身上在北京治疗时留下的疤痕。
正吃饭间,听到门外车响。尤大抬头看了一眼监视器,是女儿的车,他命佣人去开门。
“阿爸!”尤银伫在屋子中间。
“坐下陪爸吃饭吧?”尤大笑看着女儿。
“没胃口!”尤银斜看田园一眼,冷冷的。
看情形有点不对,田园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你们聊吧!”说着就往里屋走。
“别!”尤大一把拉住了她。“我们还有事商量!”
田园看尤大说的很认真,就回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也坐吧。”尤大看了女儿一眼,“有话和你说。”
尤银不知阿爸当着这个准后妈的面说什么,好奇心使她到另一侧椅子上坐下了。
尤大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下嘴,待佣人收拾完餐桌,就坐在了田园与尤银中间。
“阿银——”尤大看着尤银。“我和你妈离婚已多年了,你也不希望阿爸一个人孤独地过后半生吧?”
尤银抬头看着尤大,不知阿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点忐忑不安的,似爸爸准备成亲的意思。
“我也希望你幸福——”尤银嗫嚅着,“但是,我妈——”她眼神有点迷惘又有点渴求的意味。
“我和你妈复婚不可能,她已习惯了她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再进入到她的感情世界中。”尤大意味深长的。
尤银偷觑了田园一眼,田园的眼神有点迷朦。尤银此时解读不了田园。
“我和我哥——”尤银眼神又盯住尤大。
“你们是我的孩子,难道我会不关心你们吗?”尤大说着眼睛紧扣在尤银脸上,似乎暗含着说不尽的味道。
“那你——”
“我要和田园结婚。”尤大说的很肯定。
尤银想到了,但还是吃了一惊,她不想田园成为她们家中的一员,阿爸可是有几个亿的资产。一时,尤银怔住了。
而田园呢,此时也发愣了。因为在此之前尤大是不愿意与她正式结婚的,今天如此突然,她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理解不了。她也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了。
“我要过平安宁静的生活,我希望你们不管心中有多少不愿,但不要让我难堪。”尤大看着尤银,又换了个慈父般的口气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嫁出去了。”
“我要嫁个老头子!”尤银几乎咬着牙说。
“瞎说什么?”尤大呵斥道。
“是瞎说!”尤银又眼神盯着田园恶狠狠的口气说:“可我的脸皮没那么厚。”说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田园本就对与尤大的婚姻有点别扭,现在他的女儿竟当面用如此恶毒的话语污辱自己,一时气得浑身发烧,脸也通红。她盯了尤大一眼,有点无奈地转身到楼上卧室,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时老佣人给尤大递上杯水,小心奕奕地道:“老爷,你要保重自己。”
“谢谢!”尤大有点感动地接过水杯。“你看这是什么事呀?”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你觉得合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人的一生能有几年好时光呀。”老佣人边唠叨边退去了。
尤大感到老佣人的话正合他的心意。是的!什么对与错,我必须按照我的意志行事。想到此,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只见他轻轻冷冷一笑,脸色还真有点吓人,好像又是一场商战前夕一样。
田园脾气有点倔,心想即然走到这一步,尤大又同意结婚,不管他家人任何态度,都要做个名正言顺的夫妻,哪怕后悔了再离婚呢,否则他的家人还以为自己怕他们了呢。她本想赌气冷尤大一晚,思想一通畅,气也消了,因为想的只有目的了。所以当尤大上床时,她已冷静下来,气色也转正常了。
“告诉我,怎么突然想到和我结婚了,而且还没和我商量?”当尤大抱着她时,她抚摸着尤大的头问。
“这次到北京开会,看别人都带着花枝招展的夫人,就我孤零零的。结了婚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带着你参加各种商业会议了。”尤大怅着似天真的脸说。
“就这么简单?”
“骗你是小狗!”尤大伸出个小姆指。
啪!田园照尤大手上打了一下,扑哧一声笑道:“老狗还差不多。”
看田园不生气了,尤大也开始放肆了起来。
“轻一点,孩子都快三个月了。”田园抱着尤大说。
“我知道。”
灯光暗了下来。
西门一金家中。
西伯来市富人多,会赚钱,所以当地人就自称为东方犹太人。但不管是犹太人也罢,中国人也罢,都必须遵守一个规矩,不管你有多少钞票,市区及近郊周边不许建别墅。你房产可以无数套,但每套的面积不得超过两百平米,否则土地被富人占完了,穷人哪还有立足之地。
西门一金家的房产正好两百平米,属最大户型,只有她与女儿两人居住,所以家中始终空荡荡的。家中雇有一女佣,负责每日的打扫杂物。尤银还要操心她自己的物流公司,在家时间也不多。西门一金自与尤大离婚后,年青时给表哥做情人,几年以后,表哥也厌烦了她,所以她就孤零零地与女儿相依为命了。家中不缺钱,但孤寂的日子也不好打发,总不能每日在家数钞票玩吧,那样还不把小偷招来。于是她早几年就请了个财神供在家中,每日念叨几遍,即打发日子,又能保佑家中财源茂盛。这不,儿子、女儿、前夫生意都是一帆风顺,所以她也心中欢喜,不过是不是财神保佑,她自己也把握不准。可自前夫专心于田园之后,她就有了危机感,她始终担心田园会分走她家的财产。于是把财神请到一个旮旯里,把关公云长先生摆到了面南背北的正中位置。特别是关公的那把青龙偃月刀,她摸了一下是木制的,于是自己找炉匠定制了一副明光发亮的钢刀,而且磨得锋利无比。她精心擦上油,防止生锈。然后毕恭毕敬地交到关公手上,让关公每日举着,刀劈那个有可能会分她家产的女人。
西门一金晨晚不误,每日虔诚地祈祷关公走下祭坛,跑到田园的住处刀劈田园。不过她也没忘了念叨,要关公劈那女人时别误伤了她前夫。她相信心诚则灵。
这天西门一金做完祷告,女儿尤银回来了。气急败坏地把包往沙发上一扔,站在关公住房的门口,连连喘着粗气。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尤银不停地叨叫。
“怎么回事?”西门一金头也不回地问。
“我爸要正式娶那女人了。”
“我早想到会有这一天,不过来的太快了。”
“我们怎么办?”尤银以为母亲有什么主意。
“让神灵诛杀那可恶的女人!”西门一金还是头也不回地说。
尤银一下泄了气:“妈,那神灵是假的,没用。难道就不能采取点实际的手段。”
“不许对神灵不敬。”西门一金责怪道。
“还不如找个人把那女人——”尤银似自言自语。
“不许胡来!”西门一金喝斥道:“我不希望你摊上什么官司。”这女人此时倒不糊涂。
“那好吧,我们只有看着那女人分我们家的财产了。”说着,尤银转身往卫生间走。
女人站起身,走到关公面前,看着关公的脸,似自言自语道:“关老爷,你长的多帅呀,你要是活着,不知有多少女人会爱上你……”说着,西门一金似觉得脸上有点发烧,于是急忙收回眼神,双手合十,嘴中罪过、罪过念叨个不停。稍倾,她又睁开眼,擦拭着关公的刀片,口中又在自语:
“多好的刀呀,你为什么不显灵呢?关老爷呀,只要你诛杀了那女人,你要什么我都会让你随心所欲。”说着,西门一金想到表哥占有她的那几年,虽心中千百不愿,但却奇爽无比。
尤银冲洗完身体,擦去壁镜上的雾气,还是处女身的玉体立时映现了出来。她也怀过春,也想有个男人陪自己同床共枕,但她怕,她的财产太多了,她害怕上了别人的当,受了别人的骗使自己人财两空。追求她的人很多,但没她看上眼的,门当户对的她担心自己的财产会并入别人家,清高的知识分子她又觉得人家心眼太多,那些工薪阶层的人她又觉得太土瞧不上眼。此时想到田园有可能要分走爸的几亿资产,不由的意识到需要个男人帮自己。看着自己的玉体,她觉得失身也没关系,反正自己还没尝过禁果呢。
“要不先找一个……”她自问自的自语。心想只要不和对方结婚就行。
“为什么非要找个男人不可呢?”她遽然一惊,竟吓出了冷汗。自己潜意识中是要找个男人去对付那女人,甚至杀了那女人。万一男人要胁自己,出卖自己怎么办?雇凶杀人也是要偿命的,其码判个无期,十几年徒刑没说的。这样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叹了口气,尤银终于放弃找个男人帮忙的打算了。
当西门一金来到尤银房中时,看到女儿眼中浸着泪,模糊一片。尤银双眼盯着天花板,呆滞无神,似乎很伤感的样子。
“不开心?”西门一金揩着尤银的泪水问。
“我不愿爸的财产被那女人分走。”尤银侧脸伏在母亲手上。
“是的,我们家的财产怎么能让外人分走呢?”
“那她嫁了我爸,再给我爸生个孩子,那她也不就成了我们家的人了吗?”尤银仰脸看着母亲。
“暂时也应算是。但是……”西门一金话锋一转,用坚定的口气说:“你应该明白,你爸比她大三十岁,万一你爸哪天去了。她改了嫁?你爸和她生的孩子也不随了别的男人,那么,她们的孩子对我们家还有什么用?只有你和你哥才是我们家族的正宗,才能延续我们的家族。所以那女人即使生条龙,我们也不认可。所以,我们必须阻止她们成婚,更不能让那女人生孩子。”
“看我爸的口气好像很坚定,我是说服不了他。”尤银面露难色。
“说服不了也要说,否则我们就对不起列祖列宗。”
“我们尽力而为吧!”尤银还是信心不足。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一定要达到目的,万不得已……”西门一金停住了话头。
“妈?”尤银有点恐怖地看着母亲铁青的脸。“我害怕。”
“你什么也不要做,有妈呢!”西门一金斩钉截铁。
尤银这一夜睡的很安稳,因为有妈为她抵挡危险,所以她胆子也大了起来。
乡下一个贫脊的小山村。
这里有绿郁郁的山林,有清凉怡人的空气,有鸡鸣,有狗吠。农田散发着粪肥的气味,但混进了植物的清香,还不失大自然爽人心脾的快意。
这里只有十几户人家,破旧的老屋舍中夹杂着高耸的有钱人家修的现代居所,但并无人居住,有钱人谁还住在这里,房子好看只是炫耀的。田野里零星地有老人佝偻着腰在劳作,情状似有几分苍凉。
这里就是尤大的祖上所在地。
这天西门一金把尤大约到这里,连女儿都不知道。但二人并不是重温初恋的浪漫,回味过去的温馨,而是有要事商议。
二人来到一片茂密的山沟边,柔软的细草仍是那么浓,二人都回想起了过去,这里是他们第一次偷情的地方,他们在这里第一次尝到了交媾的快意,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地直到婚配。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西门一金叹口气问。
“能忘记吗。”尤大也深有感触。
“是啊,我们都不会忘记……”西门一金往草丛中扔块石头。“我们第一个孩子就是在这怀上的。”
“是的,当时我很害怕。”
“所以我们就跪在我爸我妈面前求他们成全我们结婚。”
“当时你们家条件好,我家穷。”
“可我爸还是同意我们结婚了。”
“我真的很感谢他们。”
“你做走私生意也是我爸出的资金。”
“可惜我运气不好!”
“那也不能怪你,形势转了,栽的人多了。”
“多亏你从银行借到钱,还了高利贷,我才能东山再起。”
“可我也对不起你——”西门一金咬着牙说:“我那表哥太不是个东西了。”
“这也不能怪你,当时我们都无能为力。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保护不了自己的老婆,我还算什么男人。”
“所以你走了正当生意道,很努力,好像和谁赌气似的,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是的!”尤大有点感概的点点头。
“今天来之不易呀,所以我们不该忘记过去,更应珍惜今天。我们都老了,我们互相都有对不起对方的行为发生过,但我们的未来是孩子,所以我们不能做对不起孩子的事。”
“这个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那个女人结婚。你玩多少女人我没意见,但你要和她结婚我接受不了,你难道不明白她会分走你几亿财产的一半。”西门一金直盯着尤大。
“不会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不明白。”
“所以我才要问。”
“我真的不便说。”尤大稍一犹豫,“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反而更不明白了。”
“你相信我好了。”
“也许我本就不该问。不过你别忘了我们离婚时签的协议,我把它存在银行的保险柜中了。”
“是的,我们约定不管以后我有多少财产,唯一继承人就是我们的儿女。”
“记住就好!”
从山村分手后,二人各自悄悄又回到市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