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延年的话,使得刘贺重生后,有了第一次的感动。不管严延年是聪明而做出的弃卒保帅,还是严延年做出的感情投资,刘贺这种情况下,严延年能做出这样的举重,殊为难得:主动放弃女儿皇后的地位,以保全刘贺的皇位。
刘贺想起汉书中,霍光的妻子许显,为了让女儿霍成君当上皇后,不惜命医者毒杀宣帝的第一任皇后许氏。再看眼前的严延年的时候,刘贺心中,真正有了一种后世女婿看岳丈的感觉:一种亲情。
刘贺叹了口气,扶起严延年,说道:“国丈,纵是朕下诏立霍光女儿为后,就能阻止霍光谋逆了么?毕竟霍光已经着手准备废帝,而朕从下旨,到霍光送其女入宫,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这段时间,足够……”
严延年还想再劝,一直沉默的龚遂忽然开口了:“皇上,或许仅此一着,不足以阻止霍光之谋,皇上可以双管齐下,在下旨立霍氏女为后同时,再下旨委政于霍光。”
刘贺没有想到一向循规导矩的龚遂,忽然献上了这样大胆的一计。或者说,老实人被逼急了,所爆发出来的脾性,才是最可怕的。
刘贺与严延年同时目瞪口呆的看着龚遂,龚遂说道:“皇上请想,霍光谋逆,皇上无兵无将,可有反击的机会?”
刘贺明白龚遂话中之意,说道:“司隶校尉好大的气魄,霍光谋逆另立天子之所求者,无非是夺回主政之权,朕即无力反击,不如先行将政权皆归霍光,此时虽说使朕立于毫无还手之地,但却满足了霍光的欲望,使朕之位,得以保全。”
龚遂一脸沉痛,流泣道:“皇上圣明。皇上此时,不得不先委屈求全。”
刘贺知道,这无异于玩火自焚,好在刘贺知道,霍光终其一生,都未曾称帝,被后人美为良臣。只是后来霍光死后,其子欲反,反倒被宣帝先下手为强,分化了霍家的力量,然后将霍家及党羽一网打尽,诛灭近千家。就连霍家那个皇后女儿,也被废处。
严延年骇然道:“皇上,此举实有负薪救火之嫌,纵是度过了此关,霍光声势更涨,臣担心以后……”
刘贺苦笑了下,拦住严延年的话,说道:“龚爱卿之计,也是无奈之举。先度过了眼://wWw.前之难再说,以后的事,自然会有以后的主意。”
严延年还想再劝,刘贺故做轻松的一笑,说道:“还有最为重要的事,国丈大人莫要忘了,霍光今年多大年纪,朕又是多大年纪?只要能稳住霍光,朕就能熬死他。”
龚遂二人看着眼前这位才十八岁的天子,心中震憾,在龚遂眼中,刘贺一直都是个只知吃喝玩乐之徒,纵是有心向学,可等不了几天,就会故态重萌,毫无长性,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竟有如此胆略。
两人却不知道,刘贺的心中,也是无尽的苦涩,刘贺说这句话时,想起了后汉三国时的汉献帝刘协。刘协好不容易熬到曹操死了,可后面还有接任的曹丕!
龚遂忽然想到一事,失口道:“皇上突然将政还于霍光,只怕会引起霍光疑心,打草惊蛇,反而……”
刘贺笑道:“这可,倒也容易,就说朕忽染重病,身体不适,无力理政,只得将政事委任于大将军。再求立大将军之女为皇后,为朕冲喜。”
装病,刘贺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很好,冲喜之说,也甚合古人的想法,这些,并无不好。可在龚遂严延年眼里,却是另一种情形了:奸佞霍光,竟然逼的天子装病避祸!
严延年满眼含泪,再次跪倒在地,说道:“臣无能,竟使得圣天子受辱,臣这就前去车骑将军府,说得车骑将军不与霍光同谋。”
中 文首发 刘贺再扶起严延年,说道:“国丈大人此去,要见机行事,不求张安世助朕,只要他两不相帮就可以了,甚至是缓得一缓,便会给我们君臣更多的希望。”
严延年点头,说道:“皇上放心,臣理会得。也请皇上这边,早些做好准备。”说完拜别刘贺,流泣而去。
目送严延年离去,刘贺对龚遂说道:“龚卿,你来拟两道圣旨,一道为诏立霍氏女为皇后,一道说朕染重病,一任国事,悉委任于大将军。”
龚遂领命,刘贺唤苏善等黄门进来,为龚遂研墨备帛。看着龚遂坐在案前奋笔疾书,刘贺又发一想,开口道:“龚卿,你还得再拟一旨,在朕委政霍光之前,大赏朝中大臣。”
龚遂听了,赞叹道:“皇上此举,实是妙着。”
刘贺命龚遂于殿中拟旨,转回到内殿,找到剧嫣,问剧嫣道:“嫣儿,你出身江湖,可有什么装病法子不成?将朕化妆成重病的样子。”
剧嫣不知刘贺何意,问道:“皇上好好的,为什么要装病呢?”
刘贺拉着剧嫣的手,看着眼前对自己一脸关切的美人儿,苦笑道:“嫣儿,朕曾对你说过,到长安后,就迎你过门,可现在,朕要先迎立一位皇后了。”
剧嫣脸色煞白:“皇……皇上是不要嫣儿了么?”
刘贺心疼道:“朕怎么会不要嫣儿,只是朕将有大祸,只得装病避祸,同时娶一位皇后自保。”
“你是皇上,还要避什么祸,是江湖中人寻仇还是……”剧嫣向来聪明,想到刘贺话中的那句“娶皇后自保”,问道,“皇上要娶的皇后,是谁?”
“大将军霍光的女儿。”
剧嫣惊道:“皇上,是不是大将军霍光要谋反?”
刘贺惊奇,没想到剧嫣竟然一猜就中,叹口气道:“今日有人来报,说大将军欲谋废帝另立贤能,朕无奈,只得寻娶其女以求自保。”
剧嫣说道:“霍光威势之重,纵是远在江湖,也是无人不知,只是人人皆称霍光是汉之忠臣,怎么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刘贺不答,反问道:“嫣儿,可有法子,将朕扮做重病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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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时辰来说,早朝时间已经开始,群臣皆等在殿中,却始终不见天子现身,群臣难免开始议论,天子这才继位多久,难道就想拖着不上早朝了么?霍光见刘贺不现身,不急反喜:昌邑王,你才登大位而不上朝,岂不给了本侯更大的理由?
车骑将军张安世看着那张空空的龙椅,心中诧异,想起昨日丞相府掾吏严延年来访之事,怎么今日皇上反而不上朝了?想到这里,张安世将眼光转向了霍光,见霍光目有喜色,向自己微微点头,张安世也是轻轻点了下头。
正在群臣等在殿中、各怀心思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那声:“皇上驾到,上朝。”随着这声音传来,群臣看到了自殿中走出的天子刘贺。见刘贺手搭在中黄门苏善肩上,走到龙椅前坐定。
群臣等皇帝坐定,山呼参拜毕,听到皇帝声音传来:“朕昨日下午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迟了早朝,众卿家莫怪。”声音嘶哑,听起来有气无力。群臣忙说不敢,偷眼看去,只见皇帝斜坐于龙椅之上,面色腊黄,双眼无神,似有重病一般。本来对天子迟了早朝而心中不满的群臣,现在又对刘贺带病上朝,心中感动起来。
刘贺说道:“众卿家,若是有事,快快奏来。”众臣面面相觑,知道天子生了病,纵是有事,也不敢上前启奏。
刘贺等了半天,见群臣不语,故意叹了口气,说道:“众卿家无事,朕却有事,这里有几道圣旨,苏善,你来当庭宣读。”
苏善上前取出一道圣旨,向前几步,侧立于群臣之前,展开了圣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