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过华山,长安在望。
时已是五月,步入夏天,为图凉爽,车帘被刘贺命人高高挽起,此时刘贺正悠然的坐在大车上,欣赏路上风景。放眼望去,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田中农夫见刘贺车驾路过,都贮立而望,不知那威武的七乘大辇之上,坐着何人。
刘贺一行人自昌邑出发,如今已经走了整整十七天,若算上先帝驾崩,朝中大臣议立自己为帝,又派中通知自己所花费的时间,昭帝已经崩了一个来月了。刘贺抬头看看这逐渐毒辣的太阳,心中歪歪:“这么长的时间了,还未曾入土,……是不是已经烂掉了?”
刘贺记得汉书中的记载,昭帝是四月份死的,倒霉的昌邑王是六月份被废的,只可惜刘贺记不清具体的时间。
刘贺再回想自己重生这十八天中,为保证继位后不被废掉,刘贺可是没少努力,虽然也做过点“荒淫”的事情,但总要比史上那个昌邑王要强上好多吧。想到这里,刘贺转头看了看车旁女扮男装,扮做护卫剧嫣。
自剧洪跟随刘贺之后,剧嫣就再也不与刘贺一起坐大车了,没办法,那时候的姑娘都害羞,父亲骑在马上护卫车边,女儿与情郎一起坐在车中,剧嫣说什么也不同意。
看着女扮男装的剧嫣,刘贺心中想到:恐怕自己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个小侍卫是个女儿身吧,也难怪,剧嫣天生丽质,纵是扮了男装,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是个美女来。好在自己这次带在身边的人都是老太监苏信挑选出来的心腹,都有意瞒着朝廷的使者。
剧嫣瞟见本来还在巡梭风景的刘贺,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心中又羞又喜:这个呆子,父亲还在身边呢,你就这样盯着人家看,真个个羞死人呢。剧嫣觉得刘贺的目光就像一团火一样,自己身上,被这团火撩拨的火辣辣的,剧嫣只觉得自己要在马上坐不住了,转头狠狠白了刘贺一眼。
刘贺用目光调戏着剧嫣,看到剧嫣嗔来的一眼,故意毫无风度的“哈―哈―哈――”怪笑了三声。剧洪听到刘贺这无耻又无赖一样的笑声,心中无力叹道:这就是大汉的天子,怎么笑声这么……淫荡呢!
刘贺调戏完剧嫣,又回头看着自己身边威武的护卫,再在车上远望若隐若现的山脉,刘贺心中可谓是万丈豪情:大汉,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国家。自己,将要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主宰者,这是一件多么热血沸腾的事情。
热血完的刘贺,又在心中加了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有那三千佳丽,偶刘贺来了。
“大王,前方已到霸上了,臣得报,大鸿胪僚属官于霸上郊迎大王,请大王早做准备。”歪歪中爽到极点的刘贺,被负责整个队伍的陈汤唤回神来。
“大鸿胪效迎?”见陈汤点头,刘贺脑中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大鸿胪是做什么的,刘贺记得自己在昌邑接到诏书时,诏书中言少府史乐中 文首发成行大鸿胪事,这大鸿胪到底是什么官职?
为什么是大鸿胪效迎,而不是朝中百官,而不是大将军霍光?想到这些,刘贺栗然而惊,自己好多天没有在梦中见到阎王那张丑脸了,几乎忘了自己重生的这个皇帝,是一个只做了二十七天皇位的可怜人。
刘贺在车上直起身子,向前方看去,果见一大帮子人,正立于路旁,显然就是陈汤所说的大鸿胪属官了,这些人背后,还停着一辆豪华无比的大车。看这大鸿胪的排场,刘贺心中虽然不知道大鸿胪是何职,也知道非比寻常了。
刘贺明白,自己现在还只是一个诸侯王,在地方上称王道孤的,但到朝中,还是要乖一点的好。想到这里,刘贺当先下车,步行前进。
郎中令龚遂、中尉王吉等人看到刘贺的表现,都有些意外:大王什么时候转性了?换做以往,大王是绝不会鸟这些朝中大员的。做为诸侯国属官,这些人与刘贺乃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之势,此时见到刘贺表现得体,几人心中甚是高兴。
刘贺的身后,是朝中使者张安世等人。张安世等人见刘贺提早下车,都是点头,心说昌邑王知道自己将被立为天子,却无骄奢之色,甚是难得。
正跟在刘贺身后的朝中使者,听到刘贺低声道:“这个大鸿胪,好大的驾子,看到了孤及朝中的这几位大人,竟来不前来迎接,反而原地等候,唉。”说到这里,刘贺还故意摇了摇头。朝中使者听到刘贺这话,目光含着笑意,看着史乐成,史乐成虎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低头跟在刘贺身后。
其实,刘贺这次低语,乃是故意说给这四位朝中大员听的,目的,便是挑拨。刘贺看来,朝中群臣之间,关系越乱,越复杂,自己的皇位坐的就越是安稳。可惜的是,刘贺忽略了一件事:传诏之时,史乐成乃是行大鸿胪事,现在,已经是正式的大鸿胪了。
大鸿胪官属看见刘贺一行人,终于迎了上来,两行人迎在一起,刘贺正等着这些官属上前参拜自己,却发现这些人皆是躬身而立,并不说话,刘贺心想:孤为诸侯王,你们纵是朝廷属官,见了孤怎么不行礼?难道还要孤堂堂一国之王,先向你们问礼不成?
刘贺正疑惑间,身后转出一人,正是史乐成,史乐成来到大鸿胪官属之前,一转身,当先对刘贺施礼道:“臣、大鸿胪史乐成,恭迎昌邑王殿下。”
史乐成就是大鸿胪?!
刘贺心中那个悔啊,刚才那话,这老小子有没有听到?方才刘贺还嫌自己声音太小,担心这几个使者听不到自己的低语,这会儿只怨自己怎么那么大声。
随着史乐成的话,大鸿胪众属官也是躬身施礼,齐声道:“臣等恭迎昌邑王殿下。”
刘贺“咳”了一下,先扶起史乐成,又装模作样逐一将这些属官扶起,口中还说道:“孤王惭愧,竟劳得众卿家在这么热的天中等待孤王,孤王真是由衷感激啊。”
大鸿胪众属官心中那个感动啊:看看这昌邑王,真会体贴人,知道天热,咱们辛苦,这样的天子继位,真是我等臣下之福啊。只有史乐成心中那个郁闷:装,装,装的还真像。
张安世等人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了:昌邑王刚才明明还在抱怨这些人未迎上来,怎么这会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见刘贺还在一一拉着众属官问候,史乐成咳嗽一下道:“大王,臣等已备下舆车,请大王换乘舆车前往长安。”说完与众属官往两旁一让,将那辆豪华无比的大车,呈现于刘贺面前。
刘贺看着这辆舆车,心中又是小激动了一把,这可是像征着皇权的舆车啊。刘贺稳了下心神,迈开方步,来到舆车之前,看着这高大的舆车,刘贺却找不到下脚借力之处,回头一看,却见迎接自己的这些官员,大多都立于自己身后三步处,眼神热烈的看着自己。
登乘这样的大车,是要踩着驭者的背上去的,而储君第一次登舆,则更为讲究,是要储君选出一位自己继位有大功者,跪伏于舆前,令储君踩其背而上舆,这乃是无上的荣耀,可是刘贺这个冒牌的昌邑王不知道。
看着这些大臣的目光,刘贺感觉就像是一群饿急了的狼,看着一只羔羊一般。刘贺又觉得在这些贪婪的目光中,自己好像是被扒光衣服、任嫖客鉴赏的妓女一样,所无适从。
刘贺决定,不耻下问。
刘贺将头转向这些人中,官职最高的车骑将军张安世:“张将军,你看……”刘贺本想问张安世自己如何上舆,没想到自己的话哺一出口,张安世马上红光满面,大声应了声:“谢大王!”
张安世说完,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舆前,跪伏于地,说道:“请大王上舆。”这一下子把刘贺惊的愣住了,刘贺这才明白过来,乖乖啊,被自己当上车的台阶,竟还如此高兴,定是非常的荣光了,这天子当起来,貌似真的很爽啊。
刘贺吸了口气,伸脚踩在张安世背上,还有意无意的轻颠了一下,这才抬步上车。张安世等刘贺上车了,这才起身,又向着刘贺说了句:“臣谢大王恩典。”刘贺看张安世脸上依然是红光满面,心说这是高兴的,还是被自己一脚踩上,疼的了?
刘贺坐上车后,并不见御者上车,众官员还是站在车前,满眼殷切的看着自己,刘贺明白了,这第一个御者,貌似也是很大的荣耀。刘贺心说我总得照顾自己人吧,想到这里,刘贺将眼光投向最外围的昌邑属官。
刘贺一眼看到中尉王吉,开口道:“王吉,你为孤御。”王吉越众而出,俯身于地,说道:“谢大王。”刘贺令其起身,王吉上车,刘贺见众官属还是围在车外,满脸殷切的看着自己,刘贺心说这还没完了,到底走不走啊。
王吉知道自己大王不学无术,轻声说道:“大王,还得一参乘。”
刘贺微微点头,说道:“郎中令龚遂,你为孤参乘。”刘贺说完,明显看到其它官员的神色一暗。
龚遂谢恩上得车来,王吉这才催车开发,其后官员上马的上马,乘车的乘车,跟在后面向长安进发。
刘贺笑道:“两位卿家,今日荣光否。”
王吉答道:“臣谢大王恩宠。若大王居皇位、安社稷、兴黎民,使臣等青史垂名,才是无上荣耀。”
刘贺哈哈大笑,说道:“王吉说得,说得好啊,孤爱听。”
刘贺刚刚发笑,龚遂开口道:“于此时,大王当望长安而哭,而非笑。”
刘贺一愣:“哭。”
“大王为先帝典丧,乃是奔丧而来,于礼,当望长安而哭。”
刘贺郁闷,我这马上要当皇帝了,心中正高兴着呢,叫我如何哭得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