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往事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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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皇甫松进了查开疆的书房,因见宝玉携了一红衣丽人早在此处,忙上来见礼。

    皇甫松先向宝玉揖了一揖,道:“正要约了查兄前去拜望,不想兄台已经到了。”

    宝玉还了一礼,笑道:“我今儿也搬到这里来了,正要好生向二位讨教,好生作上几篇文章,以完此次科考之劫!”

    说得查开疆不由得失笑道:“你倒清逸!此次恩科取仕,不知多少举子捬额相庆,你却道是一‘劫’?”

    宝玉笑道:“我是很没有鸿图大志的人,此次赴考,也不过是想成全家人的一点子希望罢了。此中原委,先生深知。我原不过是红尘中一痴儿,前儿蒙先生惊醒,方有些儿燕鹊之志,然而终究比不得先生和皇甫兄的鸿鹄之志的。”

    不等查开疆回答,皇甫松早笑道:“哪敢有什么鸿鹄之志?不过有亦是慰藉十年寒窗之苦罢了。”

    说话间,芳官早已经为查开疆梳好了头,笑道:“来时焙茗就备好早饭了,先生先用一点罢。我还要和我们宝二爷去布置屋子去呢。”说着,与宝玉相携而出。

    皇甫松叹道:“也唯有这样的美人大约才可为贾兄红袖添香的。”

    一时查开疆和皇甫松忙忙地用了一点早饭,就相约着来寻贾宝玉。

    一进房门,先听嗅得一股细细的甜香,却清甜的栀子花的香味儿。查开疆还不觉得什么,皇甫松先赞道:“真正好香!竟如同回到了江南。‘闲看中庭栀子花’!更难得这香这么纯净,一些儿杂味不曾有的。”

    只见宝玉含笑答道:“皇甫兄说得真好!教你这么一说,我倒真的想去江南瞧瞧了。我早就想着,唯有山温水软的江南才能有那么好的山水,那么清甜的栀子花呢!”

    皇甫松听得宝玉此语中似有忧伤不尽之意,忙笑答道:“江南也不是事事尽好,就譬如我,生成这般模样儿,就是在漠北荒蛮之处也是煞风景的,倒是贾兄你,倒真真如同江南的人物风情呢。”

    说得宝玉和查开疆俱一笑。

    一旁的芳官瞅了瞅皇甫松的三角眼和鼻子上几点白麻子,更是笑得用手掩了口。

    一旁皇甫松和宝玉说得热闹,一旁查开疆却细细打量着宝玉的屋子。

    与其它的房间相比,这个屋子也是一般的陈设布置,只是于一些细微处总有一些小小布置叫人觉察这个宝玉公子的排场和细致来。

    挽着帐子的铜钩上一边缀了一个包了香料的刺绣精致的香囊。

    书桌上的一盆水仙里浸得几枚殷红如血的石头,更衬得那水仙叶更翠,小白花儿更素净。

    ……

    种种都显示出这位年轻公子的细腻温柔,只是,太过温柔了,反而总有一些挥之不去的沉溺的感觉。

    查开疆对宝玉笑道:“我才算了一下日子,距离开考总还不过两三个月的时光,过了年咱们就要进京准备的了。咱们先商议一下如何温习备考是正经。”

    宝玉笑道:“一切权凭二位安排。”

    皇甫松仰了脸,想了一想道:“四书五经原是咱们自小儿就熟读的,也并没有什么可再温的,我觉得咱们先拟几个题目出来,各人好生作上几篇,然后咱们再一处评议修改。最后再去城中寻一些亦是一同赴试的人和他们切磋个几篇文章,只怕也就可以了。”

    查开疆点头笑道:“吾意也相同。就是这样罢,贾兄以为如何?”

    宝玉笑道:“我怎么懂得这些事?只听你们的就是了。”

    一时商议已闭,三人便依着说的法子,在松涛园中读起书来。一切吃喝用度自有焙茗墨雨并芳官等人里外打点照应。

    查开疆与皇甫松得此生活照应,自然是心满意足,一手文章作起来更是得心应手花团锦簇。而宝玉得此二人相伴,一则二人确是真有才华之人,总有戚戚相知之意。二则,他们对宝玉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原是最最痛恨的八股,在他们的口传手授之下,一个多月下来,竟也作得有模有样。拿回庄园,让贾政看了,竟也可以挼须含笑颔首了。

    皇甫松虽然有时说话行事有些迂腐可笑,可是查开疆的不羁与风趣潇洒完全可以弥补这一缺撼。宝玉在松涛园呆得时间越来越久,也越来越喜欢与二人谈古论今。

    贾母与王夫人并贾政更是瞧在眼中喜在心中。王夫人房中的香火供奉得更加殷勤,贾母则是更加频繁地嘱咐凤姐,要好生照料皇甫松和查开疆这二人的生活起居。

    迎春笑道:“真亏得凤姐姐,不知何处寻来查先生这样的人,先是治好了宝玉的病,如今又引着他读书考科举了。若果真宝玉有了功名,不说查先生是咱们的福星,就是凤姐姐,也是大大的有功!”

    凤姐听了,立刻涎了脸凑到贾母跟前,将手一伸笑道:“好祖宗,你听见了罢?这可不是我自己厚着面皮来讨赏。实是二妹妹看不过眼,打抱不平来了!老祖宗要赏我些什么呢?若是一星半点的几两银子就打发了我,我是不依的!”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笑道:“看把你乖的!还说不来讨赏呢,手都伸到我鼻子下面了!我告诉你,要赏么,那银子是没有的,我要赏,只肯赏一个好女婿。”

    说得屋里的人都笑了。

    紫鹃笑道:“老太太这个赏赏得好!”

    凤姐早红了脸,啐着紫鹃道:“好什么!从前有名的贤惠人儿,如今也来打趣儿?都是老祖宗惯的你!”

    迎春抱着女儿似玉,一边逗着她笑,一边慢悠悠笑道:“我可并不是随便说这句话的。你问问紫鹃,今儿林停和琏哥哥就从丰台大营送药回来了呢!这回他们去南方为军队办药材,去之前,琏哥哥就来求了老祖宗的,求老祖宗赏他一个团圆呢。”

    紫鹃笑道:“昨儿刘姥姥的儿子也捎话来了,说今儿他也送了姥姥并巧姐和青儿回来呢。还说请姑娘和太太们操心,为青儿寻一处好人家。我寻思着,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刘姥姥看上咱们家什么人了?”

    凤姐喜道:“巧哥儿要回来了?如何我竟不知道呢?”

    坐在小杌子上为贾母捶腿的藕官笑道:“如今凤姑娘一行忙着庄园的事,一行忙着店里的事,千头万绪的,哪里顾得过来呢?老太太早叫人安排着为巧小姐和青儿姑娘收拾屋子了。”

    贾母点头道:“这回老亲家来只怕是要提巧姐的亲事的。听说,巧姐儿寻的那人家的孩子这回也要再考恩科的。他们家的意思,若是此次中了,便要娶了巧姐家去,凑一个双喜临门呢。”

    凤姐眼神一黯,道:“这么急?巧哥的嫁妆我还没有置备呢。”

    贾母笑道:“这个不用你,都算在我头上。实话告诉你罢,一个巧哥儿,一个四丫头,还有一个宝玉一个环哥儿,或嫁或娶都算是我的,不用你们拿一个钱。”

    说着又瞅了凤姐笑道:“就是你,也算在我头上。不过,这回,你若再嫁,咱们只算是嫁姑娘,却不是娶媳妇儿。”

    说得大家都哄然一笑。

    凤姐心中一痛,强笑道:“这算什么?明明是盘算我的女儿出嫁,说来说去,倒说到我头上了!叫别人听见了,没的笑话我呢。”

    贾母瞅着凤姐面色不对,忙道:“凤丫头别恼,咱们说笑话呢。你且去预备一下,今儿咱们为刘姥姥和巧姐,青儿接风。也一齐说笑玩闹一回,这阵子,总是闷得狠了。”

    说着,又对紫鹃说道:“你只管忙你的去。林停这回总有半年多不在家了。你们一家子团聚去罢。早上我就打发林义他们去接水净师父了。这上下只怕也快到了。若到了,你先来回我一声,水净师父我要亲自接的。”

    凤姐忙接话道:“我先出去预备去,若还有吩咐,老祖宗再叫藕官来找我就是。”

    凤姐与紫鹃先辞了出来,紫鹃见凤姐征征的,知是方才贾母的话说到了她的伤心处,忙拉了她劝道:“这又是何苦来?这么些年了,你还是心里头没有放下?琏二爷从前确是没有一处对得住凤姐姐的地方儿。老太太心里也明镜儿似的。”

    :“先儿琏二爷来求老太太时,老太太骂得他狗血淋头,究竟也没有应他。其实,在心里头,老太太还是疼你多些!这回也不过是探探凤姐姐的口风儿罢了。若果然还不愿意,老太太自然也不会逼你的。”

    凤姐强笑道为:“我自问也并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实在是从前的事儿一时也是个忘不掉!前儿我已经把琏二爷的卖身契等都还了老太太了。也早明明白白说明白了,今生今世我与他是再无挂碍的了。”

    紫鹃凝视着凤姐半晌,方道:“从前林姑娘在的时候,就说过,象凤姐姐这样的人,琏二爷原是不配的!她还说,配得上姐姐的,原应是一个胸怀大度的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觉得林姑娘说的话再对不过的。好姐姐,我只求你一件事。”

    紫鹃拉了凤姐的手道:“千万别再和林姑娘一样,委屈着自己,去成全别人。如果今生你遇见了一个真心爱你怜你,你又喜欢的人,你就随了他去了罢!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顾。别象林姑娘一样,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去了,没人伴没人陪的……”

    说着,紫鹃与凤姐的泪都流下来了。

    是感怀曾经的岁月,是怀念林黛玉的委屈和成全,更是一种无尽的想念与期待。

    往事如尘,再美好都无法重新来过,因为太不舍得,分外叫人不舍和留恋。

    往事如尘,再沉痛都无法弥补和制止,因为太过遗憾,分外叫人痛心和扼腕。

    往事如尘,当爱情与婚姻在岁月的流逝中蒙尘,红颜也早已经凋零成昨日的落红。

    往事如尘,当拂开蒙尘的往事,一切,是不是还可以从头再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