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间几树梅花开得正好,那蕊寒红香被冰雪裹了,竟如同琉璃做的一般晶莹剔透。
查开疆深呼一口气,仗剑而出,在松林间清扫出的一片空地上舞起剑来。
剑去如风,激荡起松上的的积雪,如玉蝶般翩然而飞。
剑气如虹,竟击落几朵冰梅,悠然而落。
查开疆眼神一扫,一声清啸,长剑再出时,那几朵梅花竟然都落到了剑身之上。朵朵妩媚,朵朵含情,在阳光下晶莹夺目,如同美人的笑颜。
查开疆用手拈起一朵,斜倚在一株大树下,瞅着那花儿含笑不语。
一阵掌声随之而起。查开疆转目看时,原来是皇甫松和宝玉立在房门击掌而赞。
查开疆笑道:“今儿你们起得倒早。”
宝玉笑道:“如今查兄的剑术越发精深了。明儿我定要请了柳湘莲来,他也是此中好手,你们两个好生切磋一回。”
皇甫松也笑道:“查兄竟忘了,咱们不是今儿要去城里一趟么?今儿在万福楼二十四王爷约了好些人以文会友呢。”
查开疆随手将剑递给一旁的焙茗,笑道:“我如何忘了?那万福楼的掌柜忒一个势利,上回还笑话咱们说,我们是连万福楼的剩菜汤都喝不起的穷酸呢!他为门外汉,今为座上宾,看今儿他见到我们怎么说?”
说得宝玉一笑,宝玉道:“今儿他只怕见了你们那腰都要弯得折了呢。今儿我那王爷妹夫在那里订了两桌‘上八珍’的满汉席呢。又叫了城里有名的‘隆庆班’来唱堂会。这大把的银子砸在那万福楼里,那万掌柜就是让他自己打自己十个嘴巴子也甘心呢!”
皇甫松笑道:“世态炎凉,踩低拜高,原是一般儿人情。又何止是那万福楼掌柜之一人?象贾兄这样危难之际扶困救弱之人,更让人佩服得紧。”
查开疆见皇甫松又不动声色恭维了宝玉一回,心中暗自一笑,又佩服皇甫松的精明与世故。
一时三人粗粗用了些早饭,墨雨焙茗早已备好了马车送三人进城。那焙茗悄悄把查开疆拉到一旁递给他一个刺绣得极精致的荷包。掂在手里头沉甸甸的。焙茗悄声道:“这是凤姑娘让我交给先生的,里头是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并十几两散碎银子。”
查开疆笑道:“我们此去,自是有人作东,我又带银子做什么?”
焙茗回道:“凤姑娘说了,男人出门,身上没有银子是不成的。总不成让一二两银子的花销为难了英雄汉呢!”
查开疆心中一热,又见那荷包上刺着一枝红梅娇艳欲滴,眼前浮现出凤姐含嗔欲语的俏脸,忙把荷包贴身藏好。对焙茗笑道:“谢谢凤姑娘一番美意,也多谢你送银之劳,只是此还要保密才好,教外人知道了也不好。我倒不怕,只是凤姑娘当着家。人多口杂的,没的给她招来口舌麻烦。”
焙茗却笑道:“怕怎地?凤姑娘说了,这是先生为我们公子治病的报酬还有教我们公子读书的答谢。不但此次有,以后月月都有呢。这个我们老太太太太也是知道的。”
查开疆见凤姐姐处处打算周到明白,不由得心生安慰敬重。可是又分明觉得心中若有所撼,一缕情思竟如那天边白云,丝丝缕缕,不可断绝。
两个时辰之后,三人已经坐在万福楼的‘天’字号房间品上好的铁观音了。这京城第一酒楼自然绝非是浪得虚名,装饰陈设美轮美奂,更墙上挂着十来幅名人字画,处处显示着这个房间的来宾都是京城中非富即贵的人物。
弘礼轻袍便衣,却更显得人物清秀,丰神如玉。他笑着对三人介绍道:“在坐的这几位都是在翰林院里有名的笔杆子,其中这位解元度,更是上回科举的解元公。今日你们好生亲近亲近,也沾些他们的福气,这回也来个金榜题名。”
宝玉见那解元度衣衫华丽,修饰整洁,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住眉目之间一些浮华功利之色,心中先有三分不喜。可是无奈此是弘礼一番拳拳美意,只好按捺下心中一丝烦燥,只淡淡一笑,却无论如何不肯接口。
查开疆见宝玉如此,心里明白宝玉所想,因见那解元度举止轻浮,满面得意之色,心中也有三分厌恶,因只让着宝玉喝茶看画儿,也不肯接口。
唯有皇甫松对解元度作揖见礼道:“原来是前辈老师,后生晚辈今日受教,自是三生有幸。”
那解元度却瞅着皇甫松呵呵一笑道:“看你的年龄,只怕比我还大几岁,这前辈二字,我是愧不敢领的。”
皇甫松听解元度分明是讽刺自己年纪老大却依然布衣未仕,早已经羞得满面通红,忙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掩饰。
查开疆在一旁早已经听不下去,冷笑一声道:“得志未分先后,古有伤仲永之悲,亦有姜子牙晚志之喜。这算什么?”
说着他对解元度长长一揖,笑道:“小子不才,方才正好想了一上联,竟未得下联,还请赐教一二,也好让我们后生晚辈学习一番。”
不待江元度回答,他欣然一笑,举起手中茶杯对解元度朗然道:“一杯香茶,解解解元之渴。”
说目视解元度含笑不语。
弘礼击案笑道:“你这个上联出得有趣儿。第一个是解除的「解」,第二个是姓「解」,第三个是解元的「解」。三个相同的字,却有不同的意思在里头,这回解解元算是遇上对手了。”
解元度这边拧眉苦思,与之同来的几位翰林也是颦眉不得。宝玉想了半天,竟也是不得,因笑道:“你这个对联真是刁钻得很,我一时竟也不得了。”
查开疆正要开口,只见房间帘儿一挑,有人走进来,一行走一行笑道:“我来试一试。”
只见此人修长身材,穿了一件镶了黑貂皮的袍子,四方脸眉目清秀,举止温文。他身后跟着的一男子容貌却是比他还要出众。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件青布夹袍,美如冠玉的脸上却有一股掩不住的勃勃英气。腰间一柄宝剑上络了双穗的红丝绦,显示着这剑的主人必定是一侠客般的人物。
弘礼见二人进屋忙起身笑道:“若兰,湘莲,你们这才来!再不来,我就教人请去了。”
宝玉更是忙着上前拉住二人的手笑道:“知道我来,还敢迟到?先罚酒三杯再说!”
柳湘莲细细打量了宝玉一番,笑道:“果然是大好了。昨儿我才回京呢,听王爷一说,今儿早早我就过来了,还是和傅相告了假才得来的呢。”
说完,将桌上酒壶取来,自斟三杯,仰头喝了,笑道:“见你康复,别说是三杯,就是三十杯三百杯我也喝得。”
卫若兰却对查开疆微微一笑道:“我先对了你的对子吧。你的对联原是奇巧难对的,可巧我方才来的路上刚和一算命先生打了一番口舌官司,倒成全了我了。”
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两枚算命用的竹签丢在桌上,清声道:“二副云签,卜卜卜士之命。”
说完,他对查开疆微微一笑道:“可也巧了,那算命先生正是姓卜。”
说完,众人不由得轰然称妙。查开疆也拍手赞道:“果然好对!便是我也不能对得这样整齐呢!”
说完,他对卫若兰与柳湘莲行礼道:“总是听贾兄提起二位,可谓是神交已久了。今日终得见真人,果然气度非凡,不同俗流。”
卫若兰还礼笑道:“此必是为我二哥瞧好了病的神医了!竟是这般年轻!听说,你的才华见识也是一流的,早就想要探访,可是俗事缠身,今日才得见呢。”
柳湘莲也道:“前些日子还听傅相提起你呢,如今见了果然是年少风流的人物。今儿咱们必要相见尽欢才是。”
弘礼喜道:“王妃早就说过,你们这几个人是再到不了一处的,只要见了面,必然是惺惺相惜起来,如今看来,果然如是!”
宝玉笑道:“今儿我们可要借了你的酒无醉不归了。”
弘礼笑道:“今儿我是要留你们去我府上住一晚的。我这会子还要进宫一趟,陪不得你们了,晚上咱们再好生喝罢。”
说着,率了解元度等几个翰林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解元度笑道:“他们是无官一身轻,咱们是官身不自由。明儿就是小年了,我领着你们进宫给太后请安去。”
解元度等一行唯唯诺着,一行与宝玉等辞别。
那皇甫松与解元度眼神交汇之处,宛若火光撞击。二人均面色冷冷,口鼻中冷哼一声。
这一切皆落入查开疆眼中,他心中微微一动,暗自叹了一口气,忙拉了皇甫松对卫若兰与柳湘莲介绍道:“这位皇甫兄,名松字季伦,原是江南人氏,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