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暗香浮动月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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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暗香浮动月黄昏上回说道查开疆含笑立于皇甫松的字画摊前,要求一幅贵妃戏牡丹。

    那皇甫松低着头应道:“施主在白云观中求这样的画,好不奇怪也哉!还是画一幅杨柳观音罢!”

    说完抬着一看,是查开疆一袭新衣,外头披了一件玄色镶狐狸毛的披风,笑微微立在摊前,不由得一征。然后叹道:“你今儿才来?我原以为你锦衣美食,早已经把我抛到脑后了!”

    查开疆却凝神瞅了一幅观音图摇头道:“你这是应景之作,敷衍之极。应付外行人还行,懂画的一瞅,也就露了马脚了!”

    恨的皇甫松拿了笔敲查开疆的手道:“这么冷的天,墨都冻成冰了,何况是我的手?还能作出什么好画儿来?你不信,你来画罢了!”

    查开疆笑道:“让我画画儿?这却不能。我的画儿若在淮南一带无论如何也值得一百两银子的,不是苦求,我还不耐烦画呢!如今让我在这观里,五十钱卖一幅画儿,岂不是自毁名头?这种傻事我才不干呢!”

    皇甫松奇道:“原是你约了我来这里找一口饭吃的,你如今倒说起这种话来了!”

    查开疆对皇甫松眩眩眼,笑道:“我寻饭的本事大得紧,并不指着画画儿挣钱的。原先我也只想在观门口摆个测字摊字罢了,只动口,不用手的,不比你这个容易?也还不必搭上纸墨钱!皇甫兄,你八股作得比我严谨,论做这个,你却比不得我了!如今我又寻到了一个极阔气的东家,今儿特来此赏梅呢,你也一同去罢。”

    皇甫松斜了眼问道:“是哪家土财主头疼脑热寻了你这个江湖野郎中去了?一去就这几日?我问那店里的小二,他却口紧得很,一字不肯多说。”

    说着他打量了一下查开疆,冷笑道:“不过如今看来,饱暖方有雅致。你倒与你那阔气的东家来赏梅了,我早饭还没吃呢!”

    查开疆嘻嘻一笑,恬然道:“哪家土财主?这倒不尽然。只不过是一户平常人家罢了,不过,他家却很有几门阔气亲戚,倒也不是铜臭冲天之人,也还算得上是书香门弟的。”

    查开疆一面笑嘻嘻瞅着皇甫松,一面不紧不慢道:“听说,他们家还是二十四王爷的至亲呢!”

    皇甫松初时面上还有些不耐,此时听得查开疆如是说,浑身一震,急问道:“二十四王爷?就是朝中传说‘贤王’的那个?”

    查开疆笑道:“贤不贤的不知道,不过,他倒是极平和极清俊的人物。如今,他正陪了我的东家在后院用素斋呢,你愿不愿意陪我去与之把酒清谈一回?”

    皇甫松忙点头道:“求之不得!多谢查兄成全。只是。。。。。。。”

    皇甫松迟疑了一下,对查开疆道:“还请查兄少待,我去换件干净衣裳再去拜见王爷罢,这个模样太不恭敬。”

    查开疆瞅了瞅皇甫松衣袖和前襟上的一团团污渍,无声一笑。对皇甫松点头道:“趁着这空儿我先去瞅瞅那梅花去。你慢慢更衣不迟。”

    见皇甫松匆匆去了,走得急了,脚步竟有些儿踉跄,查开疆心中亦是一声叹息:对于他们这样的落魄又有三分才华十分报负之人,能有这样的际遇,真正是一生中可遇不可求的。他愿意成全皇甫松这段风云际遇,不是因为他和皇甫松有过一段求取功名的共同遭遇,而是因为,他心中明白,皇甫松的才华和胸中经纬足以可以使一处地方百姓富足,匪患不兴。绝对是一个可以成就一方百姓福祉的人。

    查开疆信步向后院踱去,穿过两处月洞门,鼻间已经嗅到一种淡淡的寒香缠绵而来,教人沁人心脾。正要抬头去寻那寒香的来处,触目所见,早见一丛淡淡的鹅黄映入眼帘,他疾步穿过一个小小胡同,已经来到一处小小庭院。

    青砖青瓦的小小四合院儿,中规中矩,没有半点稀奇,可是庭中却有三株老梅,枝干苍劲虬曲,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显得有些儿落寞。

    可是,这样苍老黢黑的树干上此时却绽开了无数娇嫩淡黄的花朵,强烈的对比在淡淡的馨香中越发明显和动人心魄。

    而那淡淡的娇黄中,仿佛隐隐有一个曼妙的女子的倩影,绰约温柔,婉妙多情。

    查开疆心中微微一酸,长声吟道: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

    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

    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

    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

    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一曲吟罢,却听人有浅浅一笑,娇声问道:“今日雪,有梅花,是君愁?是闲愁?”

    查开疆听到梦牵魂萦数日的语声宛然在耳侧,扭头看去,却见凤姐笑盈盈立在眼前。

    也许是巧合罢,眼前的凤姐也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褂子,上面绣了淡黄色的梅花。一条浓绿的百褶裙,裙角也绣了星星点点的淡黄色的梅花,行动之间,梅花忽隐忽现,分外娇媚。

    因为下雪,她外头又罩了一件玉色的雪褂子,上头绣了淡红的折枝梅花,头上又带了一个乡下人才戴的斗笠,只是斗笠上围了一幅白纱,此时,凤姐玉手轻挽白纱,将花颜半掩,正对着查开疆脉脉而笑。

    查开疆见玉人俏生生立于那一树梅花下,正是人如花,花如人,一时间心醉神迷,一时情怯,竟无法做声。

    凤姐见查开疆傻子一般呆呆的,倒觉好笑。因道:“才听先生吟的那诗,竟是不曾听过,只是那句“都道无人愁似我”一句,却叫人有些儿心惊呢?是不是这几日在庄园里有招待不周之处呢?”

    查开疆忙笑道:“哪有这样的事,我不过是见这树梅花开得好,自己又想不出什么好诗句来,随口吟几句前人的诗罢了!姑娘何必多心?”

    凤姐瞅了瞅查开疆,又看了看那树梅花,笑道:“这株‘雨山寒香’开得极好,香气也甘冽,只是颜色弱了些儿。若论赏梅,还是红梅更见精神!白梅更见冰清玉洁,绿梅更见韵致。我们园子里更有一本‘银边飞朱砂’,那也算上梅花的的极品了,还是林妹妹在时从水月庵求来的呢。先生若真的赏梅,就应该到那水月庵去才好,那庵外几百株的梅花,才算得上是天上人间呢!”

    查开疆听完笑道:“原来姑娘竟是知梅爱梅之人!查某无事倒要向姑娘请教一二了。只是今儿下了雪,姑娘如何来了?”

    凤姐侧了头笑问道:“难道只许你们来得,我竟来不得?”

    查开疆忙道:“查某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凤姐截住查开疆的话笑道:“和你顽笑呢,你也当真了?瞧你这一头的汗!”

    说着又觉得这话似乎太过亲昵,有些不妥,不禁面上微微一红,对查开疆说道:“昨儿你们喝醉了,宝兄弟把他那块玉忘在家里了,正好我要到附近的水月庵去办点事,顺路就给捎过来了。我本不耐烦去见那些道士,正好遇见你,你就给宝兄弟捎了去罢。”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红绫子包着的小包来,递给查开疆。

    查开疆忙伸手接过,只觉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凤姐的袖子里散出来,将那芳冽的梅花香气都遮过去了,又见丽人皓腕如玉,纤指如葱,不觉心神又是一荡。一递一接之间,似有肌肤微触,一种温暖滑腻的柔软在指间缠绵不去,竟是教人如同身在云端。

    凤姐见查开疆如此,轻啐一声,忙撤身就走。不妨从胡同里转出一个人来,对着凤姐就是一揖,道:“巧遇姑娘,皇甫松有礼了。多谢姑娘这几日赐酒赐饭之恩!”

    凤姐初时唬了一跳,此时听皇甫松自报家门,方才放下心来,身子向后撤了一步,微微一福,柔声道:“那原是查先生嘱咐罢了,先生只谢他就是了。”

    皇甫松见凤姐早已经放下斗笠上的白纱,月容花貌隐于那幅白纱后,全不似与查开疆在一起时的熟稔和亲近,心中微微一酸,笑道:“适才听得姑娘与查兄谈梅论诗倒也风雅!怨不得查兄说姑娘出身书香世家。”

    凤姐淡淡一笑道:“我哪里懂得什么诗呢?不及先生万一!”

    说完对二人一福,辞道:“还有事,先走了。”

    纤影翩翩,早转过那胡同去了。

    皇甫松征征瞅了那背影一晌,方对查开疆笑道:“怪不得查兄乐不思蜀,原来自有佳人如玉,温柔乡中不知归啊!”

    查开疆轻咳一声,正色道:“皇甫兄打趣我不妨,只是人家原是好人家的女儿,并不是酒肆青楼的烟花女子,哪里经得起你这样的顽笑,若是叫别人听见了,不说我们轻狂,倒坏了人家的清白名声!”

    皇甫松听了,不由得又羞又愧。正作没理会处,却见一个小道士从后门转了过来,对二人行礼道:“我们主持和那两位施主等待二位施主好久了,让我来催二位去呢!”

    皇甫松暗松了一口气,忙道:“烦劳小师父领路罢。”

    再看查开疆,面上却全无不豫之色,手中折了一枝黄梅,嘴角噙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轻吟一声:“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皇甫松心中一动,一种又酸又涩的味道不由涌上心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