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两厢畸情难取舍,情笔暗里留真心


本站公告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正月初八才打春。到了正月间都还冷冷清清,树木花草迟迟不见动静。麦子和油菜也没多大的长进,白菜和葱苗蒜苗也不催老,好像还保持着三九时候的青春活力。

    春天可以浪费光阴,迟迟不来,但勤劳的人们可不愿意浪费他们的生命。新年一过,人们就陀粪草啦,耕地啦,忙得没完没了。山丫镇二中也像往年一样,乘着正月初八这个良辰吉日早早开学了。

    开学没几天,就逢了一场大雪。

    一夜的鹅毛大雪堆起厚厚的一层,满山遍野都只看到几点点杂色,大山全部都穿上银白色的棉衫,只有清晰流淌的赵家沟小河流水还像脉搏一样叮叮咚咚地跳动着。田里地里的白毯子,像是慈爱的产妇包裹好了的婴儿,生怕庄家受一点点风寒。玉梅家门口的竹林,竹子倒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恭恭敬敬地低下它们高贵的头颅。有的向后倒,有的向前磕来,拦住了出门的路。好像在暗示说,别出门了,外面太冷了,我都倒下了呀!高大挺拔的樟木树也举起了投降的白旗,不敢作声。

    劳累了一天的玉梅,吃过晚饭也睡得早。她半夜里就醒来了,刚懒懒地睁开眼睛,就被吓了一跳。“天呐,天怎么就亮了。娃娃们还没去读书呀!”她自言自语地说。

    “阿菊,腊兰,快起床了。天都亮了。”她一边喊,一边赶紧跳下床,去给阿菊和腊兰做饭,装午饭。

    天气太冷了,她也没有开门,点燃了柴火,就先炒饭,把铁锅儿铲得洗刷洗刷地响。

    赵菊先起来,一拉开门,才知道下了厚厚的一层雪。她仔细的看天的东面,还是黑不溜秋的。原来是被雪光给骗了,她猛然醒悟过来。说:“腊兰,你多睡一会儿嘛,天还没亮哩!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哦,到处都堆满了咯。是雪亮哩!”

    赵腊兰也已经下床了,一听到下雪,他当然想知道下大雪了有多漂亮。一边撒着鞋子跑出来,一边兴奋地问:“姐,有多厚一层呀?雪漂不漂亮呀?”

    “当然漂亮啦!有好厚的咯,你别来了,外面冷得很哦!”

    他像没听到一样,一股劲往外冲,刚出门就一脚踏进雪里,赶忙退回来,坐在炭火旁边换鞋子。

    “腊兰,今天下雪了,就不去上学了嘛!”玉梅把头探出门去看了一眼,又赶紧缩回来,把门关上。说。

    “你问我姐去不去么,她不去我就不去。”

    “阿菊,不去了嘛!”

    “不行,我们毕业班的课要得紧,一定要去。要不然,老师上的课我又不懂了。腊兰他们的课松一点,他就不去吧。”

    “那腊兰就不去咯。外面冷,我们家没钱,买不起衣服穿,看你们去学校里冷得哆嗦嗦的也难过;我说阿菊呀,你也不要去了咯?”

    “不能不去。要是以后像莉姐一样考上了大学,那才不会冷呢,考不上的话,还得冷一辈子。”

    “我也要去。我姐考第一名了,她都要去,我考不到第一名,能不去吗?”赵腊兰说。

    “阿菊是毕业班,他去。你就别去了,冻坏了又还要钱医。就别去了咯,听妈的话!”玉梅心里感到娃娃可怜,寒酸,于是说。

    “不行,老师讲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试卷,我有好几个题目还不会做呢。我姐都去,我也要去,那学费可不能白交呢!”

    “那你吃了饭,去问问郑法和明明,他们去你就去,他们不去你也别去了,不要老是逞强哦,听到了没?”

    “好,先把饭吃饱再说。”

    赵菊已经洗漱完毕,铲好了三碗油炒饭。娘儿三人端着吃起来,边吃边唠着家常话。

    “阿菊呀,去上学也好,你是毕业班,妈也不说你啥,你得多穿几件衣服。那些前些年穿的烂衣服也不要嫌弃它,‘一层麻布一层风,十层麻布过得冬。’多找些穿上准没错。不要怕丑,哪家都不好,‘笑胀不笑烂’,也没人会说你啥。如果你就穿两件薄衣服到学校里去抖糠的话,就别去了。”

    “哦,我都找好了;吃完饭我会穿的。妈,下雪了,也不要老到地里去了;地里啥都看不见,也啥都做不成,在家头坐着,把火加大一点,柴草不够的话,明后天放周末我和腊兰又去山上背去。”

    “别操心妈了。在家里啥都不愁,你只管读好书就烧高香了。”

    “菊姐,菊姐。”是赵月红的声音。

    赵菊赶紧吞了口中的饭,站起来,一边回答一边往外走去开门,说:“月红,快回来吃饭。”

    “我刚吃了哩。你去不去读书哩?”

    “去。你去不哩?”

    “你去我就去。我妈叫我来问你,如果你去,她就让我去,如果你不去,她也不让我去。那咱两姐妹一起去吧!”

    “明明去不哩?你问他了没,月红姐。”赵腊兰含着一口饭,不明不白地问。

    “我们都去了,他可能也会去的。不过我也不知道,还没问他哩。你去不哩?”

    “你都去,我肯定要去啦!”

    “腊兰,你看看明明和郑法去不去,如果他们不去,你也别去了。她们两个都是小姑娘,你一个小伙子,不要凑热闹,听到没?”

    赵腊兰吃饱了饭,碗筷一放就开门出去。恰好郑法和赵明明也来到了门口,他们也正是来商量去上课的事情。赵腊兰把他们叫到屋里,往火盆里加柴草,火烧得旺旺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斗了几分钟。最后决定,去,大家一起去,先回去拿书和中午饭,十分钟后就在赵腊兰家这里集合,一道去一道来。

    十分钟还不到,就全部集合在赵腊兰家门口了。每人一个麻布袋装书和午饭,每人面前抱一个装满开水的盐水瓶,都穿得厚厚的。

    就要出发了,玉梅才想起来。说:“腊兰,等一下,我那裹脚布给你裹着脚,要是冷了挨不住的话,你把裹脚布勒紧一点就多挨得一阵子。”

    “哦”,赵腊兰干脆的回答。

    玉梅拿来了裹脚布,亲自给腊兰裹好才放心。

    这时候,几家的家长都来了。也都送他们到寨子口,看他们翻过了不远处的小山岗,才放心回去。玉梅还高声喊:“阿菊,回来的时候要记着等腊兰哦。不管上课不上课都来早一点,免得妈挂牵哦。”

    “好,你放心吧!”远远地传来赵菊的声音,回荡在赵家沟的山谷间。接着又有一群半大孩子从玉梅身边经过。他们也是学生,也是去寻找光明的孩子,也是那么勤奋。

    玉梅感叹道:“唉――,读这死书呀,是比干活还累。一天两头黑还不要紧,天晴去下雨也要去,下大雪都卯不得呀!‘书最难读,屎最难吃’,这回我相信了!”

    他们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到八点半了。学校的钟声就要打响了,校园里稀稀落落地有几个人在往回走,那是近处的学生家长送孩子来读书回去的。还有一些正向教室走去的,屁股后面的裤子上满是污泥,大概是睡过头了,干时间跑来的学生。

    “赵腊兰,等等我。”

    赵腊兰和郑法快走到教室门口,被一个声音叫住了,是徐玉香的声音,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郑法直接就进教室去了。

    果真是徐玉香,身穿一件红色的大棉衣,裤子也厚厚的,脚上穿着防水鞋,背着书包,抱着一个热水袋,像一只蠢笨的企鹅,向他奔跑过来。

    “你家这么远,你怎么也来呀?”

    “你都来了,我能不来吗?”

    “我就是知道你会来,我才来的呢!要不然呀,在家,坐在炉子边,一边烤火,一边嗑瓜子,那才叫舒服呢!对了,我还带了一些瓜子放在书包里的,下课的时候我们慢慢享用哦!”徐玉香撒着娇得意地说,

    “还享用。来了都还站在门口干嘛?还不快进来上课。”陈节选老师从教室里探出头来,严肃地说。

    他们一起走进教室,看到还不到三分之一的人。

    徐玉香说:“陈老师,怎么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我们就可以去玩雪去了。”

    “我不来,那你们来干嘛呀?只要有一个学生来了,我都要来给他上课。”

    “都没几个人,怎么上课呀?还不如我们出去打雪仗去吧!陈老师,都好几年没下雪了。”徐玉香顽皮地说。

    陈节选一本正经地说:“人少,我们就聊聊天,等一下看看,人多我们还是要上课,人少的话,带你们出去玩去。中午放学的时候,我们都准时回家,下午不用上课了。如果明天雪化了的话,我们就照常上课,雪不化的话,后天再上。”

    “要是后天雪不化呢?”有一个学生问。

    陈节选微微一笑,说;“你觉得哪一天想来,你就哪天来上,不想来上也可以;等别的同学都上初三了,你就继续来读初二吧!那时候我也不上你的课,你不来都可以,也不用我管。”

    同学们一阵哄笑。

    “没事没事,反正我的成绩不好,明年我来陪你读初二,够意思吧?”郑法起笑说。

    “你还是自己来吧!我可是没你那么够意思哦!”

    “你们不要看不起郑法,这段时间郑法的进步可不小哦。像这样发展下去,我说他考一中都不成问题,不信你们等着瞧!”陈节选回答说。

    大家都哑口无言了。

    见大家都不说话,陈节选又说;“赵腊兰啊,这学期考得好,把英语除开,你是全年级第一名,可是英语考是28分,加上英语成绩,你就差徐玉香好几十分,名落孙山咯。得想办法去找英语老师给你开开小灶,你不好意思的话,我去给你说。好吗?”

    “谢谢老师的关心,我觉得没那必要。不瞒您说,我考28分也是全靠运气好,根本就一个都不懂。我觉得找三个英语老师给我补都没用,并且我姐的英语可是一流的好,她也常常教我读,连泡都不起一个,她也冷心呀!”

    “你姐?是初三的那个赵菊是吗?她的英语真的好,她初三了,我还以为她忙着中考,没时间教你呢?”

    “教啊,每天都会教我读,可是没用啊,连我都想不通。”

    “还有徐玉香,你一天到晚都把赵腊兰学英语的那只手抱着,你不把他的英语教好可是对不起他哦!从你进二中到现在为止,我可是没发现你对谁认输过,你可不要连天才你都教不好哦!”

    徐玉香脑袋瓜一转,说:“都是我不好,教不好他。都说‘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这是我能力的欠缺,我一定会坚持教他的。但我发现一个问题,他好像有一种先天性排斥英语的倾向,只要一遇到英语就会反应迟钝。反应迟钝,想学好英语的确不简单。想一下子把他教好,这在我的能力之外。但我想,多年以后,我一定能够找到解决他排斥英语的这种方法。”

    “有志气,但目前为止,是要解决如何才能让他的英语考试抓分的问题。你说的也对,但是太太长远了,又不太现实。”陈节选说。

    有一个同学斗上一句:“等你找到了办法,黄花菜都凉了。”

    又有一个说:“等草长高,牛儿已经饿死了。”

    另一个说:“那时侯赵腊兰家的娃娃都打得酱油了咯,还学英语做啥?你们都回去养个儿子扳本去吧,还想学洋文,脸皮真厚。”

    “好啦哈拉。你看你们,连自己都学不好,斗二截半倒是厉害得很咯。转移话题!”

    同学们都安静了,他又微微一笑,接着说:““下面――”

    正要往下说,从门外飞来一团雪打在他的头上。

    “下面开始打雪仗。”同学们都猜出了他的心思,齐声给他补上。

    他接着往下说:“在打雪仗之前,有几件事情先交代一下。首先,要注意安全;第二,到中午放学的时候,在教室里面集中点名,可以提前走,但得给我打了招呼再走,我会一直在校园里面;第三,远处的同学注意,回家的时候要结伴而行,如果和同伴走散了的,你来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们想办法;第四,出去外面,不要走远,不要到学校周围的庄稼地里去糟踏庄稼,我们要遵守《中学生守则》,不要做对人民有害的事情。听清楚啦没有?”

    “听清楚了。”

    “声音洪亮一点!”

    “听清楚了。”

    “好。出发!”

    同学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赵腊兰也想冲出去,但被徐玉香一把抱住了手,温柔地说:“雷电,你等我呀!他们都是男生,就我一个人是女生。你陪我玩一会儿再去和他们玩嘛?”

    “那走吧,我带你去跟我们赵家沟的小伙伴们玩去。”

    “我不敢去。他们都会说我是狐狸精,我怕他们会欺负我,不去了嘛?我要你陪我玩。”徐玉香猛摇着他的手说。

    “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啦,以后都不准说你是狐狸精,也不准欺负你,我和他们都是一家人,和你也是好朋友,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们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那才显得我们团结。”

    徐玉香会心一笑“那好吧!我们走。”

    徐玉香抱着赵腊兰的手蹦蹦跳跳地向操场上走。

    看到赵腊兰和徐玉香走过来了,赵月红远远地喊:“黄金搭档,黄金搭档,快来我们这里玩。”

    “来了。”赵腊兰一边高声回答着,带着徐玉香跑了过去。

    赵月红,赵明明也在,赵菊也来了。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个玩法。赵月红说:“我们打雪仗吧?”

    “不行,呆会儿把衣服打湿了,冷你不死?不能打。”赵菊说。

    “那我们去滚雪球去吧?”赵明明提议。

    “好吧。滚就滚,但是小心点,不要把衣服弄湿了,这里没衣服换,又没火烤,衣服湿了好冷的哦!”赵菊强调说。

    一会儿,就滚了一个大大的雪球,滚着滚着,就滚不动了。赵明明高声喊:“郑法,快过来帮忙。”

    正在打雪杖的郑法看到这边滚了一个大雪球,拿着一把雪就跑了过来,紧接着和他打雪仗的一群人也拿着雪追了过来。

    看势头不对,赵菊和赵月红已经逃到边上去看去了。只有徐玉香不怕,还傻傻地在赵腊兰后面帮忙滚雪球。对面来的人一把雪向赵腊兰扔过来,他一闪,一团雪恰好打在徐玉香的脸上,满脸都是雪。她像木偶一样站着一动不动了,赵腊兰以为把她给打痛了,赶紧回头去看,都已经快贴近她了,正要开口说话,“阿嚏!”徐玉香打了一个喷嚏,将雪和鼻涕的混合物喷到了赵腊兰的脸上,喷得满脸都是。赵腊兰气急败坏,又不好意思生气,不知如何是好。徐玉香也难为情地说:“本来是打你的,谁叫你让他打我的嘛?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还说保护我?”

    赵腊兰没有说话,有气也没地方出。脸红脖子粗的,无可奈何。

    在一旁的赵月红捧腹大笑。说:“腊兰,你的造型太有创意了。”

    这一下可是点燃了赵腊兰怒气的导火索,他抓起一把雪就向赵月红打去。赵月红也不示弱,也抓雪打过来,又打在徐玉香的身上,还打在其他男生的身上。这下可有得赵月红受的了,大家都追着她打,平时和赵月红关系铁的姐妹们也都纷纷跑来帮忙。

    她喷鼻涕在赵腊兰的脸上,本来就有点内疚,这下子也得到点平衡,算是扯平了。心里也不再有什么顾虑了,也跟着打起来。由于战局混乱,你追我打,打着打着,就自动地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赵菊和赵月红为首的赵家沟的和初三年级的一些女生,当然郑法和黄金搭档也就站在赵家沟派。另一派是自由组成的杂牌军,不过全部是一些好战分子,也都顽强地抵抗。

    雪战持续了好长时间。最后赵家沟军在赵菊的领导下,采取各个击破战术,重点先向个别意志薄弱者进攻,再向顽固分子进攻,被攻击者都被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分散敌方的军心,敌人越打越少,最后连最顽固的抵抗主力都没有了还手之力,只有一贯被打的份,不得不落荒而逃。

    打的时候,又是跑,又是笑,又是打,又是闹,全身都热乎乎的。打完之后,他们才知道衣服都打湿了,鞋子也湿透了。太阳也露出几丝诡诈的奸笑,墙壁也淌着泪水,风虽然吹得很慢,但也足以令人冰冷透骨。

    大家的手冻得通红发麻,脚也发麻了,耳朵像要掉了似的。

    赵腊兰已经经不住这般难受了,忙跑到教室里去找他的热水瓶去。可惜热水瓶已经像一个就要奄奄一息的孩子,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温。但他还是抱着蹲在教室门口看人家玩雪,当然他也余兴未尽,可是思前想后也不敢再玩了,像一只温柔的羊羔那么乖巧地蹲着。

    徐玉香并不觉得冷,一直打一直闹得没完没了,还总想去找最强的敌人挑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忽然发现赵腊兰不在了。左看右看,终于发现他在教室门口蹲着。于是,她也没有再打了,也跑到教室里去抱热水袋去了。她抱着热乎乎的热水袋幸福地走过来,也蹲在赵腊兰的身边,把热水袋往赵腊兰的面前一塞。说:“你的那个肯定都冷了。我的还是热的呢,我们一起捂吧?”

    赵腊兰显得很随便。徐玉香雪中送炭,他也没有像对别人那么客气了,接过热水袋放在面前;说:“把你的手也拿来捂吧!”

    徐玉香把手伸过去,两个人共同享用着幸福的热水袋。

    徐玉香的手很快就捂得热乎乎的了,而赵腊兰的手一直都捂不热。徐玉香干脆就把手放到他的手背上去帮他捂手。还幸福地说:“把手捂热,我们到教室吃瓜子去。”

    赵腊兰没有说话,只深切地观看着徐玉香的面目,感受着她那双温暖的手。也许是年龄的增长,也许是哥哥姐姐们无意中的点化,他好像突然长大了,一下子发现徐玉香的这双手好温暖好温暖,眼睛好温柔好温柔,突然又感觉不自然起来。她也凝望着他深沉的目光,含情脉脉,他的那只手臂也充满着磁力,于是,情不自禁地将她的眼睛微微地闭上,头靠了过去,他的头也慢慢地靠了过来。一切都是那么沉默而有情,好像他们都长大了,已经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什么了。

    “黄金搭档,你们在干嘛呀?”

    是赵月红的声音,他们才从沉默中醒过来。

    “我们在捂热水袋呢!你也来捂一下吧,还是热的呢!”徐玉香说着直起身来。

    “我的热水瓶都冰了,冷死了咯。”赵月红一边说着走过来,也把手捂了上去。感叹说:“哇,好舒服哟!赵菊姐,快来,徐玉香的热水袋还是热的。”

    赵菊听到热水袋还是热的,就跑过来了,也把手捂上去,幸福地说:“徐玉香就是徐玉香,连热水袋都不会冷。我靠着你们,可享福了。”

    “要是他的热水袋都会冷,啥叫黄金搭档呢?我真羡慕腊兰呀!”赵月红也跟着说。

    “人家徐玉香心肠那么好,怎么忍心让腊兰冷着呢?腊兰有这么好的同桌,这么好的好朋友,天哪,太幸福了。”赵菊说。

    他们简直就把徐玉香捧到天上去了,徐玉香当然知道人家说的是奉承话,但是听到就是舒服,她也想表示一下。说:“我家在得近,热水袋才装不久,当然还热啦。我这里还有瓜子,我拿来大家一起吃吧!”

    赵月红没有说话,只看着赵菊。

    赵菊脑袋一转弯想:都说好了,要改变对徐玉香的态度,总不能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说:“那好啊,靠着弟弟享福,都要吃上瓜子了咯!”

    徐玉香跑进教室,抱了瓜子来,每人一把地分了,剩下的连袋子一起放在地上,自己也抓一把吃起来。

    赵菊说:“不怪人家都说徐玉香是美女,这回我相信了,连他家的瓜子都比我们家的要香得多咯!”

    “我家都没有瓜子,还是买来的呢!和你们一起吃才香,要是大家以后都像今天这么友好,那该多好啊!”徐玉香说。

    “那当然啦!你是腊兰的好朋友加同桌,我和月红都是腊兰的姐,当然要友好才行啦!其实呀,我们从来都很友好,只是以前和你不太熟,所以很少说话而已。我们家没爹,我哥又不在家,就我管着腊兰,腊兰又调皮,我也管得紧,每次遇到腊兰都不是吼就是骂,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凶呀?其实才不呢!我也蛮温柔的,腊兰一点都不怕我,相处时间长了你自然就了解我了。”赵菊说。

    赵菊虽然年纪轻轻的,但她从小到大都是独挡一面。对比她大的人能奉承令人心满意足;想交往的人,她想方设法都要达到目的;不想理会的人,什么诱惑她都经得住,不会动心。打人的时候,她有本事把人打哭,就有本事把他逗笑。她可以说是‘麻雀虽小,肝胆齐全’,诓、哄、吓、麻、骗样样吃通,她还聪明勤奋,人也漂亮,真本事也有,心计十足,城府很深,连教她的老师都佩服她。对付像徐玉香这样刚出窝的黄雀,你有天大的本事都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最后诓得徐玉香口服心也服,叫菊姐叫得甜咪咪的还不算,还要让她觉得自己占了好大的便宜。

    回家的时候,她们还诓得徐玉香乖乖地回去,给他们赵家沟的十几个学生每人都烧一瓶开水,让他们抱着回家。寒冷问题得到了解决,赵家沟的学生都感激赵菊简直是五体投地。其实赵菊只是耍嘴皮子,借花献佛。当然,徐玉香一家人的爱心也是令赵家沟的孩子们难以忘却。

    也许很多年后,他们还会想起:我在读初X的时候,那天下雪,我的衣服湿了。正在冷得要命的时候,徐玉香一家给我们雪中送炭、、、、、、

    赵腊兰和徐玉香的爱情在朦胧中产生,在朦胧中发展,发展得连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友情还是爱情。或许这又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一切又归于朦胧,一切都在压抑中。转眼就到了三月间。

    都说春雨贵如油,那今年到还算是反常了。在鸟语花香的盛春三月,却逢得细雨纷纷;可是细雨下久了也厌烦,就像人的感情压抑久了就会想爆发一样。

    这一天,半早时候,天空的灰色云朵慢慢地向四面散去了,天顶上露出了碧蓝的天空。好像人的心情也会随着变成了蓝色,这正是诗人们有感而发的好时候。小小年纪的黄金搭档也开始耐不住寂寞,也跟着触景生情,将心情的风筝放得很高很高。

    下午,更是春风和谐,阳光明媚。

    这是下午的一节英语课,老师在讲台上讲得津津有味。徐玉香在认真地听着课,记着笔记。赵腊兰却在座位上磨来磨去的不知道该干什么,时而仰望天花板,时而遥望着窗外,时而含情脉脉,向身边的那位美女致意。

    一阵暖洋洋的春风,从窗外扑来,带着花香柳嫩,夹杂着水气,与徐玉香身上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抹在赵腊兰的脸上。他立刻精神百倍,悄悄地?一眼徐玉香,略有所思。从书下面抽出一本本子。写下几行字:

    春风轻拂弄衣襟

    掀起青丝梦里人

    若问痴子知心话

    绝伦妙语眼传情

    赵腊兰X年X月X日下午触景情而作

    写完之后,他把它撕下来,不敢藏在书里,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到衣服的包里面,回过头来看徐玉香,她还在认真地写笔记,才放心。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的每一个动作和写的内容都被徐玉香看得清清楚楚。

    下课了。等他出去以后,徐玉香又拿出她那本精致的日记本。写下:

    早熟苹果独处香

    不到深秋我不尝

    语淡心甜忍心痛

    幽梦将君扮作郎

    X年X月X日回XXX一首

    写完之后,她把它锁好才放心。

    这段时间,赵腊兰也许是长大了,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但他还是明白他家和徐玉香家的距离。在赵菊的点化下,他也明白了,在没有物质基础的情况下的爱情只能是水中望月。想要将他们的爱情变成现实,唯一的办法就是读书。读好书,努力缩小两家经济地位的差距。于是他那年轻的爱情刚出生,就像裹小脚一样,被他的思想死死地勒着,压抑着。可是爱情不像人的脚一样,很容易就被屈服,而是一株生命顽强的小草,无论是巨大的石头还是严寒苦楚,它都会努力地挣扎,顽强拼搏。

    也许是赵腊兰的确藏着改变家乡的远大理想,也许是他擅长自欺欺人,也许是他觉得爱情和前途二者不可兼得的时候,爱情比前途更轻,总之是处境将他变成一个很会用明天的谎言来欺骗自己的人。他的心里一直都很矛盾,他害怕自己会爱美人不爱江山,又怕这样白白地错过了美好的姻缘。

    也许在对前程追求的面前,徐玉香的理想是爱情,也就是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获得自己想要的爱情,别的什么都可以淡看了。真心地爱一个人,她方方面面都为他考虑了,她的选择是为了理想而放弃爱情,为了爱情而放弃爱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有一点不能否认,他们都是没有拥有的执著的追求者,都是可怜的,然而又都是自强不息、永不言败的,都是为了理想的实现,别的东西都无所谓的一类人。追自己所爱,求自己所需,我认为他们如何选择都没有对错之分。总之,他们的关系始终处在友情和爱情之间那个狭小的缝隙里,有诗作证:

    腊兰开花惜玉香

    两香难圆自迷茫

    农夫欲摘归家去

    又恐得兰未获香

    也许有一天,他们分别了以后,会有另外一种东西会比治美女恐惧症的诱惑力还要大,就像染上了鸦片,比鸦片还要有魔力,会让人难以自拔,甚至毁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