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琮是个充满冒险精神、喜欢刨根究底的孩子，他对于这座大宅和它的花园有许多问题要问。“庄园旁边的那座教堂是什么人建造的？楼梯口挂的那幅画像上，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个骷髅头的老人是谁？”所有诸如此类的问题，秀林太太凭她肚子里那本账――一解答了，虽然有些问题解答得还不够使他满意。
十一月的一个傍晚，丁玉琮坐在女管家房间里的炉火旁。
“于顺发先生是个好人，将来会上天堂吗？”他问道。
“好人？……老天保佑你这个孩子！”秀林太太说，“我们的老爷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我没有告诉过你，他从街上捡回来一个男孩吗？这么说来是七年前的事了。还有那个小女孩，那是我到这里来的两年之后。”
丁玉琮马上缠着秀林太太，要她把一切都告诉他。
“那小女孩的事我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老爷有一天把她带回家，吩咐费敏太太――那是当时的女管家――好好照顾她，要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一个亲人也没有，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和我们一起大概住了三个星期，不知是因为她流浪惯了呢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有一天大清早我们还没有醒，她却已经走了，从此踪影全无。老爷苦恼不堪，叫人把所有的池塘都捞遍，但我相信她是跟那些流浪者走掉了，因为她失踪前一天晚上，房子附近有人唱了一个多小时歌，雷诺说他还听见那些人在森林里叫了一下午。”
“那个小男孩怎么样？”丁玉琮问。
秀林太太叹了口气说：“他说他叫亮亮，冬季里有一天在街上走，正好遇上了我家老爷，问他从哪里来，多大了，怎么过日子，他的亲人在哪里，问了一个好心人会问的所有问题。但他的结果也一样，一天清早，他也和那小女孩一样不见了。他走后一年多，我们始终想不通他为什么走，因为他没有带走他的手风琴，它至今仍旧在那架子上。”
丁玉琮去看了那架手风琴，还试图播出一支曲子来。
这天夜里他做了个怪梦。他的卧室在顶楼，走廊尽头有一间不用的旧浴室。浴室门锁着，但门的上半扇嵌着玻璃，原先遮玻璃的布帘子早已没有了，从外面可以看到浴缸装在右手墙边。他透过玻璃向里面看，看到在月光下，有一个人躺在浴缸里。这个人难以形容的可怜，灰铅色，裹着尸布那样的衣服，嘴唇歪曲成一个淡淡的、吓人的微笑，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口上。当丁玉琮注视时，从那人的嘴唇间似乎发出一声遥远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双臂开始搅动。可怕的景象迫使丁玉琮后退。他醒过来了，竟真的站在走廊冰冷的地板上，月光清澈。他鼓起勇气，再走近浴室门旁，要证实他梦中所见的人是不是真的在那里。但没有什么人在那里，他于是回去睡觉。
第二天早晨秀林太太听了他讲的事，十分紧张，甚至在浴室门玻璃上重新挂上帘子。于顺发先生吃早饭时听了这事却大感兴趣，在他所谓的“他的书”上记了下来。
春分就要到了，于顺发先生经常提醒他的表弟，说祖辈一向认为这个节令对于年轻人是个要紧关头，要他当心自己，夜里把卧室的窗子关好。丁玉琮照他说的做了。但在这段日子里发生的另两件事更使丁玉琮心中大为不安。
第一件事发生在他发现浴缸里有人以后。
第二天晚上秀林太太忙着给他补睡袍。
“天啊，少爷！”她生气地说，“你怎么会把你的睡袍撕成这样的？你瞧，少爷，你给可怜的仆人造成了多大的麻烦，要替你重新缝补！”
睡袍的确撕破得十分厉害，都破在左边――一条条并排的长裂缝，约六厘米长，也有些是深深的抓痕，布没有破。丁玉琮只能表示他一点也不知道，他断定昨晚睡袍还是好好的。
“不过，”他说，“秀林太太，它们和我卧室门外面的抓痕一模一样，我保证它们不是我干的。”
秀林太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接着匆匆忙忙离开房间，接着又听到她上楼。几分钟后她下来了。
“真是的，”她说，“太奇怪了，那些抓痕怎么会在那个地方――太高了，猫和狗都抓不到，更不可能是老鼠抓的，倒像是人的长指甲抓的。如果我换了你，我什么也不去告诉老爷，上床时把房门锁好就是了。”
“我一会儿就锁上门睡觉。”
“这才是好孩子。”
这是三月的一个星期五晚上。
第二天晚上，丁玉琮和秀林太太照例的闲谈因为管膳食的男仆雷诺先生突然到来而延迟了，这位雷诺先生进来时没有看到斯蒂芬在房间里，开口便说：“我已经上了年纪，这种事受不了。”
“什么事？”
“秀林太太，说实在的，我多次听别人告诉我，说老鼠也会说话，过去我从不相信，但今天晚上，如果我把耳朵贴到那头的酒窖门上，我可以清楚听到它们说些什么。”
“真有老鼠在酒窖里说话？”
“如果你肯到酒窖去把耳朵贴在门上，马上就能证实我说的话。”
“你真是胡说八道！雷诺先生――这种话怎么能讲给孩子听！你会把少爷吓坏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