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一欧暗道,简直是个受虐狂:“俺不想你吃你豆腐。”
“吃个屁!想活命,听姑奶奶的话。”
西一欧机械的抱住女人,厚厚的衣服相隔,感到女人的腰很软,那种特好闻的香味近在鼻下。
“快亲我!”
又一声命令让西一欧昏晕不止,这娘们儿是吃错了药,还是天生自虐狂?当流氓是讲职业道德嘀,俺可不是很随便的男人,不是哪个女人送上门都能要嘀。马车的声音和凌乱的脚步已在十步开外,女人搂紧西一欧,一张温滑的唇贴在了他的嘴上,西一欧恍然惊醒,干干的嘴迎着吸吮。
马车突然在身后停下,扣动手枪机头的声音响了七八下,西一欧头上的冷汗顺着脸流到女人颊上,脖子后面不知道有多少枪顶着,感到女人的手搂的更紧,甚至发出了诱人的呻吟声,西一欧心一横,嘴吮的更加有劲,以至于习惯性地把舌头探进了女人的唇里,两人紧贴,他感到女人的泪在喷涌,咸咸的灌入嘴内,却没有一分一毫享受的滋味。
嘻嘻!哈哈!嘿嘿!几声坏坏的笑,马车又复启动,脚步随即远离,拐个弯,听不到了。
西一欧仍在吮吸,猛觉嘴唇大痛,被咬掉了一层皮,身子往回退,不等女人说话,叭叭叭叭,连给自己五六个嘴巴,响亮清脆:“对不起,对不起!”嘭,手被抓住,“你想引来鬼子吗?快走。”袖子挥过,泪水不见,拽着西一欧就跑。
跑过三条街,道路越来越宽,西一欧背着包袱走的慢,呼呼喘气,被阎女士拉扯着:“没见过你这样要钱不要命嘀!”
“嘿嘿,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俺一个土匪有上顿没下顿,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你真是土匪?”
“有假包换!”
“切!打死你姑奶奶都不信。日本话说的比汉奸都强,还会当土匪?”阎女士白了西一欧一眼:“听听警铃,你拿着东西出不了城,扔了吧!”
“唉,俺指望拣点洋落儿养家糊口,昨能扔尼?”
“你把包袱扔了,过年后俺加倍还给你,快逃命吧。”
“算了吧,咱俩都是泥菩萨过河,不定啥时候俺用金条买通大兵油子还能救你一命。姐,你家在哪儿,我先送你回家。”西一欧倒是好心。
“你,你叫我‘姐’?”淡淡的灯火中阎女士鼓着腮想笑。
“废话,我不叫你姐,还能叫你小姐?”
阎女士点点头,承认:“俺没家,孤身一人,在运城串亲戚。”
“嘿嘿,算了吧,你八成是八路,走个屁亲戚。”
“当八路俺没兴趣,俺只会干粗活。听姐劝,扔了包袱快逃命。”
“姐,俺占了你便宜,真对不住嫩。不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俺死也不会走,包里的金子都给嫩,算俺的一点儿心意。”西一欧说的真诚,心中愧疚,不是八路就好办,大不了收到山上做小。
阎女士急走的步子缓了下来,脸上泛红,好在天黑:“以后别提这事,再提我杀了你。今天的事儿情势所逼,姐不怪你。金条留着给你成家娶媳妇吧。”
“哎!”西一欧听到她语气发狠,连忙答应,“姐,俺有老婆了,还是两大老婆,嫩要是没地方住,搬来跟我一块儿住吧,俺的小老婆可好啦,有我吃的就有你喝的。”
阎女士听的感动:“呵呵呵,就你?养两个老婆都要拼小命,再加上我,不把你吃瘪了?”
“没事嘀,俺们土匪劫富济贫,饿不死嘀。”
“得了吧!牛都让你吹上天了。以后金盆洗手算啦,瞧你的小胳膊小腿,凭你的三角猫功夫,不定谁劫谁呢?乱世当道,说不好哪天小命就交待了。正月十五,你来运城醉仙楼,姐给你一笔钱,你带上大小老婆去国统区过个安生日子吧。”
“太小看我咧,俺一个大老爷们儿,咋能靠女人养活?”西一欧刚说到这,前面脚步大响,“什么人?站住!”十几个保安团团丁举着火把围上来,枪口对着两人,几个团丁往西一欧背后的包袱直瞄,西一欧一看,草他大爷,得金钱开道喽。
阎女士轻轻的问了句:“哪个老总是头儿?俺有话说。”
“说个屁话!长官有令,全城戒严,凡发现可疑人员一律扣押,你们两个狗男女,黑灯瞎火,肯定不干好事,来人,带走审问,包袱留下。”一个小军官晃着手枪,暗自盘算这个包袱有多少油水。
阎女士眼中含怨,牙又咬起。西一欧急从怀里掏出一把大洋:“慢,慢,慢,老总,她是俺姐,请老总高抬贵手,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各位老总喝杯酒。”
十几块大洋清脆碰击,众团丁眉开眼笑,那军官目心不甘:“算你有眼晒(色)。背上是啥,打开看看。”
西一欧暗自把对面这人的祖宗十九代问候个遍,奶奶的,真背,包袱一打开不被当成汉奸也得被抓进大牢,手里再掏,又是七八块大洋:“老总,老总,俺家里有人生病,里面是药箱,急着赶路,请老总放小人一马。”
那小头目摸摸四四方方的电台,掂掂大洋,手下的几个团丁都在眨眼、咳嗽:“看你有点善心,弟兄们,不为难他。走吧。”
西一欧拉着阎女士刚走了两步,小头目又喊:“站住!”
西一欧身上的汗已不知冒了几拨:“啥事?老总!”
“别往前走了,前面有晋绥军,换条路,记住,别说俺们遇到过你。”
“中!”西一欧扯着阎女士往旁边的胡同拐,阎女士不依不饶还要往前走。
“姐,快走啊!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你再使强咱就完蛋咧。”
“你很怕当兵的?”
“不是是球!俺的一个朋友在俺来医院前就和晋绥军干起来咧。”
“是嘛!受伤了吗?”阎女士关切的问,从小胡同拐出来领着西一欧绕起了迷宫。
“不知道!反正晋绥军没一个好东西。姐,俺背的包袱太显眼,不如先送你到亲戚家,俺的包袱也藏到你亲戚那儿,中不中?”
“行!你跟我走吧!看不出你小子真有一套,能糊弄过保安团。”
“嘿嘿!保安团保的是自己平安,只要给钱,大家都平安。”
阎女士听了叹口气,事实如此。
“姐,你说的阎百川是个英雄吧?”
“呵呵,当然是,他是个大英雄。”
“俺最好交朋友,想结交结交,不如嫩搭个线,请他到中条山,俺让个山头给他、坐头把交椅。”
“啥?”阎女士不可理解的看看西一欧,见西欧一幅求贤若渴的样子,呵呵呵笑弯了脸:“你,你竟然想让阎百川当土匪?”
西一欧点头。
呵呵呵呵----阎女士笑的走不动路:“你以为你是谁啊?小样。”稍做休息,拉着西一欧急走不答。
两人又绕了一条大街,西一欧感觉不对:“姐,保安团说了,前面有晋绥军,你咋往这儿走啊?”
“听他说的,猪都会上墙。他是拿了你的钱,不想让上司知道。走,甭管他。”
拐过一间大屋,前面出现火光,还有打斗的声音,西一欧大呼不妙,赶紧缩身:“姐,坏菜,说啥来啥,俺掩护,你先撤。”
阎女士探头一看,笑了:“别怕,是晋绥军抓人呢。”
“靠!啥时候了,还有心看热闹。俺先把你送到亲戚家再跑路。”
就听前面沙哑的声音大叫,“你跑不了啦!束手就擒吧!”
又一个洪亮的声音大笑,“哈哈哈哈,抓住老子再说。”正是金刚。
西一欧叫苦不迭,啥球事啊,这边一个女人老子都搞不定,那边金刚又不能不管:“姐,你走吧,晋绥军要抓的是我朋友。”
“啊?他是你朋友?”阎女士有些吃惊。
西一欧放下包袱一阵乱摸,包袱里早已颠的乱七八糟,混作一团。
前面又传来几声啊呀、喔呀的中招声,“金刚,你杀死医院大夫、谋害警卫,罪大恶极,老子非把你大卸八块!”
“去你娘的!老子黑锅背了无数,不在乎你多扣一顶!嘿哟!”像是中了一拳,声音沉闷,似乎已招架不住。
西一欧不清楚金刚干了啥事,自己手下的人不能不救,摸黑抓了一把金条,里面还混着几颗子弹放到阎女士兜里:“姐,我得去救俺朋友,这些金子送给你做嫁妆,算俺对不起你啦。”
“胡说,人家人多,你去准送死。”
“顾不上了。”西一欧摸住那把精致小枪塞到女人手里,“姐,这个留着,你防身,唉,世上没几个好人啦。”
“你、你真要去?”阎女士像是看到了另一世界的人。
“为朋友两肋插大刀加铡刀,包袱俺也不要了,嫩保重。”说着掂起两支驳壳枪就走,被阎女士拉住:“小弟,你叫啥?俺给你老婆捎个信。”
西一欧回过头笑笑:“姐,还是不给俺老婆说吧,她们要是知道俺挂了,会更伤心。嘿嘿,姐,你身上的香味真好闻,要是俺能活下来,一定再闻闻。”说罢溜着墙边蹿出。
“蹶一边去!”女人踢了他一脚,没踢住,脸上似笑非笑。
西一欧翻滚几下,猫到暗处细看,穿过丁字路口几十步的空地上,十几只火把噼噼啪啪,二十多个晋绥军荷枪实弹,散在外围呈半圆状,刺刀在火把下闪着蓝光,里面五个便装大汉围着金刚赤手搏斗。
金刚背后靠墙,左支右架,身上连连中拳,五个大汉穷凶极恶,招招直奔要害。他们全神贯注,都没注意身后多了一个瘦小身影。
西一欧叹气加憋气,自己两只手枪对付三十多个人,即使子弹打光了,也杀不完,靠他大爷,只能智取鸟。双手举枪,朝天砰砰两响:“都别动!你们被包围了,举起手来!”
出于职业敏感,晋绥军们听到极不想听的字眼,仍是保持了克制的安静,围着金刚的几个人经久战阵,不约而同就地卧倒,滚向路边,西一欧七八枪打向便衣大汉脚下:“别动!你们被包围了!”
恐吓立竿见影,场内立即死一般寂静,没人再动,金刚听出西一欧声音,也不回话,三纵两跃,跑到跟前,接过西一欧扔来的手枪:“宋麻杆,后会有期!哈哈哈哈----”
扯住西一欧跑进小胡同:“大掌柜,你咋一个人来这儿,吓死俺啦!”金刚发现西一欧一人大唱空城计,心中害怕。
“顾不了那么多,跑吧!”两人撒丫子狂奔。
身后沙哑的声音大呼:“弟兄们,咱们的性命都着落在叛军身上,抓活的,上啊!”几十个士兵如梦方醒,吆喝追来。
西一欧逃跑神功举世罕有,那时不兴秒表,也不兴奥运会什么的,没准能拿个冠军耍耍,金刚短跑暴发力可以,长跑竟然落在其后。
城里路卡很多,枪响引来了大批的追击部队,保安团、中央军可没有抓活的意思,枪子儿往两人身上不停招呼,西一欧跑的正快,脚下一滑,“哎哟!”摔个鼻青脸肿,“妈勒隔壁嘀,踩上狗屎鸟!”
金刚片刻不停,扶起西一欧往黑胡同里钻:“挺住啊,大掌柜,前面有大湖。”
西一欧按着腰,信心大增:“好,天无绝人之路,跳湖
逃命,正得劲。”
两人跑到湖边傻了眼,寒冬腊月,湖水结冰厚实,跟下午路过的盐湖天壤之别。
“靠他大爷,敢不敢从冰上过?”西一欧大口哈热气。
“不行啊!上去就是活靶子。”金刚双手扶腿喘的呼呼。
西一欧腰疼难忍,趴到地上做了三个俯卧撑,活动手脚,金刚不解:“大掌柜,快走吧,都火烧屁股、别练啦!”
“老金,你是叛军,俺是大土匪头子,被他们抓住死翘翘。算啦,到哪儿都是死,不活了。不如跳湖死了算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如果死不了就好好活着。”
“好!要死一起死,能认识大掌柜,这辈子木白活!哈哈哈哈!”
两人手挽手共同跳湖,湖面光滑,摔个屁股墩儿,西一欧疼的起不来。
“别动!”尾随而来的晋绥军手持火把、枪口瞄住二人,从两个路口、湖对面,呼啦啦又跑过来几百个服装各异的士兵,咔咔嚓嚓,将两人团团围住。
完鸟,彻底翘辫子鸟,西一欧无比悲凉,老子杀富济贫、替天行道,到头来弄个死无全尸,贪官污吏、军阀财主长寿,老实人真他妈吃亏啊。
“上峰有令,金刚二人就地放行!”一个传令兵拨开人群,气喘吁吁的大声宣布。
“嗯?”西一欧、金刚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周围的晋绥军个个如坠迷雾,宋麻杆喝道:“金刚杀人越货,你敢假传命令,老子崩了你!”
传令兵比他还横:“上峰有命,执行命令。”
军令如山倒,晋绥军分为两侧,保安团、中央军都觉无趣,追了半天白追了,悻悻离去。
“走吧,愣着干啥?”西一欧捅捅迷迷瞪瞪的金刚,两人跑开。刚跑了两条街,后面马蹄大响:“靠他大爷,又追上来鸟!跑是跑不了了,索性站住,看他们想干啥?”
“两位,留步。”又一个传令兵模样的人跳下马:“上峰指示,送两匹马给两位。请上马,随我出城!”
“靠!今天是咋嘀啦?”西一欧和金刚相互看看,上就上吧,能活命还计较啥?
两人紧跟传令兵,路遇盘查,传令兵开道,轻松出了运城,策马来到盐湖边,传令兵行军礼:“两位请上路,恕不远送。”
“谢了,老总!”金刚、西一欧抱拳回礼,打马狂奔,恨不得立刻飞回飞云渡。
“总算平安鸟!”西一欧长长的呼了一口仙气,尽管马墩的屁股直颠:“老金,咱们安全啦!你咋被追的恁惨?”
哈哈哈哈,金刚大难不死,意气风发:“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啊。日他大爷,今天真是从阎王殿走了三圈。我骑马引开宋麻杆,跑了几条街,甩开他们,担心你的安危,跑回医院找你。医院里空无一人,随手推开一个门,乖得(发dei音)呀,里头有仨死人,挨着推门,屋屋都有死人。”
“靠!老金,你遇鬼了吧?”西一欧不信。
“日啊!确实是死人,有穿白大褂的大夫、护士,有看病的老百姓、乡绅,还有几个伤兵,全是一击毙命。教堂死了不下三十人。”
西一欧眼皮直跳,奶奶的,吉野特攻队杀人不眨眼啊。
“死人里头有两个是警卫连的人,跟宋麻杆一伙,功夫不弱,照样一刀完蛋。在医院里找不到你,我想出去找你,跑到门口,对面来了十个人,俺一看他们的身手步伐,个个都是高手,自忖打不过他们,也不知是敌是友,躲到最里间装死。关键时候,装死确实是个好办法。”金刚自我解嘲。
西一欧没有嘲笑的样子,他知道金刚遇上了吉野队长。
“日啊,他们一进教堂,挨屋搜了一遍,叽里哇啦,说开日本话,俺知道坏事咧。可巧,他们的通信兵抱着电台跑到我屋里发报,我趁他不注意,扭断他脖子,嘿嘿,第一次拧鬼子脖子,真过瘾,咔嚓一下。”金刚比划起来。
西一欧点头:“干的好!”敢情地道里近藤的通信兵说电台信号突然中断,是金刚干的。
“我把电台的线割断,整成废物,趁外面的鬼子休息,拿枪打死一个,打伤一个,逃出医院,遇见宋麻杆,又引来晋绥军,打着跑着,就碰到你喽!”
“哈哈哈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金刚,人的命,天注定,不服命不行。来运城一趟不白来,我整了四盒磺胺,够不够?”
“够了,够了,半盒就够。”
“这趟收获大了。”西一欧摸摸怀里仅剩的三根金条,痛心不已,好东西全扔了:“奶奶的,咱国家不太平,我以前听洋毛子说,国外都兴保险,叫保险公司啥嘀,出门在外,可以买个保险,叫那个啥玩艺儿……对,对,叫人兽或者瓶安啥嘀,就是人遇到意外死了,家里人能落个好处。要是咱国家兴这儿,我给弟兄们每人买一套,死了也值。”
“是嘛?有这玩艺儿,还是洋人脑子精啊。今天咱俩差点就挂啦。要有的话,大掌柜,俺给嫩买十份保你平安。”
“去球吧!你咒老子死啊!你才买平安呢!”
哈哈哈哈,两人嘻骂,兴高采烈,打马回山。西一欧走在前面,金刚闻到西一欧身上淡淡的香味,很熟悉、很好闻,暗道,大掌柜身上咋带着女人的香味尼?咋还是那个女人的香味尼?
夜幕中,运城越来越远。西一欧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运城之行,引来了惊天大乱,成为蒋中正“娘希屁”的首席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