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打炮贼准,连定位都不用,肯定是清华紫光的炮连!”周勇对西一欧解释,“张桦投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西安分校挖了一批学生官,里面有不少人才,炮连连长赵紫光以前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投笔从戎,专攻炮兵,人送外号清华紫光,打炮技术跟嫩有一拼啊。”
西一欧笑了:“我只会打掷弹筒,大炮从没摸过,没法比!”
周勇暗道,大掌柜挺老实嘀:“大掌柜,打炮异曲同工,像嫩这样的头脑,估计一学就会。”
“但愿吧!”西一欧幸灾乐祸,清华紫光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一码事。
“靠!小鬼子太狡猾啦!一看有炮弹,立马就撤。不像是传说中的武士道不怕死、一根肠子通到底。”头一次看日本鬼子打仗的柳天罡自言自语:“不对,只撤了一路,难道要引诱晋绥军追击。”
他在山上看的清楚,山本中佐和黄连长的两路人马埋伏在两侧始终未开一枪,晋绥军以为击败了日军主力,一个营的人马举着刀、枪已冲向水户的主阵地。
嘭,一颗黄色信号弹飘起,山本中佐带的一个中队斜刺里冲出,三排子弹,放倒几十个晋绥军,直插晋绥军队伍中间。一黄、一蓝两军混在一起展开白刃战,炮兵不敢开炮,战场形势立转。日本鬼子的拼刺技术果然高超,不到二百多人杀得四百多晋绥军节节后退,水户大佐率领部队鬼哭狼嚎般加入助战。一里见方的开阔地到处是厮杀、到处是死尸,冒烟的青天白日旗和膏药旗不断倒下,枯草挂着火苗烧得满地黑灰。人潮逐渐退向晋绥军出现的谷口。
“完了,关纪锁的一营完了。”周勇叹息,“不容易,不容易,都说关纪锁怕死,今天他的一营也不瓤菜(方言,意思是不算坏、不算弱),主力团就是能打。”
关纪锁指挥部队抵挡,心中叫苦,奶奶的,听手下人煽动上当了,眼看鬼子队形展不开、被一顿炮火揍跑,想立个旷世奇功,结果挨了旷世袭击,自己的部队剩下不足三分之一。大叫:“张铁山,你个狗日的,快上啊!”
“哈哈哈哈!你小子不是挺能打的嘛!”张铁山大刀一举,“二营,跟我冲!”
“杀啊!”身后的晋绥军蜂涌而出,或执厚重钢刀、或举上了刺刀的中正步枪、汉阳造。
张铁山从大石上跃过,借势跳起,立劈华山,将一个鬼子从头至脚、连着钢盔、三八大盖一劈两半,溅得浑身是血。
“好刀法!”石头竖起大指。
张铁山大刀舞动,再劈两个鬼子,晋绥军受此激励,气势大增,狂呼乱叫,钢刀、刺刀碰撞叮当大作,头颅、胳膊、腿、血液不时飞向空中,惨叫声弥漫四周,渐渐把鬼子逼回起点。
嘭嘭两颗白色信号弹在空中划弧,“鬼子又有啥孬点子了?”柳天罡一看信号弹就有不祥之感。
果然,鬼子留下几十具尸体,仓皇逃走,西一欧在上面看不过瘾,尽他娘的搞拉锯战,不如一鼓作气分个胜负。
鬼子退的彻底,晋绥军尾追而上,千载难逢的出气机会,甚至还有可能写入史册,个个奋勇。两种颜色的士兵很快消失在东边的山谷里。
孙三金腆着肚子哈哈狂笑:“立功了,老子立功了!弟兄们,把炮拉过来,乘胜追击,紧紧咬住,杀死一个鬼子赏大洋10块,抓住一个活的赏大洋20。”
警卫连散开在开阔地上搜寻,有三个鬼子伤兵,要么拉响手雷,要么开枪自杀,孙三金平白折了四个警卫,懊恼不已,指挥赵紫光拉炮前进,空地上死尸比比皆是,赵紫光的炮连行进的很艰难。白玉米背着电台跟在孙三金身后,哆哩哆嗦不敢走快,被孙三金呵斥的狗血喷头。
“噗!”格格扔下望远镜,退到山洞内呕吐。
西一欧关切的拍着她背:“咋了?老婆。”
“有点恶心!”格格还是在干呕。
西一欧更为夸张的关切,:是不是有了?”
“呸!你才有了。”格格举手就要打,看到柳天罡一众回头注目,作势收回手拨拉拨拉头发:“那个拉炮的官儿长得太难看啦。让我恶心。”
哦----旁边的大小流氓意会偏了:大掌柜太能“干”了,才一个多月就把格格肚子搞大了。
西一欧拣起望远镜,细细打量赵紫光,靠,确实毁眼啊,五短身材、满脸的疙瘩不说,酒槽大鼻、向外突出的豁牙,看了之后所有的眼皮毛孔都要合上,要不是周勇介绍,真看不出他是清华名校的大学生,不过格格的反应过于剧烈了点儿。
“大掌柜,快看,二狗子动了。”周勇召唤。
西一欧放下望远镜,看的视野太小、碍事,还是肉眼带劲。
孙三金带人追过水户大佐的主阵地,只留下炮连慢慢推进,一百多伪军悄悄从后边绕过来。
“完咧!”柳天罡扶着眼镜:“炮连自卫的武器都是手枪、大刀,挡不住喽。大掌柜,看在晋绥军打鬼子的份上,帮一次吧?”
“不行!下面的鬼子也不是善茬。”格格插嘴,这确实是个好理由,仅凭十几个鬼子的耐力,就能看出极难对付,鬼知道周围还有几个这样的鬼子。
五个人又默默观战。
伪军本不想打仗,在黄连长的威逼下硬着头皮冲击炮连,炮连迫不及防,防卫又差,60多个人对付一个加强连约150号伪军,立刻阵脚大乱。清华紫光手枪子弹打光,挥动大刀拼命乱砍,毫无章法,稀里糊涂砍翻两个伪军,吓得其他伪军连连后退。
西一欧正看的皱眉,石头指指下边,只见拿机关枪的鬼子枪口一挺,呯,呯、两枪击发,清华紫光倒地挣扎,同时身边的副手也倒下。
“好枪法!”西一欧暗暗喝采,除了柳天罡,谁都看出门道,五百米的距离,用机关枪短点射,打倒两个人,真他娘准。
两枪之后,下面的鬼子再无动静。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在战场上影响巨大,清华紫光一倒,剩余的十几个炮连士兵大骇,扔下山炮,往孙三金的去向跑去。
伪军并不追,玩命的事不干,开始捆绑受伤的晋绥军,收缴他们身上的大洋、钱财最主要。
东边的局势已发生变化,水户大佐利用山谷破解晋绥军的火炮效果奇佳,一进山谷便返身拼刺刀。山谷有大有小,每一寸土地都成了抢夺的焦点,近千名日本兵和七八百晋绥军拼死搏杀。人数不占优势,刀短、枪短、数量少成了晋绥军的死穴,像张桦投这样的二流部队,按照**标准配制不过三百多支枪,何况他还克扣了些送给张青山,取而代之的是中国传统的大刀,数量也不能做到一人一把。对于晋绥军唯一的优势是山势狭窄,鬼子无法对他们形成包围。但精于拼刺的鬼子三个一组、五个一群,配合默契,长长的三八大盖齐齐刺出,晋绥军倒下一片又一片。张铁山杀红了眼,钢刀卷刃,赤手空拳跟鬼子搏斗,身上中了两刺刀,被警卫架着指挥。
关纪锁也挨了一刺刀,看看自己的营不足百人,心生畏惧:“撤!弟兄们撤。”抢先逃跑。
他的**十人一撤,引起连锁反应,张铁山的部队仅剩二百出头,支撑不住,军心涣散,被鬼子撵着屁股追下来。
张铁山大骂关纪锁,被警卫搀扶,且战且退。不多会儿,迎面碰见孙三金和关纪锁。关纪锁诬告张铁山先退,孙三金和关纪锁早就狼狈为奸,一见战败,更是不分清红皂白,先找替罪羊,大声斥责张铁山,张铁山脸色灰紫,有苦难辨。听听枪声又近,鬼子杀过来了。张铁山大喊:“团座,你先撤,我掩护。”
孙三金这才消点气,哼了一声,带领关纪锁逃向开阔地。
唉呀,白玉米倒地,脚崴了:“团座,救救我。”
孙三金看都不看,晃着大肚子跑的欢。
白玉米抱住关纪锁的腿:“营座,拉兄弟一把吧!”
“滚开!”关纪锁恶狠狠的用手枪猛砸白玉米的手。
白玉米泪流满面:“营座,求求您!别扔下我。”
“卧槽泥马!昨夜不替老子说话,还想让老子帮你?再不放手,老子崩了你。”关纪锁用手枪顶着白玉米的头,白玉米绝望的松开。
“走吧,兄弟,我帮你。”张铁山踉跄而来,他的警卫已战死,他痛苦的脸上比白玉米还绝望。白玉米大喜,都是难兄难弟,两人相互搀扶,夹在逃兵中后退。
呯呯呯呯呯,前面一排枪响,孙三金肥大的身躯倒地,关纪锁惊恐的喊道:“鬼子!前面有伏兵。”
“放下武器,皇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黄连长扯着嗓子大叫:“重复一遍,放下武器,皇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关纪锁扔下手枪,高举双手:“别开枪,我投降,我投降。”身后二十几个亲信纷纷效仿。
白玉米一屁股坐地:“完了,营座。”
张铁山惨淡一笑:“白连长,你自己逃吧。”拔出手枪,装填子弹。
白玉米爬过来:“营座,不如降了吧,留条活命。”
“去你娘的,要降你自己降,老子才不做亡国奴。”张铁山举举手枪:“这里有五颗子弹,老子一会再拼几个鬼子,留一颗够用。你滚吧。”
慑于张铁山的威吓,白玉米背着电台哼哼唧唧不敢动。
嘀嘀嗒嘀嘀----嘀嘀嗒嘀嘀----八路军嘹亮的冲锋号来自伪军后方。张铁山眼前一亮:“老白,死不了啦。快走。”扶起白玉米急行。白玉米苦着脸:“营座,这里根本没有八路的主力。”张铁山脸上充满希望,不理会他。
西一欧在山腰上拿着望远镜:“可,老朱才带七八十个人,不是送死吗?”
周勇嘿嘿干笑:“不是朱秋生不愿多带人,估计这是他的全部家当!唉,敢拿着大刀、长枪跟鬼子拼,是个狠角色。”
朱秋生带着七十多个战士,二十多杆步枪在前,五十多大刀、红樱枪在后,闪电般冲进伪军队伍,来了个反突袭。伪军只顾应付东面的晋绥军,对从北边杀过来的八路猝不及防,听到不断的冲锋号,回头一看,八路的大刀已招呼过来,又使出看家本事----多半的伪军立刻缴枪投降。
刘参谋大喊:“国共一家,不要惊慌,快走。”关纪锁来了精神,抄起地上的手枪:“弟兄们,八路掩护,咱们先撤。”刘参谋跑过来背上关纪锁:“关营长,你有伤,我背你走。”关纪锁感激涕零:“兄弟,患难见真情啊!”带着手下没命逃去。
朱秋生背起张铁山:“铁山同志,我来迟了。”
张铁山笑笑:“不迟,不迟,留下一个火种就行。”
朱秋生大喊:“于排长掩护,张嘉宝你来救他。”指指白玉米。
“是!”两人答应。
水户大佐大为光火:“不争气的支那降兵。”抬手三颗绿色信号弹打出,大批日军嗷嗷叫着扑向八路的防线,子弹呼啸在朱秋生周围。
哒哒哒哒哒,于排长抢起伪军的机枪猛烈扫射,三十多个战士各拣武器,堵在山口,冲上来的鬼子兵一下死了十几个。
朱秋生背着张铁山往北跑,扑,一声弱响,张铁山闷哼,血顺着朱秋生脖子流下来,“铁山同志,你咋样了?”
听不到张铁山回答,连忙放下,一看,张铁山后颈中枪,说不成话。
“卫生员,卫生员!”朱秋生喊叫,卫生员跑过来,扑又一声弱响,卫生员倒地。同时,逃跑的晋绥军接二连三中弹。
“南边有敌人!”朱秋生举目察看,毫无敌人的影踪,“张嘉宝,快卧倒!”
张嘉宝就地一滚,白玉米被摔得呲牙,倒地之际,一颗子弹落在身旁,吓的他抱头缩到一具尸体旁。
“连长,南边确实有敌人。”张嘉宝喊叫。
“吴班长,带几个人干掉狙击手。”朱秋生大急,飘忽不定的狙击手比冲锋的鬼子还可怕。
“是!”吴班长招手,三个战士猫腰北行。
朱秋生撕下身上一块布,给张铁山包扎:“铁山同志,坚持住。”
张铁山指指冥王岭方向,眨眨眼。朱秋生说:“铁山同志,你做的很好,你已经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
张铁山费力的笑笑,想说什么,说不出来,眼望着关纪锁逃走的方向。
朱秋生问:“你是不是担心二营的同志?”
张铁山眨眨眼。
“放心吧!组织已安排好新的人手保护二营。”朱秋生喘着粗气,紧张地盯着张铁山,张铁山又笑笑,合上双眼。
“铁山同志!”朱秋生悲痛地摘下帽子。
轰轰轰,十几声巨响,于排长等人的隐蔽处冒起黑烟,“于排长----”朱秋生拔出大刀冲向于攀峰,硝烟中,几十个鬼子迎面冲出来,于排长的一个排全体阵亡。
“全体上刺刀,掩护友军撤退。”朱秋生率领四十多个八路战士力挡层出不穷的鬼子。
张嘉宝挺起红樱枪,也加入战团。白玉米高喊:“救救我,各位大哥救救我。”八路军已全部开始与日本兵肉搏,打散的晋绥军除了被捆绑的赵紫光,早已跑的没影。投降的伪军蠢蠢欲动,有几个已在互相解绳子。白玉米吓得躺下,拽过一个晋绥军的尸体,盖在自己身上,装死。
“软蛋!”格格骂道,她东张西望,眼观六路,整个战场尽在眼中。
“不能怪人家,换了你,你也得装死。”西一欧堆呛(方言,挖苦、吵架的意思)格格,格格照着西一欧的手狠狠拧去,西一欧狂咧嘴。
“大掌柜!”柳天罡探过头,看到“亲密”的一幕,重又低下头,“刚才过来的四个八路被下面的鬼子打死了。那边只剩下三十多个,乖乖,好几百鬼子,把他们围住了。快帮帮他们吧。”
“好吧!”西一欧传令,“准备机枪、手榴弹。”
周勇叫道:“不行啊,大掌柜。鬼子多,咱人少,打起来肯定吃亏。”
格格拍了西一欧一巴掌:“你一开枪,咱洞里的百十号兄弟被包饺子咋办?”
西一欧面有难色:“这----这咋办?不能见死不救吧!”
柳天罡耷拉着脑袋,格格说的很对,不仅是百十号流氓有可能被堵在洞中当靶子,自己也插翅难飞,单单是身下十几个鬼子手中的冲锋枪,足可以顶一个连的火力。
石头手指北面:“大掌柜,你看那是啥?”
北方黄烟腾起,一股巨大的灰潮如同苍龙,张牙舞爪,吞向开阔地。
西一欧身下的鬼子站高望远,也发现敌情,打出三颗红色信号弹,水户大佐、山本中佐脸上扭曲,大声发号施令,一时包围八路的鬼子分为两拨,大队鬼子扑向开阔地北口布防。
西一欧和石头不解鬼子举动,柳天罡脱口而出:“陕西冷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