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水户大佐!我们找到一名受伤的皇军士兵。”一个尖兵报告。
“带上来!”水户大佐命令。
两个皇协军抬上一个日本士兵,放在地上。
“报告大佐!他已经三天没吃饭,饿晕过去。”尖兵继续说。
“你是怎么发现他的?”水户看看地上的伤兵,天太黑,微弱的月光下只能辨别他穿的是日军军服。
“大佐阁下。刚才我们在前面探路,在一个树坑里发现他,他头上全是血,说是96旅团的士兵,被陕西冷娃打散,躲在山里待救。”
“哦!96旅团的士兵?”
“对,我查过他身上的认识票(每个日军士兵身上的铁质牌子,刻有士兵姓名、部队番号),确认无误!”
水户问:“问到什么消息?”
“报告大佐,他说他昨天在西方一百公里的地方躲藏,但是突然来了一个团的支那部队。”
“前方有支那部队?”水户吃惊,看着旁边的中佐,中佐脸色疑虑,“不可能,我们的行动秘密,支那人不可能提前埋伏!”
尖兵说道,“这个皇军士兵说,支那部队穿的衣服是晋绥军的军装,他们是来中条山剿匪的!”
喔!水户和中佐长吁一口气:“他还说什么?”
“他说十几个土匪追杀他,他往东边跑找皇军,三天没吃饭,又累又饿,摔到树坑里起不来。说到这儿就昏迷不醒了。”
水户和中佐低声私语,翻译官将话同步翻给皇协军连长,连长擦擦额头:“太君,快撤吧!二百里地,急行军说到就到,请太君三思。”
水户友善地拉着连长坐下:“黄连长,你嘀心意,我嘀明白。池田师团长命令我们找粮,任务尚未完成,帝国嘀士兵将要饿着肚子过春节,大大嘀不行。”
“太君啊太君,这里山高林密,不适合皇军作战,如果抢粮食,可以从公路走嘛!”黄连长小心地提醒。
“你嘀不明白!”水户大佐微笑着,心里有苦说不出,“师团长让我们从这里找一条小路,为将来反攻做准备,你嘀保密!”
“哦!”黄连长点点头,“高!师团长实在是高哇!不过,这里的土匪大大嘀厉害呀!”
“哟希,黄桑,你嘀尽说实话。去年,我带人在这里和土匪打了两仗,他们狡猾狡猾嘀干活,穿山越岭,打黑枪,皇军阵亡嘀人数比攻打集镇还多,拖延了不少时间,只好放弃。”水户大为感慨。
黄连长陪着笑脸:“既然这样,为了太君嘀身体健康,还是撤退吧!”
“不!不不!我嘀已经发现,只要不进深山,土匪就不敢出来,没有山势掩护,他们山西嘀野驴技穷。”水户卖弄中国成语,把黔驴技穷说成晋驴技穷,赢得了黄连长的不断马屁。
“报告!吉野特攻队发来密电。”通信兵递过一张电报。
水户支走黄连长,打开手电简单看了一下,马上关闭手电筒:“哟希,山本中佐,吉野特攻队来电,证明确实有一个团嘀晋绥军在挖筑工事、剿匪。”
“吉野特攻队也来了?”山本中佐失声,“看来这次任务很艰巨呀!”
“山本君,关于吉野特攻队嘀事,不要向外人提起,传令部队,干掉这支支那军队。”
山本点头:“哈依!属下请大佐阁下考虑考虑,是否退回,或者饶过这支部队,咱们的秘密任务要紧。”
水户低沉的望着山本:“上个月咱们大队连打败仗,我已无法向池田师团长复命。这次师团长给咱们大队一次立功嘀机会,不能错过。我们向前,必然和晋绥军相遇,纵然完不成秘密任务,能打败一个二流团,也是大功一件。如果半途而废,秘密任务又完不成,我只好切腹谢罪啦。”
山本敬礼:“大佐阁下,山本浩二愿为大佐冲锋开路。如果遇到支那正规军围攻呢?”
水户赞许的点头:“打一仗就走,等他们发现,咱们已经从山路撤退喽!连夜赶路,宁肯慢,也不能停。拜托啦,山本君。”
“哈依!”山本浩二问道,“这个伤兵怎么办?”
水户喊来医护兵:“96旅团长是我嘀好朋友,这是他嘀士兵,奔跑一百公里为我们报信,要好好救治他,如果救不活,体面嘀送他上路。”
“哈依!”医护兵抱起瘦瘦的伤兵,腾开道路,一队队日本士兵和伪军摸索前进。
医护兵摸了伤兵好大一会儿,除了一脸的血迹,根本找不到伤痕,听听伤兵均匀的呼吸声,心想可能是饿晕了,看着自己的士兵逐渐远去,黑乎乎的空谷恢复宁静,大为害怕,放下一筒饼干、两盒罐头,追赶队伍去了。
“嗬呀嗬呀嗬呀!”伤兵突然坐起,“他奶奶嘀干活,真球变态,哪里都乱摸,连小弟弟都不放过!”一骨碌,消失在夜色中。
早上,天蒙蒙亮,水户大佐带领部队正在行进,通信兵追上来:“报告大佐,吉野特攻队发来密电,称支那部队于早晨五点向我部开来!”
“什么?”山本中佐喷吐着热气,“难道他们发现我们的企图了?”
通信兵报告:“吉野特攻队称,他们走的很慢,像是有炮。”
“既来之,则安之。传令部队,加速前进,占领老爷沟,吃掉它。再有,请求吉野特攻队支援。”水户命令。
“大佐阁下,为什么要抢占老爷沟?”山本不解。
“我嘀去年打过中条山,三百多里山路唯有这里地势平坦,不容易藏兵。敌情有变,我不得不防,打不了只好撤退!”水户大佐意识到情况不妙,武士的尊严让他选择了战斗。
“大佐英明!”
半个小时后,日军士兵开始挖掘工事,山本中佐拿着望远镜环顾四周。前方有一里见方的开阔地,开阔地宛如一个大十字路口,开阔地西面小山包不断抬高,融入中条山中,慢慢挡住视线;南边,自运城、夏县、闻喜、晋城的五六条小路逐渐消失,荒草有半人高,显然很久已没人走动,夹杂着几道低矮山梁;在开阔地与北面多条小路结合处汇为一条贯穿中条山脉、连接三门峡的山路。南边说是路,根本就没人敢走,一路陷井林立,中**队都宁可绕道也不愿从这里过,因为这是土匪的乐园。
通向三门峡的路旁偏西南,有座金字塔般的小山,高约五六十米,从山下可以看到山尖,光秃秃地一目了然,北壁半山腰如刀砍斧辟般整齐,徒手毫无爬上的可能,其间点缀着三四个自然形成的小洞,茂盛的枯草几乎封严了洞口,在山本眼中只是黑黑的小点。
山本感叹水户大佐记忆力非凡,老爷沟这片空地易守难攻,是个难得的伏击地点,四个方向每个路口至多同时能过四个人,而控制一点可以扼守三方,实在不行,可以从南、从东边撤退。
水户不停的催促:“快,快!”
山本忧虑地指着西北边:“大佐阁下,那里道路纵横,是不是派兵防守一下,或许能收到奇效。”
水户同意:“好主意,就派黄连长守吧,你在路南、我在路北,听我号令行事。”
黄连长高兴的带兵走了,不用正面卖命,何乐而不为?
就在光秃秃的小山腰上,山本认为无法藏兵的小山洞里,西一欧正大嚼饼干、罐头:“奶奶嘀,鬼子的东西大大嘀好吃!”
王三炮递过一壶水:“大掌柜,慢点。嫩真是大人有大福啊,到鬼子那里走了仨圈也没掉半根汗毛。”
“嗬呀嗬呀嗬呀嗬呀!命,这就是命啊!”西一欧抓起一罐罐头扔给王三炮:“老王,你咋发现这儿的?”
王三炮撬开罐头,捏了一块儿:“嗯,真好吃。说来话长,前几天,俺和大眼睛练潜伏,中午看到一只兔子往山南边跑,想打了解解馋,跟着它转呀转呀,就跟到这洞口,挖开一看,乖乖,从南山直接通到北山。石连长怕敌人进飞云渡,说要找个藏人的地方可以从敌人屁股后面揍它一下,我想也只有这儿了。”
“好!干的好!这洞真不赖,能藏百十个人,还能看到三个方向的情况,给你记上一大功。”
王三炮笑的老脸堆起皱纹,一大功意味着50块大洋奖赏,几年的饷银啊。
格格从北边的洞口过来,拿着毛巾、厚棉衣:“快擦擦脸,鬼子的工事挖的差不多咧!”
西一欧擦擦脸上的鸡血,换上新衣,正想喝口水,被格格拉着便走,旁边的流氓看着两人手拉手,羡慕的流着哈喇子,好恩爱啊。西一欧轻轻地向两边的流氓打招呼,到了洞口,石头迎上来,发现大掌柜竟眼含泪花,上前忙拥抱慰问。
格格猛地把手一甩,气哼哼趴到一侧观察敌情。
“大掌柜,山寨的围解喽!”
西一欧干笑,甩出一串成语:“嘿嘿,弄巧成拙、阴差阳错,结局不赖,东成西就,嗬呀嗬呀嗬呀嗬呀!”
洞口趴着两个人,一个是跟金刚投奔过来的周勇,另一个是凑热闹的柳天罡,也回头致意。
西一欧一副轻松的姿态回礼,溜着格格趴下,这个位子谁也不敢占。
椭圆的洞口依次趴了五个脑袋,格格、西一欧、周勇、石头、柳天罡,每个人头上顶个草环,与枯草混在一起。
西一欧偎在格格耳旁:“母老虎,刚才差点把老子的手捏断啦。”
格格似笑非笑:“活该!剩蛋(方言,不讨人喜欢的意思)!”
西一欧咬牙切齿:“走着瞧,母老虎,等你新婚,老子闹你的洞房。”
格格做个鬼脸,掐了西一欧一把:“借你仨胆!嗬呀嗬呀嗬呀!”西一欧疼的小声叫唤。
周勇拽拽西一欧:“大掌柜,动作轻点,下面有鬼子。”
西一欧头扫了一圈:“大惊小怪,鬼子阵地起码离咱们一里地。”
周勇伸手向下指指:“大掌柜,你往下看。”
西一欧探头下望:“可!啥都木有。”
周勇摇摇头:“下面确实有人,有十几个鬼子。”
西一欧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往下再看,还是没有。
格格骂了声:“笨蛋,往离地一丈的地方看。”
西一欧把眼睛睁的实在不能再睁,一米一米地搜寻,突然盯到一处芦苇杆上,靠,山上咋会长芦苇?顺着芦苇往下看,冷嗖嗖的汗遍布全身,确实是人,那根芦苇根本不是芦苇,而是电台天线,只不过缠了近似于枯黄芦苇的布。背电台的士兵身穿褐黄色的衣服,衣服上有黑、黄色斑点,外层剪成了细细的布条,风一吹,跟枯草无异,脸上涂的黑一道、黄一道,连他们的头盔、冲锋枪都缠上了跟岩石近色的布条,紧紧藏在岩石的凹槽里,一动不动,怪不得看不见。乖乖,他们还有德国冲锋枪?西一欧跟着宣铁令见过这玩意,却从未听说过日本鬼子用冲锋枪。
周勇低声道:“大掌柜,总共有十四个鬼子,十三挺冲锋枪、一挺96式机关枪,超强火力。我们刚到一会儿,他们就来了,不然我也发现不了。打了八年仗,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部队。”
“我可!太可怕了。可惜金刚不在,老周、石头,你们盯好,比咱强的人都是咱学习的老师。”
“对,三人行,必有我师。”石头接了一句。
五个人陷入了沉默,格格歪着一双俏目不住地盯着西一欧,西一欧眼角的余光感到有些异样,侧过脸,两人大眼瞪小眼。
格格没好气的低声问:“你看啥?”
西一欧做了个吻状:“看你长得好看!”
换了平时,格格早就一脚上去,外加一句:“贫嘴!”但是,今天格格却笑如桃花:“老娘快要嫁人喽,你看一眼少一眼,随便看吧!”
西一欧伸出舌头:“恶心!”
两人斗起嘴来。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到十一点多了,山壁太凉了,西一欧他们五个人都起身活动了十几次,而十几个鬼子纹丝不动,柳天罡曾见过苏联兵、德国兵、法国兵,不由得暗夸小鬼子真他娘的厉害。
远远地一个身影直奔向西一欧身下的鬼子,装束也是类似,石头自幼打猎,耳音极好,竟听不到这个鬼子的脚步响,看看西一欧,他也在狐疑地倾听,快到跟前,才发现鬼子踮着脚尖、脚后跟不落地,原来是这样,西一欧心里有了数。
奔到石壁前,这个鬼子飞身跃起,连蹬两脚,手一借力,一丈半高的石壁瞬间攀上,俯在一个鬼子身边,几声耳语,通信兵的电台嘀嘀嘀响起,水户大佐那里马上回应,一个信号兵挥动旗子,传达命令,所有战壕的日军全部进入作战状态。
军令无声无息的执行,西一欧几个人在上面看的心旷神怡,太精彩鸟(鸟,西一欧的专用语,意思是了、啊)。
沙沙、哗啦、叮当,凌乱的声音传自西边的山谷。先是十几个晋绥军尖兵探出身子,几番侦察后,依托略微起伏的地势,继续前行,后面深蓝色的晋绥军服越来越多。
柳天罡拍拍西一欧:“大掌柜,提个醒吧,晋绥军要中埋伏了。”
“不!”
“不能!”
“不行!”
“坚决不!”石头、周勇、西一欧、格格恨透了张桦投,四个“不”字吓得柳天罡又缩回了手。
约一个连的晋绥军快速冲向水户大佐的伏击点,晋绥军也不傻,知道哪里重要。其他晋绥军仍停留在山谷。
嘭,一颗绿色信号弹划破寂静,哒哒,呯呯呯之声连环响起,三八大盖、歪把子、96式机关枪、92式重机枪构成了密集的火力网,短短二百米距离,来不及反应,眨眼躺下了一百多具晋绥军尸体。十几个伤兵哭喊救命,凄凄惨惨。
“杀啊!为弟兄们报仇!”一个晋绥军官挥舞手枪领着另一个连的部队匍匐前进,十几挺捷克式喷射着火焰,压制了鬼子的火力,一百多士兵灵敏的翻滚,一排排的交替进击,显得训练有素。
嗵嗵嗵嗵,十几发迫击炮弹在晋绥军队伍中炸开,血肉横飞、硝烟弥漫。惨呼声刚起,又是几排掷弹筒打来,这一个连的晋绥军烟消云散。
“小鬼子,有种跟爷爷拼大刀!”被炸断一只胳膊的晋绥军连长,一手举起钢刀,嘶叫着冲向日军阵地。啾啾啾啾,前胸中弹,钢刀拄地,窟嗵跪下,头倚在刀柄上,迟迟不倒。
“是个爷们儿!”石头最喜欢硬汉,称赞不已,柳天罡闭上眼不敢看,两百多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