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邦,大门外传来敲门声,格格翻身跃起:“干啥?”
门外敲门的声音立即消失,岗哨的声音软绵无力:“对不住夫人,对不住夫人,都快晌午了还不见大掌柜起床,俺以为嫩们出事了。”
格格把鞋扔到窗棂上:“乌鸦嘴!出个屁事!滚!”
岗哨夺路而逃。
格格穿戴整齐,打开偏房的锁,不打招呼,闪身闯进,她听墙根儿胆子越来越大,要看看狗男女在干啥事。清香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西一欧穿的周武正王,趴在床上正在欣赏什么。见到格格不怀好意的眼光,清香忙起身打招呼,脸颊灌满了娇羞,像幸福的花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姐,一大早就起来了?”
“呸!还早?”格格指指窗外的强光:“日头都晒住屁股喽!”心中称奇,一夜之间,小丫头说话、走路都变的慢悠悠的,十足一个母仪天下的贵妇人。
“呃!”清香被曀回去,“姐,你咋这么憔悴?晚上没睡好?”
格格眼中冒火,老娘还不是被你们摧残的,嘴上哪敢说:“妹子,新婚大喜,俺不放心你,一夜没合眼。看到你俩挺恩爱,俺高兴的很。”最后一句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唾沫星子喷出老远。
西一欧嘻嘻坏笑,清香羞的脸色晕红,被滋润过的身体散发着成熟的韵美,转过身继续梳头。
格格撸起袖子,脚踩到圆凳上,一副母夜叉孙二娘打扮:“小晒(色)鬼,笑啥笑?夜个黑儿(方言,昨晚)哥呀、妹呀叫了一晚,舒坦不舒坦?”
清香臊的浑身发热,头一低,便要出去,被格格拦住:“别走,妹子,俺有事!”
西一欧微闭双眼,品味着洞房大战,口水直流:“舒、舒坦,特舒坦!”
“嘿嘿,俺这妹子不赖吧,以后不仅日日舒,还要让你月月舒!哼哼,舒坦够了,该给个名分吧!”格格的司马昭之心毕露。
西一欧眼斜了一下清香,清香脸早埋到袖子里,故意气格格:“当然要给名分,从今儿个起,清香做大,你做小!”
“啊!”“啥?”格格和清香都睁大了眼睛,格格撸起的袖子直晃,西一欧吓得往墙角挪了挪。
“老爷,俺不要名分,能伺候老爷就行。”清香哪争得过母老虎,自觉退让,她平常在外面叫西一欧为大掌柜,在格格面前叫老爷,在床上叫哥,泾渭分明。
“嗬呀嗬呀嗬呀,说着玩呢!咱们一家三口,谁跟谁啊!三国时候讲究,外事不决问周喻,内事不绝问张昭。我嘛,不想当被气死的周郎,咱做流氓是讲职业道德嘀,遇上大事,咱们仨做主,你看咋样?”
“嗯!像句人话!”格格的目的达到,拳头放下,说是仨人做主,清香胸大无脑,摆明了中条山一半归自己当家,眼珠一转,说东道西、抛头露面还是要靠男人,笑嘻嘻地说:“俺这个人哪,顶好相处嘀,山寨是咱自己的家,俺管自己的家哪会不尽心?老爷,大事还是你作主,遇到难题俺帮着出个馊主意凑和凑和,中不?”
“中!俺上辈子不知修了多大的福,能娶你们两个贴心又好看的媳妇,俺咋谢你呢?”西一欧前半句说的意思是说两个老婆都好、而格格是只好看不能用,后半句是真心感谢格格帮他娶清香。
清香听的语无伦次,格格心知肚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啥呢?”眼里笑开了花,小色鬼很懂事。
“对了!”西一欧兴奋起来,神秘的对格格眨眨眼,“俺早上画了一幅画,送给你,做为俺的礼物。”
“呸!就你那两下子,字写的歪七八扭,还会画画?
格格笑骂着,西一欧把被子掀开,几朵红花映入眼帘,“哇!什么花,这么好看?”
见清香转过身子走的极为狼狈,喝道:“妹子,别走呀,老爷画的花挺好嘀,很入流喔!”清香嘟哝着跑的更快。
西一欧庄重的说:“母老虎,有首古诗写的好,叫做啥啥啥啥啥啥啥,反正全文是想不想来了,后面有一句叫做‘每逢佳节倍思亲’,一到中秋月圆、良辰佳节,俺就特别想家,特别是家乡的牡丹。今儿早上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画了几朵牡丹,你瞅瞅,个个饱满、圆润,朵朵有力,搁到屋外,保证蜜蜂、蝴蝶满天扑上来采,如果武则天在世,肯定会题词:中条山牡丹甲天下!”
“切!吹你的吧,俺咋看着象荷花,朵朵粉嫩,这颜色也不正,发暗、浅淡,光画花不画枝叶根木,败笔啊败笔!”格格捧着床单品的很仔细。
“哎哟!名师啊名师!”西一欧捧人的本事超强,“俺一定虚心求教,拜嫩为师,改日定请格格老师作幅画让俺开开眼,嫩作的画必将成为镇山之宝、国家大宝!”
格格笑的眼迷成一条线,她信口胡诌,字都不会写,哪会画画?听到小丈夫夸奖,挺起胸、晃着头:“这个嘛!好说,你这个徒弟老娘收定了。改天老娘心情好,给你画一幅超大的画。不过,名画要用宣纸,画床单上就糟蹋了!”话说到这儿,见到西一欧口歪眼斜、憋不住坏笑,再看看床单上的红花,虽没亲眼见过那事,也立刻省悟过来,又羞又愤,举起双拳跳上大床,西一欧惨淡的呼救声充斥小院,在清香的掩护下才侥幸逃脱。
半个月后,四百多流氓累的快已虚脱,西一欧视察了新建起的两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坑道,极为满意,这可费了他三千斤zha药啊!虽说冥王岭、望天岭达不飞云渡的步步为穴,但是防守已脱胎换骨,而且连藏马的坑道都挖的极为讲究。北京不是一天建成嘀、饭要一口一口吃,下令休整三日,待春暖花开再建新洞,自己开始酝酿第二步计划。忙碌中的流氓也发现,平时温柔恬静的清香盘起长发,出入在大当家的屋子,天天跟在大当家身后嘘寒问暖。哦----一时消息四起,什么“大当家飞云渡上抱清香”、“西掌柜挑灯夜战俩娇娃”传的有鼻子有眼。
……
飞云渡宽阔的校场上,人挤人、人抗人,有蹲有站,日头高照,大雪化尽,寒冷的冬天能晒个暖是人生的乐趣。不过三百来号人没心情晒日头,都在期盼大当家说上一段评书解解闷。受伤的南北通游胡老二和王小波看着天气好,叫人把床抬出来凑热闹。王小波神气,大哥当了总瓢把子,自己跟着沾光,腿伤没好,就有几个流氓跑前跑后听使唤。
主席台上,西一欧穿的跟地主老财似的,干咳一声,发表演说:“弟兄们好!”
“大掌柜好!”众流氓早就从各级头领那里得到了统一口径,回答的很整齐。
“弟兄们辛苦了!”
“为山寨服务!”大小流氓对“服务”两字既感新鲜又觉贴切,大掌柜从哪儿弄的词,挺有意思。
“弟兄们,你们上中条山当流氓为了啥?”
“吃饱肚子!”
“不受欺负!”
“有钱花!”
“打鬼子!”
台下嘻嘻哈哈、闹哄哄。
“说的好,说的实在,俺最喜欢直截了当。不光这几条理由吧,还有睡女人、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吧!”
哈哈哈哈哈哈,被说中心事的流氓会心的大笑,气氛相当活跃。
“不对!你们说的统统不对!”西一欧背起手模仿学堂先生的样子踱步。
“那啥对?大掌柜!”好事的流氓喊起来。
“我要告诉你们,当流氓的三句生存之道!第一句,是活着,第二句,是好好的活着,第三句,是活的滋腻(方言,意思是滋润)!”西一欧说一句,伸一个指头,说了三句,伸了三个指头。
流氓们多半都是大老粗,听的糊里糊涂,知道大掌柜说话一套一套的,底下的哄笑少多了,格格和西一欧相处几天,天天熏陶,听出话里有话,侧起耳朵听他的奇思谬论。
“先说说第一条。比如说,你们天天能吃饱肚子、有大把的钱花、有漂亮的女人睡,突然有一天,啪,一声枪响,你死了,你的肚子吃的再多----没用,你的钱再多----花不了,你的女人再漂亮----跟别人跑了。你们想想,划啥数?(方言,划算不划算)”西一欧喝口水,看看台下的反应。
他一段形象的白话,连傻子都听的懂,流氓们鸦雀无声,大掌柜一针见血、说中要害,枪子儿不长眼,过惯杀人度日、刀口舔血生活的土匪都为自己的将来忧心忡忡,最典型的例子莫过眼前----不动冥王一死,他的漂亮老婆,跟台上的大掌柜睡了。多数投降过来刚刚为填饱肚子沾沾自喜的土匪眼巴巴的等着下文,一个大汉喊起来:“大掌柜,有矛就有盾,有病就有方,算命的画个符、跳个大神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嫩肚子里的墨水多,洋文说的哇啦哇啦嘀,给咱弟兄们指条明路。”他相信大掌柜能说出问题就有解救良方。
西一欧对这个懂得配合的流氓比较满意:“兄弟!你叫啥?”
“俺叫张成!大井车村过来嘀!”张成被几百个流氓盯的不好意思。
“张成!好名字,张嘴就成!”说得台下又是哄笑,张成憋红了脸。
“张成说的对,有矛就有盾。大伙好好想想,谁能朝咱们开这一枪,谁能杀得了咱们?只要找到能杀咱们的人,咱就有法防着!”
台下的流氓逐渐明白,要想自己活着,就得把能杀自己的人干掉,越想越在理,不少人举起大拇指,连格格也大大嘀同意这个看法。张成又喊:“咱们兵强马壮,地势险要,除了鬼子、中央军、晋绥军、八路、各路土匪,谁还能杀得了咱们?”
“对!”“张成说的中听!”流氓们眼中露出了凶光,任何危胁自己生命的人都是敌人。
西一欧点点头,张成这小子挺知我心:“张成说的算是半对。敌人和朋友是可以相互转化嘀,现在是敌人,以后可能是朋友,现在是朋友,以后可能就是敌人。比方说,**和八路,打了十几年,说合就合成一家了。但是有一点,咱们不能数典忘祖,日本鬼子占领中国的大好河山,欺负中国的百姓,就是咱不共戴天的敌人,今天是,以后也是。”
包一牛举起手喊道:“大掌柜放心,咱跟谁都可以做朋友,唯独不能和小鬼子一个鼻孔出气。”一嗓子赢得了满场流氓的喝采。
“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中央军、晋绥军、八路军,不管是姓蒋、姓阎、还是姓毛,只要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咱就安心过日子,如果谁敢打咱们的主意,咋办?”西一欧煽动的口气很强。
“杀!”众流氓异口同声,有的把枪举的老高。
“对!俗话说,孩子不打不孝顺,打疼他们才知道咱们的厉害。至于其他小打小闹的杆子,都是一盘散沙,对咱们构不成危胁,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经西一欧一分析大伙都已明白,大股土匪基本归顺中条山,小股的土匪十之**成不了气候,中条山周围的地主、财主、矿主手下养了不少炮手,但早被三大山寨收拾的服服帖帖,他们一听说中条山三寨合一,立刻备了厚礼前来巴结,主动提出按时缴纳保护费。现在共同的敌人就是鬼子、中央军、晋绥军和八路军。
西一欧一扬脖,喝了半杯水:“应对第一条,简单的说就是防!”
“咋防啊?他们化装成乡民谁也认不出来?”贾克强吆喝。
“去你的,老贾,光怕死!”一个流氓回应,大家都知道贾克强刚娶了老婆,怕鸡飞蛋打,哄笑起来。
西一欧摆手示意肃静:“弟兄们,这也好办,从明天起在十里八乡张贴告示,划定界限,凡私自进入中条山,一律格杀勿论。”
“好!”“太棒啦!”包一牛几个反应最快,叫起好来,只要在自己的地盘不穿统一的衣服、不打统一的暗语,那就是敌人,太好分辨了。
流氓们闹哄哄的,没有意见,表示同意。
“写告示是个苦力活,你们谁愿干?”西一欧问。
台下哄声立止,写告示并不是苦差使,苦就苦在没几个人会写字。
西一欧心中早有安排,不慌不忙:“弟兄们都不愿干,那俺就挑人了。”
这一说,站在前排的流氓都低着头往后退,生怕中标。
“瞧你们的熊样。大老爷们都软不拉及的,老子不找你们,我把这差使交给张玉莲,她会写字,让她戴罪立功。史大牛,你回头去库房领纸。”
流氓们长吁一口气,大掌柜的主意不错,对张玉莲顿生好感。史大牛明白老大在抬高张玉莲的地位,连忙答应。
西一欧巴嗒一下嘴:“你们看看大牛多有福啊,娶个俊俏媳妇儿,还能咱山寨出力,以后你们多向大牛取取经,学学经验。”
哈哈、嘿嘿,台下又哄笑一团,谁不知道史大牛的老婆是大掌柜牵的线,说史大牛有本事实际上是大掌柜在吹自己有本事。史大牛满不在意,嘻皮笑脸。
“说完第一条,再说第二条。”西一欧又端起杯子,清香很知趣地早把茶水添满:“要好好的活。刚才说了,要防着兵痞,光防,解决不了问题。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兵痞来了,咱们咋办?”
“打!”众流氓喊的震天响,西一欧的提示再明白不过了。
“跟着最优秀、最出色的人学,就算当不成最优秀的学生,也能当很不错的学生。**跟**打十几年仗,人越打越多、地盘越打越大,他们能对付得了**,咱们跟着学也能对付得了兵痞,人家有优点咱们就要跟人家学,学战术、学策略、学维护自己的利益。”西一欧的学堂杨先生是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地下党,课余经常给他们讲红军五次反围剿如何神勇、如何以少胜多,西一欧对课本不感兴趣,对打仗是过目不忘,早就烂熟于胸。
台下气氛活跃,哄笑不断,有人问:“大掌柜,听说**共产共妻,学不学呀?”说的贾克强、李四牙、史大牛高度紧张。
“哈哈,放你的狗臭屁。小喇叭吹的忽丢忽丢的,尽他娘传播小道消息,人家只共产不共妻。当然,咱们流氓不能啥都学,人家可不兴占山为王嘀。**有句名言,叫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说的不错,只要你们手中有枪,练好枪法,谁来都不怕。”
“好哎!”流氓们开始鼓掌,一提起打枪,都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