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昭的这一声喊惊动了宫女们、歌舞伎们,她们在倾刻间明白了什么,一起俯下身来喊:“君王,君王……”
小乙已经死了,那些饱含铅的老鸡老狗已经为他升天铺平了道路。面美色又促进了铅毒物在他体内的积累,他终于到了油尽灯干的地步,倒在了人们的面前。从此,他再也不能发泄淫威了。
子昭流过了眼泪,心中的悲哀也随着泪水的停止而减弱了。他抬起了头来,向人们投去了求助的目光。然而,身边的那些女人们也都将目光指向他,问他怎么办。这时,就见红果走向了一旁的案几,将架上那柄象征王权的玉斧钺取过来双手捧到了他的面前,道:“四王爷,请收下。它应该是你的。”
面对那柄人人都眼红的斧钺子昭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竟有人将这王权的象征捧送到自己的面前。他不知道此时自己该不该接。一时间他愣了,大家也都愣了,几十双眼睛瞪着他,静候着势态发展。
红果又往前走了一步将那玉斧钺往他身边送了一程,道:“四王爷,你还犹豫什么!你不拿别人就会抢去的。”
子昭这才接过了这个玉斧钺,下意识地用袖子抹去了上面的灰尘,又用手去摸那明知不利但却有刃的斧钺刃。红果没容他多想,道:“君王,我……”
子昭看到了红果那充满企盼的眼睛,立刻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他知道这位美丽的姑娘是不想去为小乙王殉葬的,而要脱身又必须靠这手握王斧的四王爷。这时,他忘记了自己的父王是因为这个风流万千的秀女而死的,只想到了那深山中历尽千难万险的子婐,一种姐夫对小姨子说不出的情份在心中油然而生。但他又知道,在这样的时候是不能有任何一点亲昵的表示的,不然,又会给自己带来说不尽的烦恼,就猛一下起身,挥掌在红果的脸上打了一把掌,叫道:“你这祸害,你是怎么服伺父王的?他这么大年纪了你还跟他跳舞,你给我滚出王宫去,当你的百姓去。”
红果仿佛得到了大赦,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到了护城河桥边,侍卫见个宫女跑了出来,赶紧将戈交叉在她的面前:“干什么干什么?”
红果道:“四王爷嫌我服伺得小乙王不好,叫我滚。”
侍卫道:“说谎,这事得问问四王爷。”
说话间四王爷子昭手握着斧钺从宫中奔了出来,见了红果骂道:“你还不快滚,还在这里赖着,你要不走我可要杀人了。”
侍卫见子昭来了,只好收了戈让红果出去。红果就这样跑出了王宫,进入了自由的天地中,子昭却佯装生气地站在了王宫的护城河桥头,心中盼着这妻妹早日回去。红果为他创造了即位作王的机会,他忘不了这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刚才他握着玉斧钺奔出来就是怕人阻拦她出不了宫。看到红果远去,他的心平静了一些,觉得对得起自己的恩人了。
子昭回到了父王的寝宫,那些宫女,乐伎仍呆站在那里不敢离开。子昭抱着玉斧钺来了,一下子坐在了父王的龙椅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为父王穿好衣服,传令文武百官来守灵呀。”
宫女们见有人下了令,不敢怠慢,赶紧将小乙抬起,放上龙床,脱去旧衣,换上了龙袍,带上了珠冠,套上了朝靴,盖上了锦被,而后守丧在侧。
不一会儿,文武大臣匆匆地赶来了,一个个如丧考妣,伏丧床前大哭。虽然各有异声,但鼓出一捧捧泪水表示自己的哀思。此帮哭罢那帮又嗥,连门前那对石狮子也感动的仿佛要落泪了。
子昭此时眼前一片空白,脑子也仿佛在这突其而来的事情面前变傻了,连行动举止也不知如何办了。只是双手抱着那柄玉斧钺呆呆地面对群臣。
甘盘来了,入殿就嚎啕大哭。哭之间一边擦泪水一边从指头缝间看殿中的动静。当他看到子昭抱着玉斧钺坐在龙椅上时心中道:“不好,子昭有高人指点哪。他能在这样的时候进殿,能够轻易地将玉斧钺掌握,说明有人在幕后策划,如果我要不主动点那么就永远不能得宠了。”所以他哭过后就来到了子昭身边,装作孝子贤孙为小乙守灵。
大臣们一帮又一帮地哭过,陆续地退到了院子中静候命令。到了中午时分,甘盘见小乙的灵堂前人稀了就走过去,一边说:“四王爷节哀,”一边拉着子昭的手就将他引入了内室,让他坐下来后道:“四王爷,此时你不称王还要到什么时候哇?”
子昭此时仍然木木痴痴地,道:“称什么王啊?”
甘盘道:“小乙王死了,你就是当今的天子。你就是国王啊。”
子昭仍然喃喃地说:“啊,当国王就这么容易?”
甘盘随口答道:“是啊,就这么容易,现在国王的斧钺不就在你的手中吗,你敢抱国王的斧钺不是国王了又是什么呢?”
子昭这才仿佛是如梦初醒,才想起自己也是为了王位才来到王宫中的。现在父王已经死了,玉斧钺已经掌握在手中了,如果当断不断,那王位就会与自己无缘的。可他又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一点势力,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没有一个是自己的亲信,如果就这样冒然称王,二王兄三王兄如果回到王宫,不就要历经一番血光之灾吗?于是道:“甘盘哪,你能不能让我静一静,让我把眼前的事情想一想?”
甘盘道:“想什么?只要你宣布登基作王天下就是你的了,谁还敢造反?谁还敢犯上作乱?对那些大逆不道者,你只要下令屠杀就行了,还能容他讲些什么?”
子昭道:“甘盘,这么大的事你还是让我再想一想。”
甘盘见这四王爷如此柔弱,恨得连连跺脚。但他也没有办法,只好低头离开了内室了。
子昭一心在想着如何对付二三王兄,想着如何借用京畿的兵丁,在计划未周时他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图谋。这时,他在想是不是将父王的死讯对二三王兄封锁。可他又知道二三王兄有一帮狐朋狗党,自己就是将消息封锁人家也会到边疆报讯的。倒不如我把他们传来借机行事。就果断地走出了内室,到父王的灵柩前喊:“传令,呼二王爷三王爷速速回宫奔丧。”
先帝驾崩,任何一位王爷的话均是圣旨,传旨官赶紧驱马奔边疆向子昰与子昉报讯了。子昭作这样的举止,可急坏了老奸巨滑的甘盘。他急得抓耳挠腮,连声暗骂子昭混蛋。但表面上他不敢有任何表示,他必须以沉默来应付不测。
入夜,文武百官也不敢回自己的府邸,就那样在小乙的寝宫前席地而坐,为小乙守灵。如果遇上刮风下雨就临时到大殿或者屋檐下避一避。
朝中的文臣武将的心都悬着,他们都在耽心子昰的归来。子昰莽撞,狠毒,淫邪,如果让他来作国王,那么这帮老臣可能就会面临被杀被戳的危险。说不定不死的也会被贬、被囚。在这样的境界中,他们都盼这心地善良的四王子即位,可没想他竟然蠢到召子昰子昉来与自己争夺王位。可是,大家明知道这些也是敢气又不敢言,小乙的灵堂前除了哭声就是哭声了。
子婐自从与子昭闹僵后仿佛丢了魂一样,她知道自己如果失去了子昭留下的路将只能作一个农妇。不过,她还是有报负的女子,仍按计划将妹子送到了小乙的身边,要实现扭转乾坤的大计了。她心里很急,巴不得小乙在一夕中死掉,于是就隔三岔五地往京畿跑。这一日她又背了篓柿饼、核桃之类的山货来到了京畿郊野,忽然见红果匆匆地在道上奔,赶紧截住问讯情况:“红果,你怎么出来了?小乙怎么样,死了吗?”红果此刻心情十分激动,连忙说道:“死了,死了,那老狗死了。四王爷怕人家让我陪葬,将我逐出了宫门。”
子婐道:“那老狗死了就好了,死了咱们就可放心地生活了。走,你与我一块找四王爷去,我要进他的府邸,当他的王妃,帮他登上王位。
红果知道姐姐的谋划都是正确的,就帮姐姐卸下背篓自己背上,两个人又一道来到了王宫的护城河边。当她们走上护城河桥头时,侍卫的金戈又将道儿挡住。子婐连忙道:“这位是山里红王妃,要入宫为君王送殡的。”
这两位侍卫都是好心肠的人,他们见红果长得如此漂亮也不忍心让她去作陪葬品。就道:“山里红王妃,我们知道你是被四王爷逐出了宫外的,是不会再放你进去了。我们也奉劝你不要再到里边去了。你要知道小乙王下葬时那些服伺过他的嫔妃们都要被木槌砸死,埋入地下的。”
红果听此倒抽了一口冷气,步儿也不自觉地倒退了数步,躲在了姐姐的身后。子婐倒毫无惧色,道:“我是四王爷的妃子,让我进去见四王爷。”
侍卫道:你是子昭的妃子,我们怎么没有见过你?我说你也请回去吧。四王爷如果心中有你自会让你排入孝子队中为先帝送殡的。如果心中没有你,你再作努力也白费。王子们睡过的女人多了,谁知他还记不记得起你?”
子婐听此心中象是塞了一块冰,顿时天寒地冻。不由得道:“难道我与子昭的情份真的完了吗?”
子婐知道再在这里求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就与红果转身往回走。两个人心意沉沉,谁也没有讲话。许久,子婐叹道:“红果,你说咱们荒唐不荒唐啊,咱们俩算什么关系呀?”
红果道:“说不清的关系,虽然为姐妹俩但姐为儿媳,妹为婆婆。亏得没生下龙子龙孙来,要是生下来了,怎么个称呼法呀?”
子婐也自嘲地笑笑:“姐妹俩,一个是先王的宠妃,一个是王子的弃妃,要是让人知道了,哭爹的过来也会笑掉大牙wWw.的。”
两个人在为自己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自我嘲笑,又在唉叹自己的命运不济。她们就这样狂笑着,唉叹着走向了京畿市场,溶入了川流不息的人流。
在市场的一角,姐妹俩坐下来卖山货,不时也卖出几个铜贝,可红果的心却不在这里,问道:“姐,往后你准备怎么办呢?”
沉默许久才道:“我准备仍回隆虑山中。”
红果道:“姐,小乙王已经死了,你还怕什么?留在京畿日子毕竟比在山里好过些,离子昭也毕竟近些。”
子婐道:“我要在那里等着,等子昭来接我,我为他登上王位铺平了道路,他该让我来作他的后妃的。”
红果道:“姐,别忘了,咱们当初可是将人家拒之洞外的。人家不会忘记那一幕的。我说,你想要人家接你进宫啊,你必须再作次努力,咱们找找他,帮他想办法治服老二老三,让他登上王位怎么样?”
子婐想了想这也是一条捷径,就道:“这主意好是好,就是这进宫的路……”
红果道:“我在宫中那么久,知道如何进去。”
殷王宫没有城墙,四面均是宽宽的护城河。西、南较窄,但士兵也把守甚严。东、北是洹河河床,水流湍急。现在又是冬日,更是不好进入。不过,红果这女子也是挺有心计的。她们卖了山货后买了一只大澡盆,在京畿挨到天黑,与姐姐一道抬到河边,两个人坐里面划到王宫里边。”
子婐与红果弃澡盆登岸。径直往宫内奔,却被巡罗的士兵抓到了,他们以为这两人是奸细,推攘着走向了子昭居住的地方。
为料理父王的丧事,子昭在宫中择一屋子住下。这屋子离父王的灵堂不远,大家有事就来向他禀报。此时,他思绪纷飞,既想马上继作王,又怕二三王兄带兵讨伐,惶惶然不知所措。就在他心意烦烦时,士兵却将子婐与红果带到他面前:“禀四王爷,抓住了两个奸细。”
子昭举目打量这两个奸细,见是子婐与红果不由得愣了,继而挥挥手让士兵离去才又面对这对苦难的姐妹。他尽管也与子婐有了隔阂,但还是忘不了过去在一起的日子,问道:“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让人给你们送饭来。”
子昭呼宫女们送来了酒食,子婐与红果就扑上来饿虎般的吃喝起来,不一会儿酒足饭饱了,宫女们撤去残食,子昭道:“饭吃饱了,你们该走了。”
“啊!”姐妹俩愣了,没想到子昭会在这样的时候说这样的话。
子昭又道:“红果原是父王的嫔妃,如果留下来人家还会要你殉葬的。所以,你现在必须走。子婐嘛,你已经将你垒在山洞中了,拒绝了我。我们之间的那点情份嘛,也已经完了,你也走吧。”
子婐见子昭如此说,仿佛跌入了冰窟,全身一下子凉了个透。但她不想离去,就找理由推托:“四王爷,我们那样做尽管也惹得你不高兴,但却为你登上王位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四王爷,咱们毕竟在那野山兽穴中生活过,心贴心地渡过了那些最贫困的日子。你还是让我留下来,让咱们的一切重新开始吧。”
子昭道:“不,我不能容忍一个杀我父王的人作我的妻子,更不能容忍一个将妹妹送给一个老朽最终面临殉葬的人,还不能容忍一个不听夫君劝阻而将他拒之寒野中的人。”
子婐道:“四王爷。我知道我的那些手段让你生气了,可想想我的那些手段不都是为了你的前途吗?事到如今你就愿谅了我的作为吧。”
子昭道:“哼,你既能设计害我的父王,就能设计害我。你既会不顾妹妹的命运将她推向危地就会不顾亲情害我的子女和我的嫔妃的。你走吧,我这里不能留你,你的心太狠了,我不能容你。”
子婐见子昭将事情讲得这么严重,那颗充满希望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但她是个百折不挠的女人,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就道:“四王爷,你那样说也太偏颇了。我对你那是狠不得扒出五脏六腑呀,又哪有一点歪拐二心?现在你处地紧急,二三王爷不日就会回来,没人帮你怎么能行?我这就不走了,为你即位作王出谋划策吧。”
子昭道:“我子昭干什么都光明磊落,不搞蝇蝇苟苟之事,你想让我轼父轼君,靠耍阴谋登上王位,我偏不干,你走吧,我身边不想有个阴谋家。”
子婐没想到子昭这么绝情,呆呆地望着他。子昭却不留一点回旋余地,对外边喊道:“来人!”
侍卫听到喊声奔了进来:“四王爷……”
子昭道:“送这两个女人出宫。”
侍卫道:“走吧!”
子婐与红果对视一眼离开了子昭的身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