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秋山里猎获金钱豹 雪月时习文茅草屋


本站公告

    初冬的山景与往日大不相同,那些红叶、黄叶不时地随风飘落,只有那些常青的灌木、乔木还在朔风中努力地伸展着枝叶。走在布满树叶的小道上,一种凄楚感不由得油然而生,再年轻的人也会到了生命到了黄昏岁暮,很快将象这落地的红叶、黄叶一样化作粪土去参与物质世界的大循环。于是倍加珍惜这人生的分分秒秒,振作起来想干点什么。

    祖己与子昭相继而行,面对这荒凉的山岗谁也没有说话。祖己认真地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审视野兽的踪迹。当他看到地上一堆兽粪时子昭已经在他前面走了很远一段道路,喊道:“四王爷,你怎么一直往前走哇?”

    “啊,”子昭这才发现已经离开祖己很远了,停下脚步道,“啊,祖己,那你就快过来吧。”

    祖己追上了子昭,道:“四王爷,这边已经有野兽了,你难道没有看出个端倪来吗?”

    子昭道:“没看到什么呀,你发现了什么,讲给我听。”

    祖己道:“咱们走这么久了不仅没有看到地上奔跑的小动物,连树上的鸟儿也没有看到一只。”

    子昭道:“不是已经到冬天了吗,鸟儿已经到南方过冬了。”

    祖己道:“不,候鸟是去了,但还有留鸟,象麻雀、山雀、老鹰、喜雀、斑鸠都还是有的,还有野兔、土獭等,冬天里也是不怕冷的。”

    子昭道:“可这里没有发现这些东西呀?”

    祖己道:“这就说明这里有豹子。豹子不仅凶恶,而且还会上树,所以近处鸟兽都不能栖息。”

    子昭听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啊,还有这么多学问?”

    祖己道:“干什么都要有学问,不去研究是干不好的。比如咱们这次出来为什么不上南山走北山呢?”

    子昭道:“为什么?”

    祖己道:“南山是大片阔叶林,冬季到了,树都落叶了,凶兽在其间行动难免不暴露踪迹,所以找不到食物。而北山呢,多是不落叶乔木,小动物容易躲藏,大动物也容易藏匿踪迹。所以我就带你上北山来了。”

    子昭道:“可北山这么大,山势又如此陡峭,动物又到处可以藏身,咱们怎么能找到动物呢?”

    祖己自信地说:“我们不是要找到它,而是要它自己找上门来。”

    子昭不相信地摇摇头:“人也许听你的话,但要说让动物也听你的话就未免太让人不相信了。”

    祖己道:“那咱们就试试看!”说着将手中拎的一个口袋打开,从中掏出一个黄羊头来,试了一下风向放在小树杈上,道,“四王爷,将竹桶扣头上蹲下来。”

    子昭道:“还没见到野兽我扣这桶子做什么?”

    祖己道:“还是扣上保险些。”说着上了一棵树向四下张望。

    子昭仍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道:“不必,我手脚还算麻利,待看到豹子我再扣上不迟。”

    子昭的话风刚说罢就听得远处的灌木林哗哗作响,祖己在树上喊:“四王爷,快扣上桶,豹子来了。”

    子昭听到祖己的喊声也没有在乎,仍然呆站在那里四下张望,不停地问:“豹子在哪里?豹子在哪里?”

    祖己道:“在东边,快扣上桶!”

    子昭听到喊声又张望了一下才将竹桶翻过来蹲下来往头上扣,还没扣好一只丈余长的豹子就出现在近处。这豹子是嗅到那个羊头的膻味才奔过来的,没想旁边倒还多出个人来,就转而扑向人。子昭见豹子扑向了自己一下慌了,也忘记了祖己的交待。只顾降低身躯依仗竹桶来保护了。

    这竹桶扣在地上,没有外力的作用是翻不倒的,如果有外力就得靠踩住桶内的绊儿来稳定竹桶了。失急中的子昭忘记了这点,急切中只顾蹲下来而忘了踩桶绊,豹子这么一扑就把桶扑翻在地上。桶翻了,子昭也很自然地暴露在豹子的视界内。豹子见到了人很自然地向人扑来。

    祖己在树上见到了这种情况急得直掉泪,子昭如果真的出了事那么他这平头百姓可真该掉脑袋了。就赶紧喊:“四王爷快将桶扶起,挡住豹子。”

    子昭听到祖己的指点赶紧照法去办,猛一下扶着桶坐了起来,复将竹桶罩头上。谁知豹子不懂人性但有悟性,见未扑到人就用前爪去抱桶。子昭在桶中也觉察到了豹子的用意,就使劲地抓着桶壁与豹子抗衡。但人的力量终究未能抗得过豹子的力量,豹子将竹桶再次扑翻了。

    子昭的下肢又暴露在豹子的视界内,豹子伸过口就去咬他的腿,这一下可急坏了祖己。他急中生智,从身上取下个绳套向豹子扔去,可事与愿违,眼看快套上豹子了子昭却从桶中钻出来要逃了,祖己扔的绳套竟套上了他的腿。祖己这下可傻了眼,但他毕竟聪明过人,立刻就拉着绳子另一头从树上跳下,这一跳一拉正好将子昭吊上了空中。

    子昭此时可急了,大声叫道:“祖己,为什么套我,为什么套我?!”

    祖己并没有因子昭的叫喊而放手,反而将绳子拉了拉,系在一棵小树上,道:“四王爷,你委曲一会儿。”

    子昭道:“这委曲我可受不了,你快放了我!”

    这豹子见有人被吊一了空中,腾跃几下未能够着就转而向祖己扑来。祖己这会儿动作极为利索,急切中拣起地上的刀在豹子面前一晃,豹子不由得后退了数步。就在这一瞬间祖己已钻入桶内,将竹桶扣在了自己身上,双脚紧紧地踏住了桶绊。

    豹子见人钻进了桶中就又扑上了竹桶。然而,桶内的对象变了,方法也不同了,就在豹子扑来的瞬间祖己在桶内猛一下出刀,两力相合就刺穿了豹子的肚子。

    豹子痛得在地上打滚,再没有气力扑竹极了。祖己抽回刀来,持刀走向豹子。豹子这一会儿才知道了人的利害,才知道了自己的无能,见到祖己拿着刀走向自己只是连连吼叫,以便吓退来人,但它却再也无力站起来了。祖己持刀走向豹子并不下手,而是在它面前连连挥舞。豹子紧盯着刀锋不停地吼叫,但每一次吼叫伤口的血都要喷射一股出来。渐渐地豹子的血流光了,停止吼叫了,头也随之垂下了,一只豹子就这样到了手中。

    祖己不再看自己的猎物了,走到树旁将拴着子昭的绳子割断。子昭一下从树上落下来,重重地砸在豹子身上。豹子拼出最后力量作了一声吼叫,死了。

    祖己扶起了子昭,将他腿上的绳子解开。子昭一下子跳到离豹子三丈开外,叫道:“吓死我了!”

    祖己来到子昭面前道:“四王爷,委屈你了,”

    子昭道:“不,你没委屈我,你比我强啊。你不仅救了我,而且还杀了豹子。”

    祖己道:“四王爷,我并不你强多少,只不过为了生存多打了几次猎而已。”说着将竹桶推到豹子身边。抬起豹子将它的头送里边,又过去将它的下半截送里边。拣起猎刀砍了几棵小树,将竹桶口堵住。将一个长点的树枝从桶中穿过,砍几段山藤将它捆牢,将绳子系住充作轴的树枝两头,道:“四王爷,咱们回去吧。”

    竹桶仿佛成了个磙子,内盛着豹子随他们而行,那边稍有搁绊就将那边稍微多使些劲,方向自然调正。子昭见了更是赞叹不已:“祖己,你是个人精啊。这些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你都能想得出来,做得出来。”

    祖己道:“四王爷呀,人到哪山说哪山哪。我已经成了山民,不想被野兽吃掉就得想消灭野兽的办法呀。就象你,将来如果作国王、当宰相没有一点本事,没有一帮人辅佐是成不了事的。所以现在就得学点本事了。”

    子昭随祖己回到了他们那个前屋后洞的寓所,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豹肉。但有了这一次冒险的经历子昭再也不说随祖己狩猎了。祖己也只怕伤了四王爷的贵体,从那后就一个人入山,今天打只狼,明天打只野猪,后天打只麂子,只半月就准备了一冬的食物。祖己又与子昭入山几次,采了板栗、柿子、软枣、山药等,到山民家中换了些盐巴,就将这些山货搬入洞中贮藏。

    天下雪了,将天地万物变作一片洁白,把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变成一个银色的天地。祖己从悬崖下取过早已准备好的干柴,燃在火塘内取暖。大家到了一个清闲的时候,除了每日想着改善生活就是谈天说地。祖己既已看出了子昭有帝王之相,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帮助他的机会。他既会占卜辨纹,推论事情发展方向,就想教会子昭这些。就说:“四王爷,你离开王宫已经好几个月了,在宫中我教你的那些占卜知识你还记得吗?”

    子昭道:“还记得一些。不过我到如今还有些事情弄不明白。比如说双数为吉,单数为凶,而抽签又要分三次,又以三次有两个相同的为准。这些来由是什么?为什么不能把单数作为吉数,双数作为凶数呢?为什么不能抽一次就从这个卦象上判断吉凶呢?”

    祖己道:“四王爷呀,这事情实际上很好解释。因为世界上许多东西都是阴阳相配,有天就有地,有山就有水,有男就有女。如果出现一个数就为吉,那么等于有地没有天,又怎会生成天地万物?就象有父没有母人又从何处来?所以,卜卦才以双数为吉单数为凶。当然,占卜推论吉凶也不是从咱们这一代才开始的,在这之前咱们的老祖先试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又与经过的事例作了对照,才确定了今天这个分辨吉凶的方法。”

    子昭又道:“祖己,既是这样,可为什么按这个方法推论时也会出现那么大的差错呢?比如我上次为早将军征淮占卜,卜呈吉象,可早将军他们却大败而归。为此,父王还打了我几个耳光。”

    祖已沉吟了半天道:“四王爷,甲痕骨纹可指示进攻的方向,也就是说可以显示天意,但却不能决定战争的结果,所以我就一直在想: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被贬山乡了,心中没有了压力,行动也不受人指使了,想象力也自然变得丰富了。所以,我将自己的思路编织成了屋顶上的这片笆蒲,反复推论,一件事从这方面推论一番,再从另一方面推论一番,再分析它处的方位,时间及与各方面的联系,心境也豁然开朗:天地万物均分阴阳,事情发展终结一分为二。可谓祸兮福所伏,福兮祸所依。只有将办事的人、物、天时、地利集合起来推论才可有正确的结果。”

    子昭听了祖己的推论又举目望屋顶。他将那些图案又看了许久才仿佛看出门道:“祖己,这些图案确实有值得研究的地方。它们虽是由篾片织成,可又组成了一个个方的、圆的、三角的、多角的图案,祖己,你的巧手一挥就给人那么多联想啊。”

    祖己笑道:“四王爷啊,这世界不就象这竹篾编织的屋顶吗?初看它是方的,再看它是圆的,再看它又是多样的,仔细分析,人与人,物与物,人与物之间又有许多不可分割的联系。如果我们从简单的一件事情推论下去,不就可以看出事物的本质吗?比如说四王爷您,虽说现在只是个无爵王爷,但您如果得人辅佐,心向百姓,又如何不可以成为天子?又如何不可以号令万民呢?”

    子昭呆呆地望着祖己,仍不相信自己会成为当今天子。祖己笑笑又道:“四王爷呀,不要疑虑重重了。我看了天象,分析了天下大势,看到殷商除了你当国王再无他人。今天咱们既到了一块我就将我的推论告诉你,也算辅佐你的第一个人吧。”

    ……寒冬限制了人的足迹,大雪又阻碍了所有的道途,祖己与子昭只好龟缩于那草屋中,就着炉火谈地论天了,好在柴禾不缺,食物不缺,呆一冬天也不致于饿毙。这一冬天,他们两个人谈天说地,讨论人文、社会,又将征战、狩猎、祭祀之事一一作了剖析,使子昭这年轻的王爷懂得了许多鲜为人知的东西。闲遐中,他们又研究烹饪技术,将那些山果、兽肉烧、烤、煨、煮、焙、煎、熘、蒸,用尽所能改善生活,子昭就在这深山老林中阅尽闲逸情致。

    春天来了,鸟兽又开如活动,它们一声声地唱鸣,寻求着伴侣,想利用这最佳时节来繁延后代。待在草屋中钻研学问的子昭此时也意马心猿了,他情wWw.不自禁地走入春天的阳光中注目着变了色的春山。

    子昭辞别了祖己要下山了,祖己也知道这山洞留不住这年轻气盛的王爷,就为他准备好了食物送他下山。

    子昭信步在山中游逛,来到了一个水塘旁。塘边蒲苇不知被谁烧掉了,如今嫩芽又长了起来。青蛙伏在睡莲上鸣叫,吸引着异性的视线。几片浮萍在水面上静卧,旁边开着紫色的花朵。蜂蝶在花上狂舞,吸食内中的花蜜。子昭走累了,坐在一棵歪柳树上看着这诱人的山景。可在这如画的山水中并非只有子昭一人,那历尽千难万险的子婐正好出现在了这里。

    子婐当初随于来到这片陌生的山区,于为了不致于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只好连夜催马回到了京畿,将一个孤立无助的子婐留在了大山深处。于准备回去后就买足食物再趁夜色给她送来,谁知吃人家的饭不由自己的便,于刚回到王宫就被遣去随小乙王巡视去了,无法再实现自己的诺言了。

    子婐呆在漆黑的山洞里不敢动弹,盼夜暗早早逝去,光明早点来临。但夜色并不了解她的心意,仍然将一天繁星撒向天空,紧捂着一片黑暗。远方不时传来一阵夜枭的叫声、几声饿兽的哀嚎,更令人毛骨悚然。她不禁对天发问:“这难道就是我苦苦追求的世界吗?”

    白天终于来临了,但子婐不敢出现在她企盼的光明中。她怕甘盘的人出现在那里,于是就强忍着饥饿盼天黑,盼于能给自己带食物来。但又历一天的煎熬也没能见到于的影子,她只好再强撑下去。到了后半夜她终于挺不住了,只好点亮于给自己留下的松明,摸向洞外。

    潺潺的小河从洞前不远处流过,汇入一个不小的水塘,又从塘口流溢出来。星星倒映在水塘上面又不停地摇动,仿佛在嘲笑着她这无助的人。风儿紧一阵慢一阵地吹着,给她颤抖的身体又增加了几分寒意。子婐更惧怕了这阴森的夜了,但难挨的饥饿却鼓动着她移动脚步走向水边。

    子婐举着火把在塘边寻找,盼能抓住一两只青蛙充饥,但青蛙听到人声都扑扑通通地跳入水中,抓了许久仍未能抓到一只,她只有顺着河水往上找寻。然而,河水给她带来的只是更多的失望。无助的她心中充满面了酸楚,委屈的泪水也随之滚下,她不由得骂于负心,恨他将自wWw.己扔入这无人之境让自己受这非人的折磨。

    子婐拭去泪水继续往前寻找,火把却在这个时候熄灭了,脚下一滑又将她摔了一跤,而山上双灯似的野兽眼睛就又在闪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