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太后宣她去瑞恩宫,便是告诉她这事。迤山在京城之北,是出名的温泉盛地,大昌开国时便修筑了迤山行宫,建了迤山玉融池,还有迤山的半山晚景也是大昌十景之一。自此大昌每一任帝王都会在寒冬赴迤山避冬寒,赏雪泡汤品酒,几乎年年如此。而那迤山脚下的西河郡也在几十年间迅速繁荣起来,先皇赐北都之称。
翘首而盼,迤山之行终于来了。这次一起去迤山的自然有旻曜,除此之外还有旻旭,本来太后也要同往的,不过这几日腿脚受了寒,便留在了宫中。旻曜本有些担心,还为此决定取消迤山之行,但招了太医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只是风寒入浸,致使关节酸痛,说了一堆病理,燕绾总结了一下,其实就是关节炎发了。
走之前,燕绾去看过太后,腿脚已经好多了,只是仍有些隐隐着痛。太后拉着燕绾的手,说旻旭腿脚不便,让她帮自己小心照顾旻旭,燕绾频频点头。
顺着官道向北,燕绾问了一下,以这样的速度要走五天才能到迤山脚下的西河郡。就这样一路地颠簸着,到第三日,竟下起了雪,雪不大,也不至于耽误行程。
燕绾坐在车中,微眯着双眼,风撩起车帘,直贯了进来,像刀子一般,她往里缩了缩,捂紧手中的手炉。正想清静的睡一会儿,忽然车外噪声大起,不禁一怔,倦意全消。同坐在车内侍候的攸影,忙撩起车帘,两人向外张望。
道上,一辆马车正倾倒在一边,车轮已经飞到了一旁。那辆马车是旻旭所乘,燕绾蓦然大惊,忙起身跳下车,向倾倒的马车走去。内侍正扶出旻旭,将他安置在轮椅上。
燕绾凑了上去,问道:“皇兄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旻旭依然一脸的浅笑,摇了摇头,“没事。”接着向那马车瞥了一眼,又道:“看来,这马车是不能再向前了。”
燕绾看他也无恙,稍稍放下心,这时耳边传来攸影的声音:“长公主,王爷的手背好像……”
燕绾脸微一凛,随着攸影的双眼望去,旻旭的手上凸起了两个血泡,该是刚才那一倾打翻了手炉,被火炭给烫的。
这时闻声而来的旻曜正走近,瞟了眼周围的情况,双眼不偏不离地落在了她的脸上。见她有几分不忍地直盯着旻旭手上的伤,仿佛已经失了神。他心里不禁暗哼了一声,扬声向旁边的内侍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过来给王爷看看。”
众人回过头,纷纷行了礼,便有内侍领命而去。旻曜望了望那已经破裂的车轮,微微蹙眉,正想开口,却听燕绾道:“这车是不能用了,攸影,你扶王爷去我的马车。”
攸影微一愣,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旻曜一笑,也开了口:“对,皇兄就乘皇姐的马车,皇姐与朕同乘一车吧。”
燕绾愕然,转头看着旻曜嘴边的一抹笑意,不禁狠瞪了他一眼,本打算与旻旭同乘一车的,如今竟摊上了旻曜,真是的。心里千不愿万不愿,但是这近两个月来,她也知道他那说一不二的皇帝性格,只好忍气吞声。
攸影被安排在原来的车中照顾旻旭,安排好一切,燕绾独自跨上了旻曜的马车,车队又向前使去。静坐在窗边,拉着车帘看着那茫茫雪景,任寒风贯入领口中,也不愿回头去看他那张脸。似笑非笑,是冷是热,她不想知道,更不想面对。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扯下她手中的帘角,“不冷吗?手都冷僵了。”话音一落,一个手炉已经塞到了她的手中。燕绾微微一愣,轻咬了下唇,终于回过头来。他半倚在车壁上,半眯着眼,似有几分倦意地看着她,嘴角依然是一道漂亮的弧度,淡淡地,快要化开。她轻蹙了一下眉,手不自觉地捂紧手炉。而那颗颤动的心,几乎wWw.快要向他投降,忙回低下头,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该死的旻曜,总爱拿这张脸对着她。
wWw. 车内很静,让她觉得快要窒息,她不愿与他同车,便是为此,都怪老天爷丢了一个这样的难题给她,怎么办?放开一切,不管伦理?还是,告诉他,她根本就不是燕绾?
旻曜见她垂着眼,不禁叫了声,“燕儿……”
燕绾蓦然一怔,晴天霹雳,止不住心里的悸动,没有答他,手却猛地颤了一下,手炉便要掉落。他见状忙前倾着身子,替她拿住火炉,顺势紧握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燕绾警惕道,抬头撞上他的双眼,温情脉脉,就在她快要沉浸在他的眼神中时,那双眼却渐渐隐去了丝丝暖意,她刚放下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件东西,定眼一看,竟是一个玉镯,通体如雪,晶莹光润,玉中含着一丝血红,如惊鸿掠过留下的一道浅痕。
“凤血玉?”燕绾微惊,从前只在书中看过这样的稀罕之物,相传是普通玉石中沁入了凤凰之血,也因此而得名。
旻曜脸上丝毫无多余的表情,淡淡地应了声,将镯子戴在她手上,“这镯子虽不及皇姐以前那个镯子稀贵,但是将就戴着吧,以前那个朕一定会找到,到时候……至于这个嘛,就看它能不能让主人上心,让它存在。”
存在?他虽然含笑,说得也轻巧,但是到了燕绾耳中,却变得异常生寒,生生地抽了口气。他的话中,是在警告她,也许已经怀疑她了。忽地一阵寒风卷起了车帘,不禁打了个寒颤。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