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之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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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便到了西河,正值晚景时分,红日西沉,映照在雪上,如霞光沉落。西河的太守也来伴驾,走到御驾前,对迤山晚景夸了一番,又说什么是吉兆,百年难得一见,是天佑明君。燕绾坐在车中,是一句话也没有听进,而旻曜也懒懒地应着声。半晌那太守终于啰嗦完,燕绾才开了口:“太守大人,本宫的车驾在途中坏了,请替我再备一辆车。”

    旻曜听了这话,不禁一颤,心里不愿她换车,但是却咽着心里的话,没有开口。看着她掀帘而出,看着她离车而去,他仍然没有开口。马车向迤山行去,暮披晚霞,徒有一幕的柔光,却一点温暖也无。

    旻曜独坐在车内,从小到大,他的车内本该这样孤寂,母后曾告诉他,若要为皇,那他必须一生孤独。那时,却只有她,燕绾,才肯与他同车。如今他却做了什么,是他将她赶下车,因为他怀疑,她并非燕绾。若不是,那他该如何对待她,该爱?该狠?该放?该囚?他不知道,心里有些伤,怔怔地从窗缝间,看着她的车驾慢慢辗动。

    旻曜从未觉得日子如此难捱,到迤山几日,未曾见过她。虽然心里仍是疑窦未解,虽然他避着她,但是她的一颦一笑却总在眼前,止不住要想,难道真是因为她与燕绾长得相像吗?

    高琰从厅外走进奉茶,正巧看见他桌上的画,不禁一怔,轻抬眼看了看旻曜,双眉紧蹙。心想,这次真假长公主之事,对于这一代帝王中文wWw.网首发来说真是道不解的难题。他会如何处理?主子心里也许不知,但是他这个在宫中侍候过两代帝王的内侍却清楚的知道答案,心里暗暗明了,看来不管是真是假,日后都得小心地侍候。

    旻曜抬眼瞅了高琰一脸,见他的双眼落在书桌上的纸上,不禁将纸一扯,用力地揉成团,狠狠地扔在地上。那纸上的画只是随性的几笔,但是为何却是她的样子。

    高琰蓦然一怔,见旻曜发威,忽地跪倒在地。旻曜深吸了口气,望了眼那地上的纸团,心里越发的沉闷,提脚便向门外走去。雪初停,积雪深厚,已经没过了脚踝,走在上面软软的,却也不觉得冷。高琰紧跟着,却也不敢劝。

    没多久,便听到雪地上回荡着一阵清丽的笑声。细细听去,顺着耳,渐渐地向心底沉去。是她!

    燕绾?燕儿?如今该如何称呼她?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她所住的殿外,不远处雪地里,她正围着一个雪人与攸影嬉耍着,或隐或藏。发松绾着个髻,有几许青丝顺着肩垂下,美如流瀑,嘴角含着一弯极漂亮的弧度,兴致正高,丝毫没有看到远处的他。

    旻曜心里不断收紧,看她的笑态,也许她已经释然,自己的话在她的心里不过只是惊鸿掠过的一道浅痕而已,即使稍有波澜,也如水面上的一圈涟漪。他竟有些妒,更有些恼。眉头一敛,转身拂袖便往回走,这时却传来她的惊呼声。

    燕绾在雪地上崴到了脚,钻心的痛,顿时泪盈了眶,就要落下,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攸影忙扶住她,“长公主,没事吧?快快坐下。”说着指着一旁的石凳,燕绾摇了摇头,故作坚强似地婉然一笑:“我没事。”说话间抬头瞅了一下远处,又默默地收了回来,将鞋补袜都脱了,将雪敷在了红肿处,一阵冰寒顿时钻入心底。

    “长公主,脚踝都已经肿了,奴婢先扶你回房,再去请太医,您忍一会儿。”攸影道。

    燕绾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任她扶着向屋内走去。这下雪天,奴才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也没一个帮手的人,攸影托着燕绾的手臂,就怕她再摔倒。燕绾任她扶着,慢慢挪着步,“不是什么大伤,不用惊动太医了,在屋里休息几日便好。”

    “伤筋动骨可得一百天,如此轻视小心成我这样。”这时身后传来旻旭的声音。燕绾一愣,忙回过头,那轮椅上的人对她一笑,看了看她的足踝,已经肿得如手窝大小。轻侧过头向身后的内侍道:“你去帮下手,先扶长公主进厅,再回去将本王带来的瓷罐与银针拿来。”

    内侍应了命,将燕绾安置好,匆匆而去。旻旭也跟进了厅,低头看了看燕绾的脚踝,上面还沾着未化去的雪水,白皙粉嫩。燕绾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从前也没什么关系,但这是什么地方,可是这未开化的时代,有个男子盯着一个女子的脚看,好你不太合礼数。而且此刻自己的脚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了,不禁收了收。

    旻旭见她轻微的动作不禁一笑:“看来要拔筒,这样才好得快。”

    燕绾惊叹道:“拔火罐?”

    旻旭点头,抬起头,见她一脸的惊讶:“民间叫拔火罐,怎么燕绾也知道?”

    燕绾微愣,这些事恐怕另一个燕绾不会知道,而且她失忆了,更不可能记得,于是枯笑道:“上次出宫时听到的,只是知道这种方法而已。”

    说话间内侍已经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木箱,和太医的行头无疑,燕绾心里清楚,旻旭的双腿需要这些东西。旻旭接过内侍手中的箱子,打开,取出银针,靠到燕绾身边,伸手便拉起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

    在场的人都一惊,攸影见状忙道:“王爷,有什么事让奴婢来吧,您……”

    “不要紧,如果弄不好,会伤上加伤的。”旻旭答道。无奈,只有任他握着自己的脚,门外忽传来些响动。

    “谁?”攸影向外张望着问,不见有人回答,却听燕绾道:“可能是哪来的野猫吧,别管它了。”

    wWw. 攸影点头,燕绾向窗外望了一眼,悠悠地回过头来。直到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才回过神来。好痛,她能感觉到那淤血,从体内被抽走,痛得眼中的泪也止不住留了出来。旻旭也不心软,任她痛得哇哇叫。片刻之后,罐子终于拔了下来,脚踝处的淤血都已经流了出来,全附在瓷瓶上。这就是久病成医,燕绾心想。

    “痛过之后,会好得很快的。”旻旭道。燕绾点头,抹了抹脸上的余痕,但愿如此。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