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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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吹鼓起他的衣衫,领口在风中瑟瑟的颤抖着,他只作罔闻,层层积云在雪亮的月光里,描画着天宫的实感,风很大,寒蝉在鸣叫着,从这街道上到衙门口,路程不算长。

    屋墙浓画,一面是朗朗乾坤,月光如洗,一面是魍魉魅影,暗煞丛生,明明这四周是如此棱角分明的景,在他的眼中却显着一片云蒸霞蔚,他已经觉的快要用尽了力气,五脏内,像有股火焰在灼烧着他。

    不禁的脚步有些踉跄,只得有心中的那个信念在支撑着他,今夜,就算是死,也要找回那失去的东西,如果找不回,也就只有死了吧。

    汗水从额头细细沁出,让他感觉刺寒的晚风竟是如此舒爽。

    衙门的大门已经遥遥可见,门柱挡在背光处,飞翘的斗拱将大门完全隐于黑暗中,白日里冰冷庄严的气氛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凝重,和压迫的气息,噬人的口,让人胆寒生惧。

    潜入当然是不可能从正门而入,后门这时辰自然也是合丝严闭,所以,只有从围墙翻入,怀安的县衙晚间并无人巡逻,如若在府台,做出如此的事的话,那是无论如何也会被看作图谋不诡的吧,他不禁万分庆幸怀安只是一个小县而已。

    许久,他找到了棵粗壮的大树,颓然无力的双手,紧紧的攀附上去,慢慢的放下一只脚,清脆的琉璃瓦,踩了上去,忽然的咯噔声,让他猛然将脚缩了回去,几许回落,就如猫般无声敏捷。

    脑中不停的在嗡嗡做响,他打起块要昏昏欲睡的精神,慢慢坐了下来,身体一点一点顺着瓦片蹭滑下去,待到尽头,用力抓住石砖,沿着石缝踩将下去。

    当单脚触到了温软的泥土的感觉,他不由的长长舒了口气,回顾四周,夜晚已经让他有点失去了方向感。

    正西方是书房,如果要去账房的话,应该是要去西南面。

    立柱巍峨,朱漆蒙霜,一切都笼在似水轻纱中,朦胧不明,脚下踩得是不断的上了冻的冰渣,发出滋滋的声音,墨骏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庆幸的是一路鸦雀不语,沉沉死寂,冷光遍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许久,磨蹭着前行,他终于看见了账房前的那对石犬,石犬意指忠义,这也是要求下人们所要奉行的信条。

    忠义么?夜潜衙门,要是被发现了,那可就不是忠义了啊.......墨骏不由的自嘲道。

    缓缓走近房门,他拿出了钥匙。

    忽然,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墨骏凛然一惊,回头顾盼,待到仔细分辨后,才感觉有人的微弱的说话声,渐渐从右边的屋后传来。

    什么人?这么晚还在!他心中泛起了疑窦,思虑许久,还是决定去看看,遂小心翼翼的朝那里走去。

    右边的屋子平时是废置不用的杂物堆积处,四周高大的灌木从,将月光遮挡,草丛中,隐隐看见微弱的火光,忽而,又跟幻觉般湮没无踪。

    墨骏睁大了眼睛,在那火光熄灭的一瞬,他还是一瞥到那里站着的两个人。

    老爷?!刘师爷?!这么晚了,他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隐隐的听见,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衣服摩擦声,刘师爷做了个幅度很大的动作,朝老爷的手抓去。

    “老爷,不可以点火,您冷静点。”他对着面前一个男人低声说道。

    “为什么不能点火,给人看见了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今晚没有回家最好!!”

    而那个有些矮胖的男人,就是当今怀安的县令大人,陈旗山,论长相上,他是属于极有威势的那一种,如果官服加身,也是自有一方之主的架势,可是,如果单看此时的他,任谁也没办法把他跟那个威风的县令大人联系在一起,此刻的他身披及地长衫,发髻凌乱,似被寒风狠狠的爱抚了一把,眼神也如兔子般惊惶不安,面对师爷的手,他一把抓住并揪紧,师爷揪紧了眉头,低头不语。

    陈旗山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怖和悲伤:“怎么办啊!她死了啊!怎么办啊!师爷,你说话啊!”

    风将这些话语丝毫不漏的传了过来,墨骏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谁?谁死了?他们在说什么?"他忽然有点后悔,也许自己再听下去就会听见什么让他没办法回头的内容,脚似乎扎根在泥土上了,心跳急剧窜跳起来,这等恐怖的话语,是否是这夜晚虚妄的恶作剧?

    “老爷,你冷静点,虽说你对夫人们说你今晚不回去,今天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您的那个计划,想要抓到大夫人的奸夫,来个出其不意。”

    师爷看着大人,微微如萤火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出奇的平静,和眉宇间暗藏的阴枭让墨骏的心微微一冷,似乎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现在夫人死了,我知道您的心里,现在一定很惊慌,但我想请求你冷静下来,一切也未必没有转机。”

    “有转机么?她明明就是死在我的手上啊,我跟她因奸夫的事情发生争吵,我说我已经知道有人看见有个男人总是出入他的房间,她却抵口不认,我一时气过头了,去掐他的脖子,她就这么突然抽搐着死掉了啊!在我的手下!如此事实,这样还有转机么?”陈旗山颤抖着手,激动的说道。

    而此刻师爷的眼光却突然一亮,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向着陈旗山问道:“您真的很用力了么?你确定?是您掐死他的?你再好好想想夫人有没有一开始就不对劲的地方,夫人平时有没有什么病史啊?”

    “病史?你忽然问这些做什么?现在的状况是,薇儿她现在明明就是在我的手......”陈旗山有点疑惑的看着师爷。

    师爷见自己的老爷还没有明白过来他的用意,有点着急,道:“也许他是被毒死的呢?这世上,能让人缓慢死亡的毒药可是有很多的啊!”不停的用眼神示意老爷,可是反应太慢的老爷还是没有理会过来,无奈他接着解释道:“就算是留下了指痕,也没什么关系,只要我们把调查方向偏移的话,谁也拿我们没辙,老爷啊,你可是堂堂的一方县令哦,查案本来就是由你主导的啊!”

    带着充满了寒意的发言,瞬间冲醒了陈旗山本来还混沌不清的脑袋,也让一直在暗处的墨骏不由大打了寒战:“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陈旗山陷入了沉默,他闭口不语,彻底的冷静了下来,脑中纷繁芜杂的思绪也好像渐渐的一丝一缕的脉络分明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好像的确是有,回忆当时,他虽然是很暴怒,但也没有彻底的失去理智而红了眼,去掐她,威胁她的意味多过于要她死,所以手下留了余地,并没有往死里去掐,但就是在这种容情的掐法下,她竟然会死,要说最奇怪,也就莫过于此了。

    看着老爷半天也不语,师爷缓缓的说道:“老爷你也不必不安,小人我会替你打点好一切。”抬头望向陈旗山,露出了一个颇为自信的微笑。“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老爷你这番出奇不意的回家以及到府衙来,路上是没有一个人看见的,时辰又是半夜,你跟夫人的争吵也是没人看见的,而你要彻夜留在府衙,这一情况则是所有人早就知道的。”

    微微的点了点头,道:“所以,只要老爷你不对任何人说你今晚有回到家中,那么,您便什么嫌疑也没有,不是么?我们不彷静观其变,您不用去做那个发现夫人尸体的人,一切都会顺其自然的......呵呵”他发出绵绵的笑意,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什么已经酝酿成熟。

    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两个人,向着这边走来,墨骏觉得自己被巨大的恐惧给笼罩了,一定要逃,一定不能再留在这,被发现就糟了,心里巨大的喧嚣声在鼓动,叫嚷着。

    可脚步还是在颤抖中片刻难移,向后退去一步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为什么会这样,生平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没办法预计的危险,他的理智已经掌握不了现在的状况,任手脚在突变中抽搐着。

    往哪逃呢?

    似乎哪里都无路可逃了!

    呲~~~~~脚在地上划过一串砂石的声响,他转头就跑,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窜了出去,东倒西歪的步伐,几乎要摔倒,咚,腰狠狠的撞上了石犬的头,一阵钻心剧痛传来,他也没有一刻停留。

    报应啊,一定是报应啊!啼血般的想道。

    “谁,谁在那!?”身后急速靠近的笨跑声,瞬间将墨骏的心推到了谷底,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啊!耳朵没事生那么灵敏做什么。

    脑中回想到杏妮第一次带着自己去见这个姐夫的时候,他那时面相可掬的憨态,此刻应该化作了妖鬼般的怖态了吧,谁叫我听到了跟他性命攸关的事呢,真想把耳朵割了。

    脚下生风,他恨不得自己能飞。

    “站住....是..是你!!站住!”

    背后熟悉的呼喊,事实上,他已经被认了出来。

    绝望的想大呼霉运,惨了啊,这下,连府第也不能回了。

    爬到了围墙上,身子一半还挂在下面,他努力的往上蹭,焦急的心都在烧灼着痛,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响,自己的病体在强大的精神力的支撑下,体力已经挥霍到极限。

    “往哪跑!”啪,脚被狠狠的抓住,一股猛劲在把自己的身子往下拖拽,回头的余光中,他看见抓住他的师爷满面的笑容,县令陈旗山正从房屋边刚刚出现。

    面临垂死危机,身体的什么本能都被激发出来了,他急促的踹动着脚,一面手拉住树,将身体向院外吸去,被抓住的脚猛力的想抽出来,力气大到竟然师爷都一个踉跄,本来想嘲笑的面孔,此刻因手中就要急脱的脚而严峻了起来。

    猛然一翻身,另一只活动的左脚脚朝师爷的面门而去。

    感到右脚松动的瞬间,他一滚而出,出了院墙。

    背后着地,他痛的差点叫出声,似乎都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但他同时也知道,除非是断了只腿,否则无论如何都要从这逃离,撑起双手,听见墙后传来人的怒骂声,“人呢?!你不是抓住他了么!”是陈旗山的怒斥。

    “老爷,快从正门追!”是师爷的可怜呼喊。

    拖着更加踉跄的步子,用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城门方向走去,风还是一样凌厉,只是此时恢复的五感让自己撕裂身体般的痛楚更加清晰,内外焦灼,渐渐的,隐进无光的影子中。

    他倒在了城门边的一个小屋后,身体已经疼的让他想死了,虚朦的眼,所见之处,全是黑暗,但也是第一次感到黑暗竟然是如此的温柔,什么都能收容,什么都能保护,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感到一阵安心,慢慢的闭上了眼。

    空气在以他察觉不到的速度在wWw.凝成冰花,疲累的他并未注意到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没有注意到在寒冬中莫名的寒冷。

    但当寒气愈来愈浓,深深沁入皮肤的时,他还是忍不住半张开了眼睛。

    “呦,睁眼啦,我的小书生......”轻佻的声音含着冻死人的温度,在空气中划开波纹。“又见面啦,真是有缘呢,呵呵。”

    罗敷女那仍是素蓝的衣袍仍无视自然的剧烈飘散着,清丽的面庞,嘴角微微笑着,好奇的看着在这里出现的他。

    “你该不会落魄到住大街吧,哦呵呵~~~~”她花枝乱颤的笑着,显然已经忘了自己也曾是让墨骏住大街的元凶。

    他的意识还在一片虚无中,体温在急剧下降,眼睛虽然睁开,但是却好似什么人也没看见,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扯碎的纸片,发着不真实的光。

    他的嘴唇被冻的生疼,已经全是乌黑的色泽,两片瓣颤颤的开合,“带.....带我走,救......我......”他根本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跟谁求救,只是浑身快要死的感觉,让他露出这样的惨呼声,否则,如果他真的看清了眼前的人物的话,恐怕只会想,自己还是立刻去死掉最好了吧。

    罗敷女惊讶的看着他,似乎一个人类向他求救是相当稀罕的事,至少她存在了这么久还没有的事,见到她的人,不是看他看呆掉,就是吓的落荒而逃,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反应很正常,那此刻又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了,双肩无力的塌着,就要从墙面滑倒。

    “真有趣啊,真是许久都没见到这么有趣的人了。”她玩味的看着他,心中也在思考着他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事,让一个人可以如此迅速的落魄如狗。

    盈盈动人的眸子凑近了他的脸庞,“呵呵,想叫我帮忙,代价可要付得起哦。”手从他的胸口抚过,她的眉眼突然有点犹豫之色。

    身体这么差啊,又单薄的很,不要本姑娘把你带走了,你变成了一具尸体就不好玩啦!

    许久,她还是把手伸向了他。

    “就看你的造化啦,走啦!”

    一阵蓝光过后,一切又归于了黑暗,不留半点萤色,许久,墨骏睁开了眼睛,站起了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看了看身上大敞的领口,胸口的肌肤白皙光滑。

    “明明是个男人,这料倒是不错啊。”

    走了几步,突然,他停住了,嘴中猛然爆出了埋怨。

    “他究竟怎么啦,跟人打架了么?!这身体怎么变的这么破烂,哎呦!疼死我了,哎呦!上回还不是这样的啊。”下意识的用手抚上腰间。

    眉目一竖,突然很想就此从身体里出来了,那点点荧光也随着他的意识从身体里溢出,但又过了许久,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去。

    “这代价,可别想敷衍就算了.......”

    走到了城门口,这是出城的必经之路,现在的他,是不可能靠实体之身穿墙。

    两方悬挂着猩红的灯笼,城门的大栓,在木扣上显着沉重的阴影,如此的厚实重量,所以在开城门时,才需要两个人甚至两个以上的人来开。

    看着这紧闭的城门,他有点默然。

    当然,此刻,这点小事对她来说,那是轻而易举,只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正常的出城感觉了,曾经,在她当年生活的乡间,她终其一生,也再没从城中走出。

    她抬起手,手指上缠绕上了萤萤的光芒,指向了月光下哑然的门。

    “找到了!在这!”一声尖利的声音撕裂寂静。

    他微楞了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了头。

    一胖一瘦的两个人类,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还很远,就听见了那如牛般的喘息声。

    她一动也没动,就这样,任凭这两人冲到他的面前,那个拿着混子的瘦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还是一动也没动,就这样盯着那个人。

    那个瘦子对他示以凶狠的目光,低声威吓:“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听到此言,他微微一愣,突然想到,他问的不是自己,应该是自己现在附身的这个呆瓜,“问他听到了什么?这个呆瓜究竟听到了什么了?”他好奇的想着。

    许久,脑中突然恍然大悟,他露出了一丝淡淡微笑,继而,又渐渐笑出了声来。

    “哦~~~~~原来如此啊!”这呆瓜怕是犯了只要是人类都会常犯的一个错误,做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事,这才惹来了这些麻烦了。

    “我全听到了哦~~~~~”他对着师爷说道,笑的一脸得意。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却很想知道。

    闻到此言,那边的陈旗山,暴怒的青筋直跳,“刘评,wWw.你还跟他啰嗦什么,杀了他算了!既然他什么都听到了,我们就不能留他的命了!”

    “杀,杀人?!”本来一脸凶悍的师爷听到这个命令,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虽然平时作威作福贯了,但叫他亲手杀人,那还是头一遭。

    “你还犹豫什么,平时你不是辣手的很么!他听到了我杀人的事情,就已经注定他不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你还不快动手!”

    “......”师爷重新望向墨骏,眼里放出更加阴枭的光芒,但是,抓住他的手却颤抖个不停,从怀中取出了把匕首,甩掉了刀鞘。

    寒光冷洌,反照在墨骏的脸上,但是他还是一动也未动。

    他又笑了,越过师爷的脸看向陈旗山。

    “哦,你杀过人的啊,那你怎么不自己来动手呢,叫一个手连刀都抓不稳的人来杀我,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师爷和陈旗山都愣住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死到临头都还笑的出来的人,看着他们的表情,墨骏越发笑的妩媚。

    “死亡,对我来讲嘛,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只是,我还不想被连自己的手都不愿意弄脏的人给杀了呢。”

    “你在废话什么!去死吧!”师爷猛然将匕首朝墨骏的腹部刺了过去。

    “这身体我挺喜欢的,我还不想脏了这个人的手呢,要不然我真想尝尝你的脑髓是个什么味道,我最喜欢邪气的血了!哦呵呵呵~~~~散发着无穷的美味感呢。”

    手在根本没看清的瞬间就被抓住了,像只铁钳,紧紧的匝住了那持刀的手,师爷惊恐的看向他,“这种怪力!唔~~~~~”疼痛让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因为所有动作是在师爷的身体前方,陈旗山看不见墨骏究竟做了什么,只看见师爷突然哀嚎起来,他既莫名疑虑,又无比恐惧。

    “你....你!”忽然睁大了眼睛,心中的恐惧暴升到了顶点。

    “哎呦,又开始疼了!”墨骏眉头微微一皱,小小叹了口气,冷冷的看了师爷和陈旗山一眼,“没时间跟你们耗了,我也很无聊了。”

    瞬间溢满全身的如月的光焰,折着优美的曲线,盛开着,怒放着的火之花,花蕾妖艳的,甜美的向着他们微笑,瞬间将他们收纳进那最温柔体贴的拥抱中。

    “啊!!!!!!!”尖叫声直达天顶。

    今夜的惨叫声,将很多已在梦中的人给惊醒,又恍惚觉得那是幻觉,因为这声音只是一瞬,随即又死一般的寂静,这件事,在随后的日子里,一时竟传为怪谈。

    单手划了个弧线,那巨门上的横栓便轻巧而落,行至护城河外,砰砰两声,将已经被她烧焦的差不多了的两人丢进了河里。

    “明天,你们就这么湿淋淋的回去吧,清清火毒,呵呵~~~~。”此时的他还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几招鬼术,是否会给真的墨骏带来麻烦,论她的性格,也不想考虑那么多。

    望了望上山的路,他往前走去,这山上,想一想,目前山上唯一能让人休息的地方,也就只有那里了。

    山间的草萎黄黏腻,一路长长的斜坡蔓延上去,他走到了很高的地方,月光在这里可以看的很清楚,没有任何遮蔽,风很大,垂下的荒草都在沙沙作响,但他却不觉的冷,这身皮囊在散发着热度。

    他觉得很舒爽,将领口拉开更大,迎着风,任风将他的长发吹乱,远处,天地开阔。

    她也知道,不能久留,若在平时,找到的恐惧着他的玩具,他会将他们玩弄至死,享受着体温从身体上一点一点被冰冻流失的感觉,然后再从那具无可恋的尸体中出来。

    这一次,也许不能这么做,比起玩乐的趣味,他是想做守信的人,说不会弄死他,就不会弄死他。

    转身继续向山上走,再越过个斜坡,往山的东边下方走去,就能到达那位天狐大人的居所,用漫山黄叶堆砌成的古赵国王宫。

    赵国的王宫么,那是多久以前的遗存了啊,回忆起,那是生前从来没靠近过的恢宏,是她还住在那小山村里,偶尔听过路人提起的神圣之地。

    神圣么,在她投水自杀之前的确是如此的想的吧,但是自从她以永远不散的形状在这人间走过漫长的岁月后,她发现自己早已经恍然大悟。

    死,也许是真的成全了她,让她能看见海阔天空,恨,让她凝聚不散,更是成就了今天的她。

    有什么是不变的神圣么,没有吧。

    也想过,曾经为了那种所谓的贞洁,自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不做人类后,才突然觉的,人类所给自己加诸的枷锁才是最为可怕和深重。

    就像这曾经被人称颂的人间绝丽的奢靡胜境,如今也不过残存着一堆腐朽烂木,仅剩肮脏的高台。

    似乎,一年一年的走过,这天,也越来的空旷辽远,辽远到心无处可飘。

    风中传来了一丝异样的气味,他警觉的顿住了脚步,放眼向虚黑的树林中眺望,眼睛闪着绿色的光芒。

    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向他走了过来,极其缓慢的,迟钝的,渐渐的走近,听见草木刮着衣物的声音。

    是人么?可是,有如此没有存在感的人么?他祭起敏锐的感官,也没有感觉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那么,朝他靠近的东西,只有一种可能了。

    树林浓密荫蔽,一个可以分辨出是一个人的身影,像在正努力的从黑暗中挣扎而出,他将自己的身体向明亮处靠近,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这里是绝好的视线,如果那人是朝着他的方向而来,那么迟早,会将身影完全暴露于月光之下。

    愈来愈靠近,他看见那人穿着长长的衣裙,那上窄下宽的袖影在拨开眼前的纤细树枝,长长厚重的头发,几乎要及地的长发,死气沉沉的贴在衣上。

    女人么,正当他在猜测着,那人的头颅最先于身子,从如洗的月光中浮现了出来。

    他睁大了眼睛,嘴也微微的开合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看到了眼前的人。

    他跪了下去,头低的矮矮的,不敢再擅自去看那人,嘴里轻轻的喊出了一个名字。

    “公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