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公告

    9月7日(农历二??八年八月初八日,白露)早上。

    昨夜淋了雨,可能感冒了,头痛欲裂,将昨夜的经历整理后发到了帖子里,看着不断攀升的点击数,觉得很是欣慰,对于煮酒闻香的托付,还算是幸不辱命吧。

    很希望能看到昨夜晚会现场晕倒的那个女孩的回帖,但是我失望了,但愿昨夜的经历没有给她造成什么伤害,不会给她的生活留下什么阴影。

    正准备离开论坛时收到一个站内短消息,是论坛版主发给我的。

    短消息的大意是让我以后发帖要注意,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不能为恐怖而制造恐怖,特别是不能涉及到现实中具体的网友,因为我讲的毕竟是一个灵异故事,否则将忍痛###ID。

    看了版主的短消息,我嘿嘿地乐了,没有回复,就登陆了邮箱,煮酒闻香发来的邮件安静地躺在我的邮箱里:

    2008年9月3日(农历二??八年八月初四日),夜,23:55

    昨天傍晚,我隔着窗户用手机悄悄拍下了兰的视频。

    当时兰在庭院回廊里牵着裙角独自徘徊,落寞的样子、忧郁的神情、雨打芭蕉的背景,如果再配上一曲古筝音乐,就是一篇美得令人黯然神伤的电视散文。

    我拍下这个视频是准备发给亚亚的。

    现在,我把这个视频文件从手机转到笔记本电脑,准备存入“我的文档”,当弹出文档安全对话框时,我随手输入了一串打开文件时所需的密码:HEN,然后移动鼠标点击确定,电脑发出“叮”的一声响后就突然黑屏了。

    妈的!我检查了一下电源,重新启动电脑,一阵轻微的蜂鸣后,蓝幽幽的显示屏飞快掠过一排一行杂乱的英文字母,然后开始显示###数字,突然,我奇怪地发现这些###数字的显示有些不正常,好像是在倒计时最后读秒一样:10、9、8、7……我抓起鼠标摇了摇:6、5、4……不停滚动显示的数字由小变大,字体扭曲着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占满了整个显示屏。

    子夜时分,外面是茫茫的雨夜。

    我仍旧住在兰的家里――这个存放着一张四漆屏的房间里。

    窗台上伏着一只呼呼噜噜喘息的黑猫,突然抬起一双绿光流转的圆眼警觉地看了我一下,像被踩着了尾巴一样,“喵――”一声惊叫,纵身跃入漆黑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我的心悠悠地提了起来,一阵快似一阵地狂跳着,我的眼睛死死盯着显示屏:3、2、1!

    电脑扬声器先是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声,然后一个幽幽的女声拖着呆板的腔调说:现在――执行――寻找――雨晨――命令!我这时才意识到我随手输入的那串字符拼出来是“寻找雨晨”!

    蓝幽幽的显示屏里出现一团黑色的东西,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爬过,然后,画面里好像有什么飞来飞去,不计其数的小黑点,像夏夜里扑火的飞蛾,密密麻麻扑面而来。

    瞬间,电脑扬声器发出巨大的轰鸣,画面一阵剧烈幻化――在黑色与蓝色不断交替的光影中,一股鲜血般的液体喷射而出,铺满了整个显示屏。

    我抓着鼠标的手仿佛也被溅上了显示屏里那粘稠的血一般的液体,我摸了一下,还好并不是血,而是一大把冷汗。

    电脑显示屏蓝色的界面突然一下变成了漆黑,我疑心又死机了,动了一下鼠标,漆黑的显示屏上那个漏斗一下一下地翻转着,画面慢慢淡出,一片黑夜之中的废墟,残垣断墙,瓦砾遍地,镜头慢慢越过废墟,画面里出现了一栋房子的模糊影子。

    我凑近显示屏还是看不清楚那栋房子,那栋房子的表面似乎包裹着一层毛茸茸的东西,那层毛茸茸的东西活物一样蠕动着、伸缩着。

    镜头缓缓向前推进,包裹着房子的绿色藤蔓慢慢清晰起来,饱满的绿色让人有一种污秽不洁的感觉。

    镜头一转,一扇木门出现在画面里。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画面,到这里,我已经能确定,这就是雨晨的家。

    突然一只煞白的手入画,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一片黑暗中突显出一圈白色的光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进入了深深地底古代的墓道里。

    镜头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慢慢向前移动,进入到了房间里面。

    一束幽暗光线里立刻扬起一阵如雾似气的灰尘,仿佛沉睡了千年的黑夜精灵突然被魔法唤醒了。

    镜头前的灰尘欢舞了一阵,不甘心地消散,慢慢落定。

    画面慢慢清晰起来,长长的走廊、灰暗的墙壁、高大的天花板、发出幽暗反光的窗玻璃、旋转的楼梯、还有那些沉睡的家具和不规则分布的房间。

    镜头对着那旋转的楼梯慢慢上升。

    镜头放得很低,几乎是贴着楼梯一级一级向上,使得那旋转的楼梯像泰山压顶一样迎面逼来。

    镜头慢慢悠悠扫过楼道的第一个转角,在二楼的楼口突然停下,画面里突然出现一双眼睛,镜头迅速向后一拉,一只猫!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出现在画面里。

    镜头一阵颤抖,向四面八方扫了一遍,包括头顶与脚下,微弱的光影中,雪白的猫和黑暗的墙壁彼此交替出现,画面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天旋地转,就如同一个醉酒者倒地瞬间所见到的混沌世界。猫暴戾的嘶吼和沉重的人的喘息声响彻整个空间。

    画面开始飞快地往前掠去,不停抖动着,一会儿对着楼梯,一会儿对着天花板,还偶尔扫过那一个个不规则分布的房间。

    在三楼楼口,画面终于稳定下来,而人的喘息声却更加显得粗重和压抑,仿佛在极力克制着恐惧。

    镜头向上仰了仰,一片白蒙蒙的光幕像一个巨大的气泡不断膨胀和扩张,满满地占据了整个画面。

    房间里,我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和电脑里那个粗重的喘息一长一短地呼应着,电脑显示屏发出的光高高低低掠过四周的墙壁,投下一些光怪陆离的暗影,在四处游走。

    我紧张地盯着画面,镜头又抬了抬,突然,我闻到一种似兰似麝的馨香从那道光幕之中散发出来。

    光幕之中慢慢显现出一个人的影子,一阵圆润悠扬美妙如仙乐的埙乐缓缓送进我的耳朵。

    随着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我的心越跳越快。

    我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我有一种预感,这个影子对我很重要,我不能错过哪怕只是一秒的画面。

    白色的光幕无限膨胀,我瞪大的眼睛失去眼睑的保护,微光如丝如缕缠绕我的眼球,我的心忍不住发出微痛之后有着些许快感的呻吟。

    那阵淡淡的馨香变得浓烈起来,痒痒地充塞着我的鼻腔,我仿佛置身于古寺神龛前缭绕的香烟之中,又似孤零零地被笼罩在清明坟头烧剩的冥币气味里。

    画面里的人影越来越近,一种亲切之感让我忍不住伸出手指想去触碰,随着我的手指轻触在画面上,一片涟漪荡起,画中的人如水中影一样折折弯弯似要离去,我的心一阵惊慌和疼痛,赶紧收回了手指。

    我终于看见了画面中那个人的一个侧脸,白皙的脸颊、深不见底的双眸、微蹙的眉毛、如瀑的长发、薄得脆弱的嘴唇,我心头狂跳,正慢慢收回的手指僵在半空中。

    雨晨!

    是雨晨!

    是我的雨晨!

    我双手捧着电脑的显示屏,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雨晨!你知道吗?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雨晨!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顾不得满脸激动、幸福的泪水,我将自己的脸向我的雨晨贴过去。

    雨晨!我怀恋你的手指掠过我脸颊的温柔,我想念你头发的清香味道。

    雨晨!你说过要我永永远远陪着你的。

    突然,画面中的雨晨一转身,露出另外一半脸来。

    雨晨的另外一半脸竟然是骷髅!

    白森森的下颌骨颧骨额骨爬着蠕动的蛆虫,蠕动的蛆虫不停往下掉,深深的眼窝里燃烧着熊熊的鬼火。

    一边是娇艳的红颜,一边是丑陋的白骨。

    一边是鲜活的生命,一边是恐怖的死亡。

    雨晨!不管你变成什么,不管你是什么,你永远都是我心爱的雨晨。

    雨晨,你究竟怎么了?雨晨,你这个样子,是在承受着煎熬和痛苦吗?我的心又痛又怜。

    我轻轻地叫出声来:雨晨!

    我泪流满面,我向雨晨伸出我的手去。

    雨晨!哪怕你就是一堆白骨,此刻我也要将你拥抱在我的怀里。

    雨晨!就算要我现在就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最后的归宿是在你的怀抱里。

    雨晨!即使喝下奈何桥边那碗遗忘前世的孟婆汤,来生,我依然能够带着对你怀抱的记忆去找到你。

    突然之间电脑显示屏变成了一片漆黑。房间内没有开灯,电脑显示屏是唯一的光源,显示屏一黑,整个房间立即陷入黑暗的万丈深渊。

    不!雨晨!别离开!

    我大声地呼喊着雨晨的名字,在黑暗之中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打火机。

    终于摸到了打火机,正准备按下去,电脑突然发出一阵悦耳的“叮咚”声,显示屏瞬间亮了起来――出现了熟悉的桌面。

    不!雨晨!别走!

    我抓起鼠标胡乱地点击桌面,没有!

    我慌忙点击左下角的“开始”,重新启动电脑,但是电脑的启动一切正常。还是没有刚才的画面。我心如刀割地摔打着电脑键盘。

    不!雨晨!回来!

    然而,无论我怎样查找、怎样折腾电脑,刚才的画面永远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然后,我打开手机的多媒wWw.体储存器,刚才准备转入电脑的视频文件还在――昨天傍晚我在庭院里悄悄拍下的兰。

    我终于冷静下来,不管我的电脑刚才是中了病毒还是怎么了,对我来说已经都不重要了,我也不去分析和追究,来吧,让那些终究要面对的都早点来到面前吧。

    因为我知道,我越经历得多,就越接近真相,离雨晨也就越近。

    更为重要的是,这段画面向我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雨晨就在她的家里,就在那栋绿色的小楼里,就在那个“离魂阵”中。

    我急迫地想要重返雨晨的那栋绿色的小楼,我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去破解那个“离魂阵”,但是重返那栋绿色的小楼我就能离雨晨近一点,我就能陪着雨晨了。

    然而,我却被困在兰的家里动弹不得,连日暴雨引发的泥石流阻断了通向村外和雨晨家的所有山路。

    兰的家,这个山崖下的小村落,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这两天我一刻也没有闲着,我无数次冒雨爬上一道又一道山梁,我企图能找到一条新的通往雨晨家的道路,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而兰也不大阻止我这些无意义的举动,只是默默地将我每次从外面回来弄得泥泞不堪的衣服拿去洗了。

    兰说,要去雨晨的家,只有等到雨停后村民们重新挖通山路后。

    我就这样被困在这里了,仿佛兰家偌大的庭院也装不下我的焦躁不安,我必须不停地动我的手、我的脚,才觉得时间不那么难捱。

    这两天,我走遍了这个庭院除了楼上兰和兰的母亲的卧室之外的每一个角落。我慢慢地对这个庭院发生了兴趣。

    这是一个明清风格的老院子,两进三间两廊,呈扁长的回字型布局。青石做的门窗框和墙基,水磨青砖清水墙,精美的木雕、石雕和灰塑建筑构件保存得还算完好。

    让我更为感兴趣的是到处随意弃置的生活和生产工具,但大多数我都叫不上名字来。

    我甚至在一个房间的桌案上发现一方古朴的石砚,之后,我越来越多地发现一些与这个农家老院子氛围不十分协调的物什:一支写秃的毛笔,我试了一下毫锋,那是一支上好的湖笔;一段朽坏的画轴,木质上乘,做工精良;半片似乎是用来占卜的、被把玩得光滑温润的龟壳,龟壳上有着我不认识的篆字古文……

    我翻捡摆弄这些东西,一股经年累月的霉味直冲我的鼻孔,令人作呕,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透过这些物什的表面渗入了我的体内,这个农家老院子有着一种让我不寒而栗的气息。

    偶尔可以看到兰单薄的身影在庭院里或闲散或忙碌的走过,而兰的母亲,那个阴郁黑瘦的老妇人却极少露面。

    2008年9月4日(农历二??八年八月初五日),早上,8:04

    雨下得小一些了,我走出了兰的家,一出庭院映入眼帘的便是连绵不断的青山和悬崖,山脚下点缀着水田和农舍。

    我走上了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

    细雨霏霏,雾气??,青石小径的两边全是粉墙黛瓦的老房子,女人在井边淘洗蔬果;孩子们踩着青石路上的积水兴奋地喊叫;老人坐在门边抽着旱烟,看屋檐滴水;男人赶着哞哞叫的水牛,水牛背上是几捆金黄的稻子。

    来这里几天了,现在才发现这个小村落竟然如世外桃源一样宁静和恬美。

    我走进一个较大的院落,里面聚集着一群聊天的老人。

    捡了个空位坐下,仔细地听着周围人们的说话。

    虽然我算是一个本地人,但偶尔一两句方言我还是听不懂,我终于忍不住插话问道:“请问,我能打听一个地方吗?”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谦和地说:“尽管问吧,小伙子,高峰寨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说出了雨晨的家,那栋绿色的小楼。

    院落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停下交谈,用一种看精神病人的异样眼光盯着我,院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我没有想到人们的反应是这样,而且如此强烈,我尴尬地愣在那里足足有两分钟说不出话来。

    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开口道:“年轻人,高峰寨没有这个地方。”

    “爷爷,他就是住在那个院子里的外乡人!”

    一个小女孩指着我对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说。

    院落里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我注意到周围人们的表情,当听到小女孩的话时,全都显得异常惊恐。

    还是那位老人打破了沉寂:“走吧,外乡人,离开这里,这里没有你要找的那个地方。”

    我看看周围人的眼神,充满了戒备甚至是不友好,不能再呆下去了,我低着头匆匆离开了那个院落。

    我顺着来时的那条青石小径回兰的家。

    路上偶尔遇到的人都远远地避着,拿惊恐的眼神躲躲闪闪地看我,好像我身上带着灾祸的病菌,稍一接触就会被传染上一样。我是一个不祥之人!

    我一口气走到了村落的边缘,兰的家远远在望。

    突然,一个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外乡人,等等。”

    我被这突兀的叫喊吓了一跳,我转回头,是那个在院落里叫我外乡人的小女孩。

    我警觉地问:“怎么了?”

    小女孩眨巴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说:“我爷爷叫你今天晚上去找他。”

    我蹲下身,伸手去抚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一退,躲得远远的。

    我努力挤出笑容说:“小妹妹别怕,哥哥是好人。告诉哥哥,爷爷为什么要我去找他呢?”

    小女孩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转身蹦跳着往回跑。

    小女孩没跑出几步又折回来,离我远远地站着,歪着小脑袋忽闪着大眼睛看看我,说:“大哥哥真的是好人吗?”

    我赶紧点点头。

    “那,大哥哥,你不要去那个院子wWw.住。”小女孩指着兰遥遥在望的家说。

    “为什么呢?”

    小女孩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不安,转身又跑了。

    2008年9月4日(农历二??八年八月初五日),夜,21:14

    我焦灼地等待夜色的降临。

    但当夜色伴随着秋雨笼罩了这个老院子,庭院里飘荡起接近冰点的湿气的时候,我又有些不安起来,我的一双眼皮跳个不停。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两只眼皮一起跳预示着什么呢?

    当我对兰说我要到村子里去见那个老人时,兰仍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仿佛永远没有开心的时候,呆呆地望着庭院出神,看着她蹙眉的样子,我突然产生了想去展平她紧锁的眉头的冲动,但我强忍住了。

    我顶着越下越急的夜雨,来到了白天曾经来过的这个院落。

    偌大的院落没有了白天的人气,一切都笼罩在阴暗森严之中,我望着那紧闭的大门不由打了个寒战。

    我轻轻敲响了门,一个脸色苍白,体形瘦削的中年女人为我开了门,她自称是老人的儿媳,说话的口气不冷不热,遥遥一指亮着灯的堂屋就径直转身离去。

    我小心地踏入了堂屋。

    虽然亮着灯,但高大的堂屋之中光线仍旧显得昏暗,老人躺在一把老式的木质摇椅里,在一片暗影里悠来悠去,木质摇椅发出的吱呀声使房间显得愈加静谧和空旷。

    老人摆了摆手,示意我坐,我在一把样式古朴的圈椅上坐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老先生找我必有要事吧?”

    “夤夜相邀,已是不恭,还让你冒雨走这么远的山路,老朽很是过意不去。”

    老人给我冲泡了一盏浓香四溢的茶,我没有想到在这样偏僻的乡间还能喝到如此香醇的好茶。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山野垂老之人竟然出语高古,待客清雅。

    “老先生如此说,晚辈愧不敢当。”

    “叫我来伯吧。”老人躺回摇椅说。

    我一愣,问道:“老先生贵姓来?”

    老人点点头。我又说:“不瞒老伯,我是为寻找一个人才来到贵村的。”

    “哦?敢问是谁?”

    “来――雨――晨!”我说出了雨晨的名字,心里又是一痛。

    老人从摇椅里探起身来定定地看了我一眼,说:“雨晨这孩子已病逝三年有余,你找她干什么?”

    “三,三年有余?”秋雨之夜的冷风嗖嗖地从门外突然而至,直钻进我的脖颈,吸走了我身上仅有的一点温度,我手脚冰凉地说:“老,老伯不会开玩笑吧?”

    我认识的雨晨失踪至今还不足三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如断了信号的电视机一样满是茫茫的雪花。

    老人没有觉察到我的异样,向我娓娓道来,这个村子叫来家村,村民大部分姓来,均是来知德大师的旁支后裔,而雨晨一家是来知德大师的嫡亲后裔。

    雨晨是遗腹子,出生于###末期。

    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没有放过世外桃源一样与世无争的来家村,雨晨的父亲在那个伦理倒错、道德沦丧的混乱狂热时期因誓死保护来知德大师的故居遗物和村口的御赐牌坊而被红卫兵斗争,一顿乱棒之下,被残忍地打断三根肋骨,当场命丧于石牌坊之下。

    身怀六甲的雨晨母亲,接回了丈夫的尸首,在好心村民的帮助下才得以将雨晨的父亲草草入土为安。

    悲痛欲绝的雨晨母亲守在在丈夫的坟前痛哭一夜,将雨晨小产于丈夫坟前。

    雨晨的母亲用牙齿咬断脐带,将雨晨包裹于胸前,踉踉跄跄来到来知德大师的祠堂,将雨晨置放于门外的石阶之上,独自一人进了院内,紧闭大门后,一把火点燃了来知德大师的祠堂,自己也###于那场大火之中。

    老伯说,那场大火烧得惨烈,来家村半边天空都被火光映得如血一般赤红刺目。诡异的是来知德大师祠堂被大火烧得壁倒墙倾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一阵如诉如泣的埙乐,那埙乐连绵不绝,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才缈缈散去。

    大火将熄之时,老伯和村民在门前石阶上发现了毫发无伤的雨晨正睡得香沉无比。

    可怜的雨晨被老伯和好心的村民抱了回来,食百家饭穿百家衣慢慢长大,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而此之前,有觊觎来知德大师祠堂风水的村民在废墟之上建起了三层小楼,小楼建成之后那家人却连遭飞来横祸,家破人亡,竟无一人幸存,于是那小楼就成了凶险之地,不详之所,无主之产,无人敢近。

    在雨晨的恳请和老伯的游说下村委会同意让雨晨住进了那栋无主的三层小楼直至上大学离开。

    寡言少语的雨晨从小聪慧异于常人,学习成绩十分优秀,最终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

    雨晨在接到录取通知书时,将十几年来有恩于自己的村民悉数请到先祖来知德的故居之前,跪倒当场叩谢众好心人的养育关护之恩。

    听了老伯的一番诉说,我不由得热泪长流,雨晨,我的雨晨身世竟然是如此之苦,只恨我没有陪着她一起走过那些苦难的日子。雨晨,那些日子你是怎么走过来的啊!

    老伯说完雨晨的身世,也是一阵唏嘘,老泪欲下,不停地擦拭着双眼。

    “老伯,您说雨晨三年之前就已经病逝是怎么回事?”我哽咽着问道。我没有说我认识的雨晨失踪至今不足三年的事,我一点也不相信我遇到的雨晨不是雨晨。

    “三年之前的中秋前夕,一对母女来到我们村子,带来了雨晨因心脏病逝世的消息。雨晨这孩子,自从上大学离开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过,我们就断了和她的联系,她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了。我们当然不相信雨晨这孩子会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我们派人到县城对这对母女的说法进行了核实。在派出所和医院核实的结果不得不让我们相信雨晨已经病逝。这对母女将带来的一坛据说是雨晨的骨灰放入了雨晨从前居住过的那栋小楼,并花重金买下了村边一户举家迁入城里的人家的院子,在这里住了下来。”

    “难道就是兰和她的母亲?他们不是本村人吗?”我忍不住问。

    来伯点点头,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恐惧之色又道:“这对母女在我们村子里住下,却与村民从不相往来,村民稍有靠近那个院子,那个老妇人轻则瞠目瞪视,重则恶语相向。而更为奇怪的是自从这对母女来了我们村子之后,每逢中秋月圆之期,我们村子都会有一名年轻女孩无缘无故或疯或傻,至今已经疯傻三名女孩了,而且每个后来疯傻的女孩都曾经和那个老妇人发生过不愉快的争执。一时之间,村民都视那对母女为妖魅异类。所以,因为你住入了那个院子,村民才对你有所戒备。”

    来伯放下茶杯,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我看小伙子早上说到雨晨家时的关切神情,推想你可能是雨晨的同学或者是旧识,既然雨晨这孩子已经去了,你还是回来处去吧。”

    “来伯,如果雨晨的身世真像您老所说,我就更不能将她留在这里独自孤独了。”

    我站起身来,恭敬地向老人鞠了一躬,道:“感谢老伯对雨晨的关护之恩,感谢老伯相告雨晨的身世之情。”

    老人摇摇手,看着我的眼神有着几分慈爱,说:“小伙子看来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当知用情即是处苦,爱欲之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用情即是处苦!爱欲之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老人的话让我一阵自伤自怜,但一种激情又马上热热硬硬充斥在胸间,一句话跳入我的心间,我亢声而道:“就算要我现在就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最后的归宿是在爱人的怀抱!”

    老人看我的眼神又多出了几分怜惜,缓言而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种种取舍,皆是轮回。”

    这番话让我更加确信老人绝非寻常山野之叟,我对老人的劝诫点拨之意心怀敬意和感激。

    但我寻找雨晨的决心毫无动摇,不管将要面对什么我也毫无惧意,我想着雨晨眼含热泪地说:“即使喝下了奈何桥边那碗遗忘前世的孟婆汤,来生,我依然能够带着对爱人怀抱的记忆去找到她。”

    来伯深长地喟叹一声,不再言语,我也告辞而出。

    当我离开来伯的家时,我听到在身后关门的来伯轻轻地念叨:“月圆之期又近,月圆之期又近……”

    亚亚,我的兄弟,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来伯对我讲述的这些事情。如果信,那我遇到的雨晨又是谁呢?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来伯讲的这些事情的影响,回到兰的家里后,我觉得这个庭院里那让我不寒而栗的气息更加明显和强烈了。

    但是,我会继续住在这里,住在这个老院子里,我隐隐觉得,我离雨晨越来越近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