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建言示爱


本站公告

    雨停了,天上没有月亮,只见少许星星,在一闪一闪的眨眼。大地笼罩在夜幕下。柳堡村里一片安静,只见一星半点灯光,在黑暗中闪烁,仿佛天上掉落的几颗星星。

    小虎家,孟陈氏在灯下补着衣裳。小英跟黄狗皮闹,一会儿又拿来梳子,给它梳毛。孟陈氏瞅了她一眼说道:“丫头皮的,把梳子弄脏了。”

    小英不高兴地把梳子丢到桌上,抱怨了一句:“哥哥也是,这么晚还不家来!”见娘没什么反应,就凑近去,盯着她的脸问:“哥哥究竟上哪滩了?”

    “不晓得。”

    “你也不问问去?”

    “问哪个?”

    “哎,我下半天见到小飞娘,她问我,小飞跟小虎做什么去,说要一天,你不会去问她?”

      小英娘停住手,想了一下,放下针线衣裳,说:“你看门,我去问。”才站起身来,黄狗“呼”地一声跑了出去,叫了几声,就听有人敲院门。

    小英高兴地说:“哥哥来家了,我去开门。”说着跑了出去。她叫着“哥哥”打开院门,一看是个妇女站在门外,再细一看,却是小飞娘。

    “小英,你哥哥也没家来?”小飞娘开口先问。

    “没呢,大娘。”

    孟陈氏迎到门口,打招呼:“是大娘来了。”

    小飞娘边进门边说:“我这半天心神不定,刚才他耶耶回来了,怪我太惯伢子,宠得他成天不归家。早晨,他说跟小虎一块堆去打鸟,我才让他去的,哪晓得他这么晚还不归窝?中饭也不晓得吃没吃,把人魂都焦没了!小虎就没说上哪滩去?”她走到堂屋门口,拿根芦柴,把高跟木屐的泥剔了剔。下过雨,村里的路象糯米粉一样粘脚。

    小虎娘把她让进屋内,抱歉地说:“你看看,我家这个麻大胆,我跟他担心受怕罢咧,又把你家小飞也拉了去,让大娘大爷也跟住焦心思,唉,一天到晚,不晓得他忙的什么东西!连累你们操心了,来,坐一会。”

    小飞娘坐下来,看看小英,摸摸她的小辫子,羡慕地说:“幸亏你还有小英打打闹闹,不然一个人多冷清啊!”又压低声音问:“她耶耶最近有信没有?”

    孟陈氏抱怨地说:“有倒好咧!”

    “唉!”小飞娘叹口气:“这世道,把人逼的,连个安稳日子也过不了。”

    孟陈氏:“还不都是鬼子二皇土匪害死人!”

    “就是的,韩德勤也不是好东西,不抗日,还跟新四军瞎捣乱!”

    孟陈氏望望她,点点头。

    小飞娘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题有些敏感,便转口说:“晚饭还没吃?”

    “没呢,等小菩萨呢!”

    “口粮还有吗?不够说声,他耶耶叫我问问。”

    “还有些陈稻,幸亏藏在地窑里,没被鬼子抢去。他大爷这些天都在家吗?”

    “他呀,在家。”

    小虎娘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也不点破,只是望望她,低声说:“黄二炳当汉奸,他婆娘也不是好东西,多防着点。”

    小飞娘听了这话,大为感激,拉着孟陈氏的手,急切地说:“大妹妹呀,不瞒你说,我为他担惊受怕,劝也劝不住!”

    小虎娘抓紧她的手:“你劝他什么?男子汉顶天立地,应该做他们该做的事,不能像我们奶奶们经,一天到晚猴在家里。”

    小飞娘点头:“你说的在理。”

    小英插嘴问:“娘,男子汉该做什么事?小飞耶耶做什么了?”

    小飞娘搂过小英,笑道:“小丫头也问这个?我们也不晓得他们做什么。你肚子饿了吧?”她转脸说:“先盛把她吃吧,吃了让她先睡去,我陪你等就是了。”

    小英一鼓嘴:“我不,我要等哥哥。”

    “莫犟,听话,我帮你盛去。”

    孟陈氏就起来说:“还是我去吧,锅屋内黑,你摸不惯地方。”她去灶屋,盛来一碗藕片粥,还在冒热气,放到桌上,又掀开桌上的竹盖篮,端过吃剩的半碗臭卤,让小英就粥。

    小英早就饿了,扒在桌边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再说小虎和小飞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听见敌人饭堂里吵闹着在吃晚饭,只好还等着。他们饿得肚子咕咕直响,可恨的是,饭堂里的饭菜香气味还一阵一阵地飘过来诱人。两个人小声嘀咕,说着馋话。敌人吃过晚饭,都回了营房。伙夫们洗刷了一阵,收拾停当,熄了灯,各自歇息了。马棚院外一下子安静下来。鬼子马夫提着马灯来,又喂了一遍马料,就出去了,院门仍被锁上。院内,只听见洋马仍在呼哧呼哧地吃料。炮楼上,有两个敌人晃了一下,就转过去了。只有探照灯的光柱,不时地从他们头顶上空划过,刺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灯柱一熄,四周仍旧是浓浓的夜色。

    小虎碰碰小飞:“是时候了,起!”

    小飞:“哟,两条腿都麻木了!”

    “我也是,先活动活动。”

    两个人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会腿关节,就滑下草堆,摸到院墙边,扒了几捆草垫在墙脚下。小虎踩上草,爬上了墙头,又伸手拉上小飞,先把他放到墙外,自己双手扒住墙顶的泥草,放下身子去。谁知那泥草粘的不牢,小虎连人带一片泥草滑落下去,小飞一把没接住,“咕咚”一声,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幸亏地下潮湿松软,响声不大。两个人惊出一声冷汗,定了定神,摸摸身上,并无伤痛,便脱去衣裤,卷成一卷,胡乱用草扎了一扎,一只手举着,小心翼翼地从沟畔下了水,慢慢向对岸游去。圆沟只有两丈多宽,但水深有丈把,好在两个人自幼玩水,泳技十分了得,曾经在荡边从岸边游到对过芦滩,大约100米,游过十几个来回,这条小沟那在话下,一会儿,他们就轻轻松松游到了对岸,但上岸却遇到了麻烦。敌人把外岸削得很陡,加之刚下过雨,湿滑难攀。他们把衣服先抛到岸上。小飞人瘦身轻,手脚矫健,手扒脚蹬,先就上了岸。小虎攀了两次,到半腰又滑了下去。小飞见了轻声叫唤:“小虎哥,手扒脚蹬!”小虎沉住气,运足力气,手脚协调起来,一把一把地抠住泥土,脚也用力插入土中,交替动作,终于爬到了岸上,两人顾不上喘息,提起衣服,光着身子,就往豆地里跑去。他们从镇后的田间小道穿过,又游了一道河,绕过哨卡,才出了镇。两个人一下子瘫在路边。小虎小声惊叹:“乖乖,浑身没劲了!”小飞:“就是,肚子现在倒不晓得饿了!”两个人歇了一小会,穿好衣服,就互相搀扶着向回赶路。

    小英已经上床睡觉了,两位母亲还在灯下焦急地等待。约摸十一点多钟,黄狗突然跑到门口,叫了起来。

    孟陈氏急忙跑过来,一面大声问:“是小虎来了吗?”

    “是我!”门外传来小虎疲惫无力的声音。

    小飞娘也赶过来。

    孟陈氏慌忙打开院门,问:“小飞呢?”

    “他家去了。”

    小飞娘不及问话,说声:“我走了。”就往家赶。

    “你们到哪滩的?就疯到这么晚才回来?”孟陈氏抱怨着,拉着小虎的手进到屋内,照着灯一看,小虎脸上黑一块黄一块,身上衣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到处沾满泥巴,活象从烂泥里钻出来的一条乌鱼。她吓了一跳:“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究竟到哪滩去的?”

    小虎人也象一堆泥,简直要瘫下来,无力地答道:“到小尹庄找朋友钓鱼、打鸟玩咧。”这是他和小飞约好的口径,至于今天的惊险、成功、饥饿、疲劳和一路无数次的跌跤,那是不能说的。

    孟陈氏也不再多问,忙着打水,让小虎洗澡、换衣服、吃饭、休息,她晓得反正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干脆不问。

    小飞娘一进院门,就看见小飞泥猴子一般跪在堂屋地上,张良俊正高声训斥:“下次还敢不敢呢,啊?”

    “不敢咧。”小飞低声回答,才说完,就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小飞娘急痛交加,扔掉木屐,赤着脚冲进屋,不顾一切地抱起儿子,连声呼唤,“小飞,小飞,乖乖,你怎么啦?”她一面流泪,一边责备丈夫:“你也是,伢子这个样子了,你还责罚他,就不能省两句,明个再说?”

    张良俊一见小飞晕过去,也有点慌张,只不肯显露出来,瓮声回答:“他这是饿的!”

    小飞被娘一阵拍打揉搓后,慢慢睁开了眼睛,见娘哭了,所有的自豪、委屈、辛苦、感动WWW.soudu.org……全部涌到了喉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叫了声“娘”,就搂着娘抽泣起来。

    张良俊“嗐”了一声,起身去冲了半碗糖水,递到妻子手上,说:“罢了,先让他喝口,马上洗澡,吃饭!”

    小飞娘把小飞偎在怀里,接了糖水喂他,小飞一口气就把糖水喝光了。

    小飞娘让小飞坐着歇会,她去打了一桶热水,放进东房,叫小飞洗澡、换衣,又叫张良俊到锅屋去盛饭。她站在房门外唠叨:“小飞呀,我跟你耶耶也是望你成人,你前头两个哥哥都没留住,一个妹妹,养到三岁又跑掉了,我们就你这么个宝贝独苗,你白日黑夜的在外头疯,我们能不焦心思吗?往后,千万莫再跟小虎他们出去胡来。”

    张良俊端了饭进屋来,接话道:“属猴的性格,能老老实实地呆在笼子内?也十几岁了,要晓得些深浅,不能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能做的事,莫称雄!”

    小飞娘盯着丈夫小声嗔道:“你还说伢子呢,自个儿也是时常一走一夜,一走一夜的,把我们母子俩放到哪滩去了?伢子就是跟你学坏的。”

    张良俊低声道:“你呀,我那是有正事,他跟我比?”

    小飞娘听不见屋内水响,再听听,一点动静也没有,叫了两声,也不答应,慌忙推开门一看,小飞已歪在澡桶内睡着了。

    两天后,鬼子的马夫发现洋马都缺少精神,不肯吃草料,还烦躁不安地蹦跳,互相碰撞,慌忙向崖藤报告。崖藤亲自到马棚里察看了一番,也是外行一个,看不出什么异常,弄不懂马究竟得了什么病,可六匹马非同小可,是重要军事装备,对他这个队伍行军打仗、侦察等等,都有大作用。他急忙派人到宝应县城鬼子的司令部,请鬼子兽医来诊治。兽医次日赶来,看马不屙不吐,无伤无肿,只见肚子胀大,有些发热,躁动不安,诊断为肠梗阻,开了些消炎吐泻药物,临走说如果无效,他也无计可施了。谁知马夫喂了药,有的马吐了一些粘液,有的马毫无反应,又蹦达挣扎了两天,六匹马陆续倒地死了。崖藤这回不是“牙疼”,是实在心疼了,上回黑杀队被砍掉几个人,他都没有这样揪心过,而这事,上级肯定会严厉批评他。他想来想去,觉得这里面定有蹊跷,决心查个明白。他先是狠狠打了马夫一顿,又把几个站过岗的士兵审问了一番,然后在现场仔细搜索,还放出洋狗探查,结果,很快发现了两个孩子的脚印,和围墙顶上掉的泥草,一直查到豆地里,脚印才消失。由于前一天又下过一场雷雨,洋狗也嗅不出什么气味来。十分意外的是,在已经扫出去,倒在沟边的垃圾里,居然发现了一个面球,掰开一看,里面赫然穿着三根小针。不用说,这就是小飞打落在地的第一颗“毒弹”。崖藤终于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关键,是有人混入马院,用这种面球果喂给马吃了。他下令选两匹死马进行解剖。剖开马肚子一看,果然两个马的胃、肠里都扎着好几根类似的针,导致草料阻塞。崖藤勃然大怒!他想:难道仅仅是两个孩子潜入马棚作的崇?他忽然想到了陈福全和他的小外甥张小飞,但马上又否认了,陈福全在印象中没有一点可疑迹象,那个十一二岁瘦小的孩子,哪有这个豹子胆?话说回来,就算是两个孩子吧,也一定是游击队、抗日分子在背后策划、指使。也可能有内线。那么陈福全也是嫌疑之一。他想:目前毫无根据,对他暂时不宜惊动,以后注意观察,首要是狠狠打击一下游击队和其他抗日分子。于是他迅即制订了对周围逐村进行突袭扫荡,搜捕的计划,他要让中国人知道,大日本皇军是不好惹的,惹恼了皇军,必得付出血腥的代价。

    然而,敌人的行动还是被王喜打听到了,一个二皇偷了些破烂军用品卖给他,并让他别告诉人。王喜悄悄问他:“老总,这次怎么卖这么多废铜烂铁的?”这家伙神秘地说:“我们几个要到小馆子去弄几杯,快活一回。回来还不知道有没有我呢!”王喜故意惊讶道:“好好的上哪滩去?怎么说这个不吉利的话?”这家伙见没有外人,就把要下村扫荡的事说了,并再三叮嘱,莫跟别人提。这家伙一走,王喜立即来找许耀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