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儿子睡在摇车里，我怕儿子着凉，摇车里铺得厚厚的，为了孩子多睡一会儿，我不停地摇，累得我胳膊和手又酸又疼，满月后我就得了类风湿，直到现在也没好。
我是一个性格刚强的人。虽然现在要同时照顾两个孩子，也没让丈夫请一天假。尽管我的行动很不方便，可我没用任何人给我端过一次便盆。正月里，天气很冷，晚上10点多生的女儿，第二天早晨，我就自己上厕所。
张嫂看见了，关心地说：“天这么冷，你怎么现在就出来了？不注意着凉了，会做病的，你可要当心啊！”
我说：“没事，不用那么娇气。”
正好公公在门口听到了，接过来说：“大姑娘在高梁地里生孩子，提起裤子就走，百病不犯。”
张嫂听了笑着反问公公：“大姑娘生完孩子，做不做病，你知道哇？”
公公无言以对。
我听了公公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毕竟不是生私生子啊。
这里介绍一下我的公婆。公公比婆婆大十岁。婆婆17岁嫁给他，性格内向，勤劳淳朴。
公公性格暴躁，翻脸不认人，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不管什么事，只要不顺他的心，张嘴就骂人。记得我结婚不久，公公牙疼，他不顾忌和儿媳住对面炕的不便，硬是要婆婆把便盆拿到屋里大便，我见了，赶紧走出屋外。
对面屋的王嫂和我聊天：“听说翠岭商店新来的格布挺好的，又结实，又好看，你买不买一块做件衣服？”
我说：“是吗，不知多少钱一尺？”
公公在屋里听见了，不知是怕我花钱去买，还是什么原因，就骂开了：“这茬年轻人，都该遭天打五雷轰！”
我和王嫂被骂得莫名其妙。
1967年秋天，公公得了一次感冒，那段日子真难过。他坐在炕上，专门挑我们的毛病。比如：来回走的次数多了要骂，切菜的声音大了要骂，做饭慢了、晚了，也要骂。总之，不顺他的心意，就要骂。婆婆和4个儿女都很怕他，为了减少矛盾，只要他在家，大家很少说话。在这样的生活环境里，久而久之，婆婆和孩子都养成了内向的性格。不过，公公对孙子，倒是很宠爱。在这样的家里生活，有时，我觉得很压抑。
在玉米面和高梁米都吃不饱肚子的年代，更谈不上副食和营养了。妇女坐月子吃的鸡蛋，只能靠自己家养几只鸡下蛋。那时候，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家里只有50几个鸡蛋，婆婆每顿饭给我煮3个，我舍不得吃，让给儿子吃。这个月子，既缺营养，又没休息好，满月后，手指麻木，胳膊酸疼，有时睡不着觉。
回到娘家，妈妈很着急，因为她自己就是类风湿病，手指屈伸困难，骨节肿大，麻木。年龄越大越严重。所以她督促我抓紧治疗。要治病必须到9里外的翠岭医院。如果坐森林小火车，要上午去，下午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两个孩子这么小，我怕妈妈照顾不了。
爸爸说：“我用自行车推你去吧。”
我看着爸爸那瘦瘦的身体说：“你能推动我吗？”
爸爸自信地说：“我骑车驮百十斤东西，跑四五十里路都不费劲儿。这才来回18里路，没问题。你放心吧，我能推动。”
我拧不过爸爸，只好同意了。
爸爸毕竟已经60岁的人了，开始走得还很轻松。过了一会儿，路越来越窄，坑洼不平。爸爸费劲wWw.儿地踩着枕木向前走。
我从10岁开始走过的路，走了6个春夏秋再熟悉不过的路，现在却要爸爸推着我走。爸爸头上流下了汗水，喘气也越来越粗。真不忍心坐在自行车上，可不坐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让爸爸站下，休息一会儿。他还硬撑着，嘴里说：“没事，我不累，一会儿就到了。”
我想：爸爸这样做，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对女儿的一种补偿吧。虽然我从没埋怨过他们，但我知道，他们心里一直都很愧疚和深深地悔恨。
吃完三副中药，我的手指有了很大好转，只是胳膊还酸疼。我实在不忍心再让父亲推我去看病，能挺就挺着吧。结果，落下了病根。
以后因生活的拮据，再也没有治疗，失去了最佳治疗时间。随着年龄的wWw.增长，类风湿病越来越重。现在我的手经常麻木，指关节肿大，变形，劲椎疼痛。
1968年夏天，来我家两个人；自称是伊市革委会的。来调查陈操给我治腿的经过。
我向他们讲了当时陈大夫是怎样给我治疗的。他们让我写份材料，下午来取。然后去我娘家了解情况了。
下午，他们来拿材料，其中有一个人态度很生硬，问话也不友好。另一个人看了我写的材料，有的错别字也让我改了，还盖上手印。
他们俩人姓什么，现在我已经忘记了。
那个态度和蔼的人说：“他在大集体，在旭日诊所当中医。”
我说：“我这一生让他害惨了，不知他又骗了多少人。他是怎么混进诊所的？”
“我们正在调查。”
送走了那两个人，我觉得终于出了口气，有人管他了。可是，以后再也没有消息了。
时间像流水一样匆匆过去，女儿转眼快到一周岁了。我发现自己又怀孕了。我很懊恼，生活这么艰难，我疲累的身心还没恢复过来，无论如何我不想再要孩子了。
我和丈夫商量要去做流产，丈夫开始不同意。我说：“两个孩子这么小，小燕又不省事，一天到晚闹死人了。这么大了，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你又帮不上忙。再说，孩子奶都不够吃，这么一大家人，拿什么给他买奶粉？我实在是累够了。有这两个儿女足够了。”
丈夫听我摆了一堆困难，就和事佬地说：“好了，好了，你不想生就不生，不过，我可没时间陪你去。”
当时婆婆又去女儿家串门。我掐着指头算着日子，盼婆婆快回来。
眼看怀孕快两个月了，心里很着急。
婆婆上午回来，下午，我一个人去了乌马河医院。当我走到医院的时候，还差20分钟医院就下班了。
我求医生：“给我做了吧，我来一次不容易。”那个医生很和气。她说：“好吧，看你挺着急的，我晚一会儿再下班。”
做完流产，已经5点多了，我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街上，在一个小吃铺里，我没舍得买菜，咬了两口烧饼，咽不下去，把烧饼装在兜里，疲惫地向妹妹家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