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活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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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年是我国遭受自然灾害的第二年。全国人民都在想办法填饱肚子,战胜饥饿。医院也不例外,尽量把代食品掺进粮食里,比如把榆树叶或山野菜和在面里,做成菜团来充饥。不过患者还能吃到大米和白面。但是,每吨饭有一定数量限制,不能多买。大米饭里的稻壳很多,每顿饭吃完,都能嗑出一堆稻壳来。一个星期能吃到一次肉或鱼,价格很贵。虽然我也很想买一份,解解馋,可我知道,家里已经没钱了。也不知道,我还要在医院住多少日子。所以,每次我都买最便宜的菜。

    学校开学了,有一天,于凤霞、梦庆华、苗云芳等要好的同学到医院来看我。见到她们,我心里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我多么羡慕她们,拉着同学们的手,我哽咽着说:“再也不能和你们一起上课了,我这辈子算完了。我多希望能和你们在一起啊。”

    同学们也擦着眼泪劝我,鼓励我,希望我要坚强起来,勇敢地面对生活。

    他们把给我发的新书也带来了,希望我在病床上也能看书学习。话虽是这样说,道理我也懂,但是,做起来却不是容易的事。我多么希望能和他们一样坐在教室里。

    春天已经悄悄地来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妈妈和妹妹走了40多里路来看我。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在那个年代,能吃上一个鸡蛋也算是很难得了。自己养了几只鸡,下的鸡蛋妈妈从来都舍不得吃。这次给我煮了十个鸡蛋,带来几个菜包子,还有一包自己种的瓜子。妈妈把瓜子分给同屋的其他几个病友一些。妈妈和妹妹问长问短,休息一会儿,妈妈打来水,帮我洗头。我以前又黑又长的头发,现在像茅草一样乱糟糟地粘在一起。用梳子一梳,一团团地掉下来。又给我洗了唯一的一只脚。然后到外面给我洗换下来的衣服。

    我望着妈妈那慈祥又疲惫的脸,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从我的腿发炎以后,几天的时间,妈妈的头发白了许多。本来单薄的身体更瘦了。脸上也增添了好几道绉纹。显得更憔悴了。

    妈妈小时候就生活得很苦。在她十四岁那年,家里的房子被日本鬼子放火烧掉了。本来就贫穷的家,更是雪上加霜。全家人无处安身,白天要饭,晚上睡在别人不用的破房子里。

    妈妈难过地对我说:“那时候全家人没有一床被子。要了一天饭,又累又困。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很冷,不知不觉把8个月的小弟弟的小被子盖到自己身上。第二天,弟弟开始发烧,又没钱买药,不到三天,眼睁睁的看着弟弟死了。

    直到现在,妈妈提起往事,心里还感到很愧疚。要不是自己拽下弟弟的小被子,他就不会感冒,也就不会死了。

    妈妈十九岁的时候,由父母包办,嫁给了爸爸。当时母亲不同意,因为父亲比母亲大十一岁,前妻留下两个孩子,女孩9岁,男孩8岁。母亲认为给人当继母不容易。爸爸家里有十几口人,担心上有老下有小,关系难处。

    在那个封建社会,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结婚以后,妈妈以她的善良,勤劳和包容,和家里相处很好。家里是爷爷当家。爷爷是个倔强固执而近乎吝啬的老头。他脑后留的那条小辫至死不肯剪去。

    妈妈在安东老家生了四个儿子,都先后夭折了。虽然生活清贫忙碌,总算不用再去要饭了。

    好景不长,二婶得了胃疼病。一犯病就吃不下饭,起不了炕。眼看一天比一天重,结果二婶才30多岁就扔下四个不懂事的孩子去世了。当时大的只有12岁,小的还在吃奶。这可苦了我妈妈,六个没娘的孩子都要我妈妈照顾。

    天有不测风云,又过不久,爷爷后找的老伴儿,扔下一个智商欠缺的十三岁女儿也去世了。这下家中只有妈妈一个主妇。全家人穿衣,吃饭,缝缝补补就落在妈妈一人身上。从早忙到晚,做也做不完。

    屋漏偏逢连雨天。妈妈婚后第六年,地主把地收回,不让种了。一家人没有地种,就没法儿生活。听说吉林省长白山一带生活比较好过一点儿,决定全家迁到临江县松树镇安家。

    爷爷、爸爸、叔叔,带着一大群孩子没钱买车票,坐大车来到松树镇。姥爷帮着租了一处房子住下来。不久,妈妈唯一的五岁儿子因病无钱医治又死了。这对妈妈打击很大。

    吉林省比辽宁省冷许多。妈妈黑天白天地忙着给全家人做棉衣,没有线,妈妈捡来一个破凉席,把上面的线拆下来,做棉衣。

    先给在外面干活儿的人做,然后给孩子做,当时多亏大姐帮妈妈。

    大姐非常懂事,也很能干,心灵手巧,和妈妈相处得像亲母女一样。妈妈始终忘不了大姐在家里对妈妈精神上的支持和理解。在家务活上的重要帮助。

    可惜大姐小时候,父母包办,订了娃娃亲。长大后才发现男的智商低下。尽管大姐反抗过,但终究逃不出封建思想严重、性格固执的父亲对男方家里的承诺。在解放前夕,父亲逼着大姐回老家和那个男人结了婚。后来,大姐因食物中毒,30多岁就过早地离开了人世。留下一个幼小的女儿。妈妈想起大姐,心中就很难过和惋惜。

    数九寒天,大雪纷飞。妈妈把全家人的棉衣做完了,唯独没有自己的棉衣。每天穿一条单裤,下地做饭、挑水、洗衣,浑身像披着冰一样冷。在那生活艰苦的日子里,妈妈因长期忍饥挨冻,终于冻出了抽麻筋的病。

    寒冬里,每当发病,浑身抽筋。手脚拳在一起,掰都掰不开,头发大量脱落。妈妈这个病一直到伊市后才治好。

    妈妈一连生了我们姐妹三个,和爸爸的孩子渐渐长大。姑娘们都先后出嫁。大哥和二哥也结婚了。只剩下三哥还在读书。妈妈总算松了一口气。在五一年才随爸爸搬来伊市林区安家落户,在这个小山村里一住就是30年。

    母亲又生了两个弟弟,生活虽然艰难,可是妈妈以她的勤劳、节俭,把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从我记事起,就没看见妈妈有闲着的时候。白天家里地里的忙着,晚上点着油灯缝补衣服,还要做鞋。妈妈补衣服有个特点,尽量找颜色相似、经纬一顺的补丁。这样补好的衣服才顺眼。无论是衣服、被单总是洗干干净净,叠得板板正正。

    妈妈是一个热心助人的人。邻居有什么困难,能帮上忙的,妈妈从来不拒绝。

    村里妇女生孩子,都求崔老太接生。

    我家对面屋的杨婶生孩子,正好赶上崔老太不在家,生孩子又不能等,妈妈冒着风险,凭着多年生孩子的经验,竟然顺利得地帮杨婶接过两次生产孩子的大事。

    我们家菜园里的菜长得又大又嫩。妈妈经常把菜送给那些不会种菜的邻居。

    妈妈曾经戏说过:“在老王家这些年,干的活能拉一大车;受的委屈说也说不完”。

    这话一点儿不假,从我记事起,看见妈妈总是做在前边,吃在后头。我亲眼目睹母亲整天操劳。

    所以我从很小就帮妈妈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我躺在病床上,身体在逐渐恢复。我热爱文学,喜欢看那些故事情节曲折感人的侦破小说、优美的民间故事,小人书,我也很喜欢看。

    《青春之歌》、《苦菜花》、《敌后武工队》等小说都是躺在病床上看的。对我启发和认识生命又有了新的理解。尤其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对我的影响最大。我被保尔那种热爱祖国、热爱生命的精神所感动。保尔的身体要比我糟糕得多,可是保尔却乐观地对待生活,用他的生命写下了不朽的篇章。

    我被书中描写的英雄所激励着,为主人公的悲欢离合而感动,为他们的不幸而流泪。时间就这样一地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