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遭遇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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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陈操对父亲说:“要过年了,我要回家看看,还有几个病人等着我给配药”。停了一会儿,他又说:“现在我手头有点儿紧,桂荣吃的药钱是不是先给我?”

    妈妈听见了陈操要钱,赶紧走过来。

    家里现在只有300元,先给你拿去,等桂荣的腿治好了,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临走,他特别强调:“不要随便动他的腿,肿点儿没关系。过几天我就回来。

    陈操走后第三天,我开始发烧,心里特别难受。

    妈妈担心地说:“是不是腿发炎了?”

    爸爸却认为我是感冒了,要给我拔火罐。

    火罐被妈妈借给了邻居。爸爸着急地说:“快去拿回来呀!”

    爸爸撕了几条纸,用_4460.htm火柴点着了,放在火罐里。给我拔了几次都没拔上,仔细一看:发现火罐有裂纹,漏气了。爸爸马上大发脾气,和妈妈吵了起来。

    我求父母不要吵了,用罐头瓶也可以拔罐子。

    结果给我扑热息痛药,拔了火罐,还是不退烧。

    妈妈又担心地说:“我看桂荣的腿和脚肿成这样,是不是真的发炎了?”

    爸爸不信,他说:“好好的腿,又没砸破,怎么能发炎呢?”

    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连水都不想喝。只觉得大腿里的神经一跳一跳地疼,特别闹心。

    好不容易熬到第七天,陈操才不慌不忙地回来了。

    妈妈急忙向他介绍我的情况。

    他惊讶地说:“怎么还没消肿?我以为这几天长得差不多了。你们按时给她吃药了吗?”

    妈妈说:“一切都按你说的做了。药也按时吃了,她怎么又发烧了呢?躺在炕上也不可能感冒哇。”

    陈操赶紧上炕,解开夹板,当解开缠在腿上的绑腿布时,大家都惊呆了!妈妈惊叫了一声,我赶紧撑起身子,看到了我终生难忘的一幕:只见被绑腿布缠过的地方;变成了黑色,用镊子一夹,整张皮掉了下来。露出了紫红色的肉,血水也跟着淌了下来。

    我哭喊着说:“我的腿完了!长不上了!”

    陈操镇静了一下说:“别着急,这是焐住血了,我的药是活血的,给你加点量,再打几支消炎针,很快就会好的。

    爸爸赶紧到翠岭医院买来青霉素,做过试敏,每天给我肌肉注射两次。

    过了三天,我的腿一点儿没有好转,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血水不断汩汩地流出来。

    陈操看到这种情况,又出了一个馊主意。他说:“现在必需把烂肉清除,才能长出好肉来。

    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里,连一个懂点儿卫生常识的人也没有。愚昧的父母更是糊涂,竟同意了陈操在家里为我做手术。

    没有任何消毒器械,借来一把手术刀。爸爸买回一包消毒棉和纱布。就在土炕上,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只用白酒把刀子擦了一下就把我腿上变成紫黑色的、没有知觉的地方挖开,就像挖烂窝瓜一样,把挖下来的烂肉放在一个盘子里。刀子碰到有知觉的地方,疼得我浑身颤抖。

    妈妈问他:“这腿烂成这样,还能长上吗?”

    陈操很肯定地说:“她年轻,把烂肉刮去,很快就会长出新芽。骨头肉一起长,我的刀伤药是祖传秘方,很快就会长好的”。

    他的这番歪理和谬论,又一次欺骗了我们这些对医疗卫生常识一点儿也不懂的人。

    四五天过去了,我的腿不但没长出新肉芽,反而更严重了。已经剜了五个洞了,越剜越深,血水和浓淌到哪儿哪儿烂。根本就控制不住了,折磨得我死去活来。什么也吃不下,连水都不想喝。人也瘦得皮包骨了。到这时,陈操还不肯放手。

    他又想出了一个馊注意:“桂荣的腿已经化脓了,刀伤药也不对症了。最好用膏药贴,膏药是拔毒的,能把脓拔出来。我这里有配方,在家里就能熬”。

    到了这个时候,忧心如焚的父母一点儿主意也没有。就像着了魔一样,陈操怎么说就怎么做,现在又把一切希望寄托在膏药上。

    第二天,爸爸求人找来炭,在窗外用石头支起一只小铁锅,先把豆油倒进锅里一些,又倒进一些黑乎乎的药面一起熬。一股刺鼻的怪味,飘在清冷的院子里。

    陈操把熬好的粘糊糊的膏药涂抹在我的腿上,剜开的窟窿不断地流出脓水,膏药又很稀,脓水和着膏药到处流淌,发出一般股难闻的气味。把包腿的布都沤烂了。

    我的腿烂得越来越严重了,小窟窿连在一起,变成了大窟窿。已经惨不忍睹。陈操每天继续往下割烂肉。这时的我已经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任凭陈操宰割。父母一边流着泪,一边帮着拿东西。我的腿大部分已经失去知觉。

    妈妈忽然发现被剜过肉的窟窿里露出了白森林的骨头,陈操还想掩盖,他说:“那是新长出的肉”。

    妈妈仔细看了一下说:“那不是骨头是什么?根本soudu.org不是肉芽”。

    陈操不得不承认已经露出了骨头。

    经过这些天的折腾,骨头早已错位,现在看得清清楚楚。

    陈操问父母:“错位的骨头还对不对好?”

    父母商量一下,决定还是对上,不然以后会成为瘸子。到这时,父母还看不出陈操的骗人技俩,还盼望着女儿的腿能够好起来。

    又是一阵抻拉,陈操用手推断了的骨头茬,把他的手指都扎破了。

    写到这里,虽然事隔几十年了,但是,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的心仍然在颤抖。

    我想:这恐怕比电影里演的日本鬼子给中国人上刑法更惨酷吧。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挺过来的。

    这意外横祸,沉沉地压在我们全家人的心上。别人家都在高高兴兴地过年,而我们家愁得连饭都吃不下去,哪有心思过年。

    父母看着我苍白的、瘦得皮包骨的脸,难过得泪流不止。我们被痛苦和后悔包围着。

    假如那天不去拉那棵树,假如在医院里能得到及时治疗,也不会被陈操的花言巧语骗成今天这种局面。一切后悔都晚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如果有,我们愿用所有的一切去换来。

    妈妈发现我小腿肚子也烂出了窟窿,用药棉一擦,擦出了两条蛆。

    妈妈焦急而又困惑地问陈操:“这是怎么回事?小腿怎么也烂了?”。

    陈操为了推卸责任,狡辩说:“是你们把炕烧得太热了,烙的。

    妈妈说:“你说炕热,为什么那条腿没烂?

    到这时陈操再也找不出理由骗下去了。

    晚上,他对我说:“明天,我回伊市去配药。再等十天不见好,你就上医院吧。如果治不好,安假肢的钱我负责。以后我会帮你找个工作,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争辩,他知道我的腿已经坏死,就是不肯说实话。还在用各种理由和借口,掩盖事实,推卸责任。

    俗话说:“当事者迷”,我们就像做梦一样被欺骗蒙蔽着。

    我用衰弱的声音愤恨地说:“你害了我一生,你真是坑人不浅。我的命也要搭进去了,现在你还有什么高招?”。

    他无言以对,第二天就走了。

    陈操在的时候,邻居们都不敢来看望,他一走,邻居们纷纷来探望,看见我几天的时间,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大家都陪着我一起流泪。

    大家都很同情我,同时也劝告父母,不要再相信陈操的鬼话了,赶紧上医院,也许还能保住生命。

    母亲也流着泪,埋怨父亲说:“当初要是转到伊市中心医院决不会弄成这样,你偏偏相信姓陈的。现在,他走了,他也没办法了。我们总不能看着孩子在家等死吧?你快想想办法呀?”

    父亲难过地说:“为什么没把我的腿别断,如果能代替,我情愿替孩子受这个苦。”

    我看着父母多日来忧愁憔悴的样子,心里升起一阵悲哀,好像受伤害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父母。我没有恨他们,反而可怜起他们来,甚至想到我死后父母是怎样的悲伤和痛苦。

    忧伤的父亲找到林场张厂长,对他说了我的情况。

    当时张厂长就说父亲:“糊涂!为什么不早点儿去医院?手术是在家里随便做的吗?你被人骗了这么长时间还看不出来,太愚蠢了”。

    当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张厂长马上用电话和乌马河小火车站联系,特意开来一个火车头,挂一节守车,又派了四个人,把我送到乌马河医院,连夜转到伊市中心医院。

    父亲向医生说明情况,医生看了看我的腿,摇着头,遗憾地说:“有医院不来治,偏相信江湖骗子,你们这些山里人啊!……。

    先给我拍了片,然后住进病房。

    病房里很冷,能走的患者晚上都走了。六张病床,现在就住我一个患者,病房里空荡荡的,爸爸陪我住了一夜。

    第二天,外科主任吕大夫带着医生来查房。吕主任仔细地查看了我的腿,大腿外侧的肌肉连割带烂已经所剩无几,白森森的骨头看得很清楚,只有腿的里侧还有一条好肉连着。黑糊糊的膏药还贴在烂肉上。

    吕主任皱着眉头问父亲:“在哪里治的?”

    父亲惴惴不安地说:“在家里自己治的。”

    当时我不懂父亲为什么要替陈操隐瞒,自己背黑锅。

    吕主任摇着头说:“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太荒唐了,这就是你自己的孩子,如果是别人,你怎么负这个责任?”。

    吕主任把我父母叫到办公室,对他们说:“你孩子的腿已经坏死,因为打夹板缠得太紧,影响血液循环,导致肌肉坏死。在家中就乱割肉,已经无法再治了,必需马上截肢,不然,会有生命危险。你们商量一下,如果同意就在手术单上签字,要尽快做出决定。”

    妈妈听了大夫的话,哭着求他们:“救救我的女儿吧!她岁数还小,截了肢,可怎么活呀!求求您,想想办法,别给我女儿截肢了。”

    吕主任惋惜地说:“太晚了,如果不截肢,命也保不住了。截肢以后,可以安个假肢,照样可以走路。好了,回去劝劝孩子,快点儿决定吧。”

    “我不截肢!”我用微弱的声音哭着说。

    这时,有一个护士来给我打针。

    她说:“不截肢,命就没了。”

    我说:“我宁可不要命,也要我的腿”。

    命都没了,你还要腿有什么用?以后安个假肢也能走路,护士一边给我打针,一边劝我。

    我和妈妈都不同意截肢。已经拖了三天了,吕主任又来查房,他抓着我的脚脖子抬起来,你们看,她的腿完全坏死,这脚一点知觉都没有,只有截肢,没有别的办法。

    又转过身去对父母说:“如果你们不同意,只能马上转哈尔滨医院。但是,我告诉你们,到哈尔滨医院也得截肢,别无办法。你们要马上做出决定。

    父母看着我那骨瘦如柴的身体,原来两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现在变成了毛毛虫一样,散乱地耷拉在枕头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失血的脸苍白得像死人一样,我已经三天不吃东西也不喝水了。

    父母别无选择,我知道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不会同意截肢的。

    父亲在手术单上签了字,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我。

    我瞪着无神的眼睛看着屋顶,我想喊,我想哭,我想死,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我现在连死的权力都没有,只有无声地流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神离我不远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