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邵元任欣慰地点点头,二人沉默了几秒,邵元任问:“你最近还给凤仪上课吗?”
“她说她已经毕业了,”袁子欣一想自从上次杯子事件后,凤仪对自己就有意疏远,甚至连课也不怎么上了,便无可奈何地道:“看来,我只能教她这么多了。”
邵元任微微一笑:“听说你在帮金笔小姐创业?”
“是啊,在中国,还很少有女孩子有创业的想法,”袁子欣道:“她很有才干,我愿意帮助她,而且我觉得,金笔厂是一个有投资价值的好事情。”
邵元任点点头_4460.htm:“这位康小姐出身贫寒,却颇为上进,听说她十几岁就女扮男装,在上海绸缎庄和票号都打过零工,当初考先施百货的时候,也是全上海第一名。凤仪和她相比,恐怕要学的实在太多了。她这个当学生的不懂事,你这个当老师的,可不能轻易放弃。”
袁子欣听他对康凯蒂的过去如数家珍,不禁惊讶地看着他。邵元任笑了笑,站起身:“我要走了,你还有很多工作。”袁子欣忙送他离开。邵元任出了办公室大门,不由叹了口气。康凯蒂可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女孩,只要让她嗅到一点点幸福的滋味,她就会紧紧抓住。子欣目前虽然没有什么家产,但以他的天资和才能,日后一定能发达。如果这个女孩真的有眼光,就会牢牢地把握子欣。而凤仪,还在她的两个世界里折腾。再过一个月,她就要过二十岁的生日了,这个年龄,完完全全可以谈婚论嫁了。可她对soudu.org袁子欣不冷不热,对家俊,也不是那么有心。邵元任想着这些凤仪的终身大事,觉得十分烦恼。
这几个年轻人,除了杏礼出嫁了,还正常一点,其他几个,美莲是宣布单身,凤仪是没有状况,子欣和金笔小姐扯不清,还有那个汪道德,守在德昌堂门口。要不是看他是液仙的朋友,又对美莲一往情深,他恨不能找人把他扔出南市。唉,美莲有过那样的经历,如果有人能慢慢感化她,倒也不是件坏事。
邵元任不禁摇摇头,考虑他们的情感问题,还不如考虑和兴来得轻松愉快。由他们去吧,时代不一同了,像雅贞这样的女孩,只怕再也找不到了。
且不说邵元任如何投入到和兴的重建工作,袁子欣如何帮助康凯蒂创立自己的事业,汪道德如何每天在化工社与德昌堂的路上往返,方液仙如何对他的表现保持沉默,并利用白天的时间和他一起研制蚊香制造工艺。只说这场雨,真是一场缠绵不断的秋雨,滴滴嗒嗒淅淅啦啦地下了半个多月,把上海裹在一团湿润冰泠的潮气中。这样的天气,如不强迫自己动起来,只静坐在一个地方,只怕身上就要发霉,长出绿色的菌来了。
凤仪现在就是这种感觉。电织厂与缫丝厂运转平稳,朋友们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就连袁子欣,也因为康凯蒂的事情,经常几天不能碰面。她站在窗前,望着落雨的灰蒙蒙的天空,感觉心情像这天气一般。子欣和金笔小姐的流言越传越胜,他也说正帮她筹办一个金笔加工厂。凤仪现在有点能理解雅贞姑姑了,为情所困真的很烦恼,不见子欣吧,她很想念他,见到他吧,又会想起他和金笔小姐。他们看起来这么般配……
威德女中的同学们,大都谈婚论嫁,做了少奶奶。美莲现在有汪道德追求,杏礼反正衣食无忧,每天想着做衣服买首饰。只有自己,连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凤仪觉得自己被世界遗忘了,或者,被爱情遗忘了。她的世界里,除了绘画,还是只有绘画。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听见了下班的铃声。百无聊赖之下,她又去了小教堂。她打开画室的门,开了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在这个现实的世界晃了三年,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当时她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不去欧洲游学呢。那可是全世界艺术家都向往的地方,有迷人的咖啡馆,充满优雅情调的街道,还有无数的美术馆、博物馆……也许神父是对的,弯曲的路才是正确的路,她当年应该听他的劝告,去欧洲,或者至少坐在上海美术学院的课堂里,和大家一起画画。
她打开画板,想画又不想画,磨蹭了一会儿,索性一个人打着伞去街上闲晃。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看见两个熟悉和身影进了一家专做女式西服的服装店。她撑着雨伞,略略挡住自己的脸,悄悄靠了过去。只见吊灯灯光将如玉的脸照得分外洁白,两条黑细的眉毛一直挑到了太阳穴。她一边选料子,一边轻轻扭动着腰肢。李威穿着闪闪发亮的缎子衣服,嘴里叨着一支雪茄,就像个发了财的大财主。一只手还在下面不停地摸着如玉的屁股。58xs8.com